《和死对头穿进BL漫画之后[快穿]》作者:云远天长 文案: 杨顾和许直要组队出任务!还要扮演情侣!? “我赌他们一天之内就会因为互相殴打而任务失败。” “你还真有信心,我赌六个小时不能再多了。” “他们不会一见面就打起来吗?” NHSA危险生物管理局有两个颜值、实力爆表的队长: 许直:优等生√万年老二√勤勤恳恳√恪守规则√计划缜密√争强好胜√ 杨顾:天才√从无败绩√慵懒悠闲√随意越界√天马行空√生死看淡√ 两人一向水火不容,打过的架比见过的面还多。 两人从BL漫画的任务世界里回来时: “我的天!杨顾公主抱着许直出来的!” “他们居然对对方笑哎…而且不是冷笑……” “他们在咬耳朵…还打了个啵儿!我是眼睛坏了还是脑子坏了!” “NHSA危险生物管理局提醒您,任务千万个,安全第一个,配合不默契,亲人两行泪。” 这是一对死对头穿越到BL漫画中,从相看两厌到携手白头的故事,1v1he。 一句话简介:真香.jpg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系统 甜文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直,杨顾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清纯道长俏魔头 一声震天巨响,高阔恢弘的玉墙轰然倒塌,冰青色的碎屑倾下山崖,宛如流瀑。 阳光霎时涌入玉镜派主殿,笼罩在雪衣朱瞳的少年身上。 名为执焰的少年轻巧地拍了拍手,衣不沾尘。高傲不羁、俊美无暇的面容上浮现出轻蔑、厌倦的神情,朱红的星眸和冷峻的长眉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有薄唇似笑非笑,勾人心魄。 在他身后,伏倒着成百上千个仙门弟子,剑戟兵器散落一地。 “放下宝炉,否则我师尊出关后,定饶不了你!”掌门师尊大弟子清温的怒斥声萦绕在殿内。 执焰眸光一瞥,绛红的眸子如同一轮血刃,眨眼之间便可夺人性命。 “你这魔头好生卑鄙!”五弟子清曦厉声喝道。 执焰轻笑出声,声音清越,如风过竹林:“有哪条规定要走门?在正派待久了,脑子都变成木头了。” 说罢,衣袂飘飞扬长而去,抛下了残垣断壁和颜面尽失的玉镜派门人。 大弟子清温望眼欲穿,奈何自身被困在阵中,不能跟着追去。 清曦看到清温的右侧出现了黑底白字的文字:失策!本想与五师弟护住殿门拦住执焰,没想到执焰如此狡诈,竟破墙而去,好在他没有伤及门中弟子,否则真不知如何向掌门师尊交代…… 清曦是带着任务穿越进这个世界的,所以才能看到这些台词。 清曦的原名叫许直,是NHSA危险生物管理局的特工。刚才按照剧本抢夺宝物的魔头是另一名一同穿越的特工,杨顾。他们组队进行这次任务。 对于杨顾方才破墙而出的表现,许直只想一巴掌把他拍进墙里。 神气个什么啊,演反派上瘾吗要做足全套的。还会给自己加戏砸墙了!行,你狠,我修,杨顾下次再见你给我等着,别以为这笔账就这么算了。 许直心里吐槽,还得摆出一副清方正直的神情安排大殿修葺事宜,不知道头发又□□心掉了几根。 许直和杨顾穿越到这个世界,是因为在与代号“蓝麒麟”的危险生物战斗时意外导致蓝麒麟逃脱,受伤的蓝麒麟变异为更难处理、危力更强的物种,据技术部的检测报告,他们至少在两百年后才能掌握处理这种生物的科技和资源,而这段时间内人类的城市会有一半因此毁灭。 对于蓝麒麟逃脱事件,两人都认为自己有很大责任。 两人原本并不是搭档,是调查局战斗组不同小队的队长。别说合作了,就是想象一下那两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都会让局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额头冒汗。 那两个人简直是天生的对头,抢任务,争胜率,吵队员,听说还有别的什么旧怨,一个人的十米之内必然不存在另一个人已经成为调查局的定律,被戏称作直顾不相容原理。 组织高层早就给出最高等级的预警。尽管调查局尽最大努力调配出动了四支小队,包围网依旧在追捕中被扯破。只有许直和杨顾追上负伤逃走的蓝麒麟,让他们那时不得不做一次临时搭档。绝世唐门 不出所料,两人都是队伍里的最强战力,配合起来却没有丝毫默契。 在许直用麻醉陷阱拖住蓝麒麟的时候,杨顾已经冒险骑上了它的背,麒麟受惊后,竟将陷阱一脚踏碎,并翻滚着将杨顾从背上甩了下去。危险生物就这样摆脱了最后的追兵,逃之夭夭。 任务失败的代价太大,许直和杨顾决定采取一个弥补的方案——穿越回刚刚发现蓝麒麟的时候,挽救这个失败。 启动时光机需要能量,能量的来源就是修补其他世界,将未完的故事世界填补完成,时光机就可以用这些能量逆转时间。 然而,许直和杨顾完全没想到他们会穿越到一个bl漫画世界。 “dpkg -S /bin/BL。”许直完全没听说过什么是“BL”,又不想在杨顾面前问,悄悄用复杂的指令越过语音交互系统进行查询。侧头一瞟,杨顾还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别这么紧张,太害怕的话我一个人去也成。”杨顾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许直的脸色,出口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压抑着心中的烦躁,许直一板一眼地棒读:“第一次任务禁止新人单独参加,调查局规定F类31条d款。” 在正式记录里,杨顾的确没有一次任务记录,按照官方数据来说就是不折不扣的新人。 没想到这个优等生偏偏拿这一条来教训自己。降职之前在总部制定的规章被人念回给自己听,现世报来得太快。杨顾的嘴角挂上了自嘲的笑。 “少嬉皮笑脸的!别以为这个任务就不危险了,死在里面的人可是回不来的!你是不是没看F-33-b里说了什么啊!”许直被气得语速都变快了。 系统经过漫长启动程序终于loading完毕,悠扬的启动音打断了对话:“这次的任务是进入BL漫画——故事内容是两个男人的爱情故事,许直担任主角,杨顾担任反派,你们在故事里是情侣。从床上关系来看,许直在下,杨顾在上,请你们牢记自己的定位。” 情侣!? ※※※※※※※※※※※※※※※※※※※※ 开新文啦!好久不见=3=! 求收藏求评论~谢谢! 感谢馥芮白、简总监护人的火箭炮 感谢苏瑾墨、简总监护人的手榴弹 感谢苏瑾墨x2、一点星宿x2 的地雷 感谢苏瑾墨x48、一点星宿x30、夙星宿的营养液 第2章 清纯道长俏魔头 许直的面容一僵,他艰难地看了杨顾一眼,露出饭不下咽、生无可恋的眼神。 以前他有过好几次任务经验,无非是抓鬼护镖练级捉妖的升级流。这次是中了什么奖居然是…… 和杨顾扮演情侣,他只想找块化冻了的冻豆腐撞一撞。 杨顾也没想到这次任务的题材这么邪门,但优等生那七彩斑斓的面部表情实在太过有趣,他才得以直接跳过震惊和尴尬,进入平静地接受这个阶段。 系统补充:“注意,这本漫画书没有结尾的原因是编辑做了过读者投票,票选他们认为最应该和主角组成情侣的人,共出现六位支持率较高的配角,但作者大纲原定的爱人其实是反派。没有读者的支持,编辑就让作者修改大纲和结局,要求主角与支持率最高的角色组成情侣,作者画不下去,作品就坑了。你们的任务是给故事一个结局,只有当反派的支持率最高时,和作者的意愿达成一致,这个故事才能结束。” 系统:“许直可以看到其他角色的支持率,支持率会在人物的头顶显示,因此只有见到人物时才能知道他的支持率。” 在“再听一遍请按1,作者介绍请按2,剧情说明请按3,角色说明请按4”的提示音中,杨顾直接戳*号键拿到了漫画书和任务说明书,一看就是同款设计师,只有最后的东西有用,杨顾不想浪费时间。 两人坐在传送舱翻看漫画书,杨顾一目十行,几分钟就翻完了,合上书杨顾叹气:“这个作者想让反派拿第一?那倒是让人出场啊……” “你这就看完了?细节比你想象得重要,我可不想因为自己没做好准备而失败。”许直咬牙切齿地一边翻书,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他还没看到一半,人物支持率、人物关系图、地图、情节梳理、重要设定一一整理好誊写下来。 杨顾看他那么认真,也就随他折腾。这种任务如果不是当年自己……算了,都已经过去了。 许直掐着表整理完,把本子合上,重重往桌上一拍,震醒了假寐的人。 “经过我的观察,这部漫画在每一话之后都会进行角色投票,票数累积,那些高支持率的角色都是出场又早,和主角互动又多的。反派也应该早出场,多和主角互动,才能不落后其他角色太多,按我的计划,反派在第三话就可以再次出场。”许直一旦进入解说任务模式就不会带任何情绪,就算是对杨顾也一样——大概吧?至少许直尽力了。 “没必要。直接把其他角色关起来,不让他们出场,从头到尾都是我的剧情。”杨顾看也不看许直那密密麻麻的笔记。 许直徘徊在被点燃的边缘,耐着性子翻到漫画书的封面指给杨顾看:“这本漫画的其中一个卖点就是师门情,你不让师兄弟出场,更是不符合作者的意愿,根本无法完成任务……你至少看一遍任务须知再来和我讨论吧!” 杨顾还没回答,就听见系统的提示音响起:距离传送还有3分钟。 没时间了!至少开头的计划与杨顾商量好,之后进入任务再安排,也只能这样了。 许直语速飞快:“第二话,我和师兄弟会去反派的洞府‘陷月山’寻找香炉,原漫画中反派不在陷月山,我们扑了个空,反派到了第十话才再次出场,导致支持率落后其他角色一大截,你进入世界之后先待在陷月山,等我们去找你,争取第三话就出场,其他的以后再讨论。” “嗯。”杨顾点了点头,“不过……” 还没等他说完,系统设定的开始时间就到了。许直的视野被白色填满,再睁开眼已经进入任务之中。 * 说起来,许直穿越到漫画世界后,的确在有意减少和大师兄的互动,只是情非得已,那个地方他不得不拦下大师兄的一时冲动,如果真打起来,谁知道杨顾那个连任务说明都不好好看的会做出什么。 镇派之宝被夺之后,许直和大师兄鸣钟召唤了其他五位师弟,大师兄回自己的住处拿占卜用的云盘蓍草,只留许直在大殿内接应师弟。 最先到达主峰的是六师弟清实,他提剑冲进大殿,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丢了魂一般四处寻觅,看到许直好端端坐在那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五哥,没事吧?”六师弟快步来到许直面前,他的声音带着些鼻音,眼圈红红的,他上看下看,反复确认着许直是否平安无事。 许直看得出六师弟是真急坏了,心中不禁感叹,平时出任务都是自己担心别人,冷不丁被人反过来关心一下,感觉倒也不错。 “我没事——” 话音未落,许直就被六师弟紧紧抱住,久久没有放开,六师弟吸了吸鼻子,许直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六师弟的背。 六师弟放开许直:“我听见那钟声,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路上又听说执焰那魔头攻入了主殿,我一想,今日主殿中只有大师兄和五哥,大师兄法力高强,自然不会有事,若是五哥有什么闪失……”他没有再说下去,闭上眼睛,掉下半颗眼泪,又飞快抹掉。 许直:“那魔头虽然攻入了主殿,但不敢与我们交手,他溜走的时候还打破了一堵墙,以后把他抓回来问罪,一定要让他亲手把墙补好。” “嗯!”六师弟重重点头,目光坚定:“这次实在太险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五哥半步。” 许直不慌不忙发了一张弟弟卡:“你我情同亲生兄弟,这话自不必说。” 过了半晌,二师兄清无也到了,他的神色比六师弟淡定许多,只是一贯冷凝的眉目间多了些许自责:“五师弟,没有受伤吧?” 许直起身浅笑:“多谢二师兄关心,不曾受伤。” 二师兄虽然没有再问,眼神却望向大师兄的座位。 许直道:“大师兄稍后就来,他是去拿卜具了。” 二师兄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绝世唐门 第三个赶来的是七师弟清满,七师弟一进门就义愤填膺,俊眉倒竖,小脸都气白了:“五师兄,那魔头没有把你和大师兄怎么样吧?我看到墙都破啦——” “没有,也就破了面墙而已,你先坐下喝杯水…”许直看七师弟实在气得不轻。 七师弟坐下,说话的时候又忍不住站起来,骂到破音:“那魔头也太放肆了,光天化日就来这里夺宝,当我们玉镜派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简直无法无天!” 那就对了,不无法无天他怎么能是这部漫画的反一号呢? “以后绝饶不了他。”许直附和道。 “那是,幸好他没对师兄怎么样,师兄要是掉一根头发,我跟他拼命!”七师弟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拍得震天响。 师弟们真是够意思,个个都这么向着自己,比杨顾那个总和自己对着干的强远了。 “哪天我要是剃个光头,那魔头可就万死不辞了。”许直开了个玩笑,把七师弟这句明显拉高支持率的话搪塞了过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三师兄、四师兄和大师兄结伴前来。 许直看了下所有人的支持率情况,和自己预想中的一样,大师兄、六师弟和七师弟领先,二师兄、三师兄和四师兄垫底,但无论支持率有多低,他们好歹还有选项,反派杨顾就比较凄惨了,连选项都没有,许直光是看着数据就莫名有点焦灼。 师兄弟们聚齐之后,开始商讨夺回宝炉的对策。 许直表面参与讨论,心中则暗自思索着自己的计划。 如果到了陷月山,该如何与杨顾互动? 按照漫画里的设定,反派的武力值是数一数二的,没有几个人能与他抗衡,倒是不用担心师兄弟七个会把反派撂倒的情况……许直心念一转,如果让杨顾把自己掳走,就可以制造单独互动的机会! 至于杨顾掳走自己的理由,则是“反派拿到香炉之后发现自己不会使用,要抓一名玉镜派掌门的亲传弟子逼问秘诀”。 许直想好了计划,用意念召唤出了系统:“远程联络杨顾。” 之前在传送舱里时间太紧,杨顾又不配合,没能和他商讨出具体计划,如今有了计划,许直还是想告知杨顾,让他做好准备,虽然那个人多半不会听,但起码自己尽到了义务。 系统:“暂时无法接通。” 许直:“……” 他突然想到,杨顾是第一次做这种任务,也许不熟悉系统,便对系统说:“提示杨顾打开远程联络,勾选on选项。” 系统:“杨顾把系统提示功能关闭了。” 许直:“……” 别人做任务的时候都是按照系统的指示一步一步来,遇到不懂的事即时询问系统,杨顾可倒好,一进来就给关了! 那就只能找个机会偷偷离队,把这个计划告诉杨顾了。 “既然诸位师兄弟没有异议,便各自收拾行囊,一刻钟之后在正厅会合,立即前往陷月山。”大师兄清温道:“此次由我暂时留守门派,等师尊出关后,我把事情原委禀明师尊,就与你们会合。” 许直心里一沉,一刻钟的时间太短,而且今天就要出发,一路上都有师兄弟随行,要离队和杨顾见面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能等见到他的时候,再用意念交流告诉他这个计划了。 一天一夜的功夫,几人终于到了陷月山,他们来到山脚下,不远处就是杨顾所在的洞府。 许直察觉出一丝异样,这里的景致与漫画上的不同。 漫画上的陷月山是被黑色雾气笼罩,遮云蔽月,修炼之人能看出山巅有一层浅紫色的结界,但今天的陷月山却洒满了月光,月光倾泻在杂乱的山石和水涧之中,更显荒凉。 “魔气四散,结界也十分微弱,执焰可能受了重伤。”三师兄推断。 重伤?杨顾?许直的心猛地坠了一下。这次任务难度等级并不高,就算没认真看任务须知,也不至于一出场就重伤。何况按照作者的设定,天上天下能伤得了执焰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那个混蛋究竟又作了什么死!想到此处,许直毫不犹豫踏向洞口。 ※※※※※※※※※※※※※※※※※※※※ 求收藏~mua! 感谢简总监护人的手榴弹 感谢浅苏光的地雷 第3章 清纯道长俏魔头 洞口的结界虚弱不堪,许直一人布阵,其他师兄弟在旁掩护,一张破魔符落入阵心,结界明灭挣扎数次,便黯然淡去。 “五师弟,洞内有无妖魔?”三师兄问。 许直取出探敌符,右手按于其上,他闭上双目,一道无色光波如涟漪扩散,瞬间巡遍洞府。 “没有。” “还算顺利,走吧。”三师兄看了眼二师兄,二师兄施术,以气为盾,将师兄弟几人罩在其内,盾壁透明,既能使人看到周遭环境,又免受侵扰。 几人一同踏入洞门,魔窟内部并非是不见天日的封闭洞穴,而是相当宽阔气派的府邸,一眼望不尽的奢华靡丽,毫不逊色于玉镜掌门人的仙峰。 路上,许直快步行走并观察着四周,烛架、雕像、意味不明的魔族吊饰都完好无损,这里并没有被强行入侵的迹象。 三师兄用法术试探了墙角和地砖,鄙视道:“何等狂妄,连机关都不设,明摆着是认定无人敢闯、无人能闯……师弟们要引以为戒。” 六师弟和七师弟应了一声,早已被洞中陈列的大大小小的宝物迷花了眼。 许直带着几位师兄弟来到大殿,只见正中的宝座上卧着一只雪貂,殷红的眼睛半睁半闭,显得十分虚弱,现下有人进犯,它连站起来逃走的力气都没有。 许直与雪貂目光对视的刹那,他极力压制了一下震惊的神情。 自从许直和杨顾穿越到漫画世界之后,系统赋予了他们用意念沟通的能力,当他们对视时就可以用意念交流,只要在脑海中想好自己想说的话,眨眼即可发送。 还活着!许直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略微放松下来,但看样子还是受了重伤……都打回原形了。 殿中没有闯入和打斗的痕迹,跟自己猜测得差不多,很有可能是他自己作的,连漫画里没出现过的大魔头原形都被他搞出来了,看着雪貂球绒绒的小身躯,无辜可爱的大眼睛,许直的心情很复杂。 【许直:姓杨的,什么情况!】 【杨顾:别一惊一乍的。】 【许直:?!】 【杨顾:带我走就行了。】 【许直:你还能走吗?】 【杨顾:没问题。】 一身纯白的小雪貂动了动尾巴,蹒跚着站了起来,朝宝座下一跳,落地时没站稳,挣扎了几下才重新站起,四腿都在发抖。 “有只雪貂,”四师兄伸头仔细看了看,“是那贼人养的灵兽吧,二师兄、三师兄,我们怎么处置它?” 三师兄道:“安全起见,应该把它关在笼内,免生事端。” 四师兄道:“可行,我这就变个笼子出来…” “二位师兄且慢,”许直阻拦道:“它身上没有魔气,也许不是妖魔,而且它受了重伤,如果它是那魔头的宠物,应该不至于如此,我看它也是被那魔头夺来的宝物之一……不如我们带它走吧?雪貂生性好奇,可以帮我们找到更多线索。” 雪貂懵懂地走到许直跟前,许直刚要俯身将雪貂抱起,却被三师兄拉住了胳膊。 三师兄皱眉道:“不妥,这雪貂来历不明,又出现在执焰的洞府,恐非善类,我们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为好。” 四师兄也一脸警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算这雪貂生性不坏,和那贼人混在一处,耳濡目染久了也难免沾染魔性,师弟莫要被它的外表迷惑了。” 此时,一向没什么反应的二师兄也望着雪貂摇头。 许直心道不妙,连二师兄都不允,三个师兄的态度都很坚定,自己若要一力主张反而可疑。 “五哥,”六师弟小声道:“还是听二师兄的吧。” 七师弟拉了拉许直的衣角:“师兄要是想养灵兽,我那儿还有只小灵狐,这只雪貂的瞳色有点可怕……” 许直见此情景也不便坚持,只能答道,“几位师兄说得有理,这雪貂虽然可疑,也不是全无用处,”他转向七师弟,“师弟,能否与它交流,询问有没有见到深紫色的香炉,或那魔头的去向?” 三师兄和四师兄点头,七师弟微微俯身,口吐兽语,问了第一个问题,雪貂断断续续叫了几声,七师弟同声传译道:“香炉在…在……” 雪貂突然浑身一颤,体力耗尽一般晕倒在地。 许直的嘴角抽了一下,这也太突兀了吧!天打雷劈般的暴毙姿势太夸张了。 “三师兄,看来这雪貂见过宝炉,不如我将符贴在它的额头,封去它所有法力。由我带着它,万一我们没找到宝炉,这雪貂也不失为一个线索。”许直赶忙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 “这……”三师兄望了望二师兄,又望了望四师弟,道:“也可,你多加小心。” 许直从符匣中摸出一张符,没有向符里注入灵气,将符往雪貂的天灵盖上一贴,又贴了一张降温的寒符防止雪貂中暑。 许直抱起雪貂,一瞬间同步出自己公主抱杨顾的画面,顿时手一抖,差点把雪貂扔出去。压抑着这个冲动,他还是把小毛团好好地塞进怀里。 师兄弟几人走到执焰的里屋,里屋比其他房间更加夸张,屋子里的宝物琳琅满目,他们每翻到一件,心中都不禁感叹:连这个他也有? “师兄你瞧,返魂树的果子,”四师兄拿起床头银盘上的一颗黑金色的果实,目露不可思议:“世间仅剩一颗的稀奇玩意儿,在他这里,不知道又是从谁那儿抢来的。” 三师兄开玩笑道:“真是天赐良机,何不把他巢中宝物搬空,开个失物招领大会?” 七师弟忍不住笑出声:“哈哈,恐怕那魔头回来要气个半死!”他又转念一想:“不过,万一他要是杀回来……” 三师兄原地打了个哆嗦。 许直心说你们怕什么,大魔头本尊都把自己变成雪貂了,现在的他除了卖萌一无所有。 许直搜到床边的黑檀木柜时,雪貂突然用爪子长长短短地戳着他的胸口,这是模仿局里统一培训的暗号,许直立刻察觉到柜子里可能有重要线索,他仔细翻了翻,在最底层的暗匣内找到了一只茶杯。 茶杯是天青色,旋转来看,润透的杯壁内有点点水滴流动,仿佛天降甘霖。 “啊,这杯子不是浮提茶楼的吗?”四师兄凑了过来,仔细辨认了一下:“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是……” 六师弟好奇地问:“但是什么呀师兄?” 四师兄道:“这是浮提茶楼所赠的杯子,只赠有缘人,向来都是成双成对,每次共饮杯底都会显现不同图案。听说转赠他人或是盗窃此物都会被诅咒缠身,主人身死便会碎裂成灰。此杯正是那魔头的所有物,那魔头竟也有如此风雅的好友,还真出乎我的意料。” “给我看看,”三师兄伸手,四师兄将杯子递到他手上,三师兄手指一颤,惊讶道:“不知为何,这杯中竟存有一丝宝炉的香气!” “带着这杯子,也不失为一条线索。”许直道。 三师兄便将杯子放在盒内,揣进袖中。 几人把里屋和大殿搜了个遍,都没有发现香炉的踪迹,只好再去院子里搜,温泉、井边、假山、花木之中都搜过了,还是一无所获。 许直暗中松了口气,幸亏没有找到香炉,否则直接在杨顾的洞府就找到香炉带回门派,剧情进度未免跳得太快,会打乱计划的节奏,虽然整个计划已经被杨顾搅得乱七八糟了…… 许直想到这里,低头怨念地看了眼雪貂,却发现雪貂换了个姿势,伸颈蹙眉,似乎在探查气息。 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全搜遍了吧?”三师兄环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遗漏下什么地方。 四师兄点头:“嗯,看来香炉不在这里。天色已晚,我们还是早些离开魔界为妙。” 这时,许直的左腕被雪貂的小爪子迅速地拍了两下,他心中一惊。 这是调查局的通用暗号,代表紧急撤退。 许直这才注意到天色大变,原本清朗的夜空狰狞起来,浓云遮月,空气浮动着浅浅的腥气。 “不好,”三师兄面色一变,和二师兄一同上前护住诸位师弟:“好重的魔气——” 六师弟也立即握紧手中剑,下意识和许直背对背站立,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五只,”四师兄紧紧盯着院外:“不,至少六只,怎么办?” 七师弟紧张得拔了好几次才拔出那把秀气的宝剑,双手握剑声音颤抖:“师兄,我不怕!” 三师兄摆手:“现在形势不利,只求全身而退。” “你们撤,我掩护。”二师兄说。 许直阻止了二师兄的牺牲提案,冷静道:“敌暗我明,易被偷袭。且子时已过,魔物的功体比白天强势数倍。我来布传送阵,各位师兄弟帮忙警戒。” “好。”师兄弟站了四边方位。全神警戒。 许直变换了几个手诀,地上缓缓显现出巨大法阵,淡蓝色的灵气如溪水般流于其中,勾画着阵形,法阵上方渐渐涌动气浪,风声掠耳。 传送阵即将结成,施术者必须最后离开。七师弟先走,随后按照大师兄的嘱咐,大家依次撤退。正当许直最后踏入阵中之时,院外的魔头抓准了这一时机发起进攻,几道魔掌破空而来,直冲法阵中心的许直! 此时其他师兄弟已进入传送,虽然看见这电光石火的一瞬也无力折返。眼见许直已来不及运气抵御,生生接下怕是九死一生。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许直怀里一空,雪貂从他的衣服里一跃而起,以虚弱之躯硬生生接下了魔掌,而后重重跌了出去。 情势快得许直来不及反应,雪貂的身影从他的眸中猝然划过,如同一把玉白的利刃,许直指尖的灵力霎时纷乱,他赶忙稳住心神,极力保证阵法不被打断。 在完成阵法的瞬间,许直就接住了雪貂,雪貂口鼻溢血,昏死了在许直的怀里。 许直赶忙收阵,瞬间来到设定的目的地。 他们传送到的是人界的兴瑞客栈,兴瑞客栈是玉镜派在人界的落脚点之一,平时门派有人来人间办事都会住在这里,相对隐蔽安全。 刚到地方,许直不顾自己虚弱,立即捏诀念咒,分出一条心脉注入杨顾的体内,灌注到杨顾近乎碎裂的内丹之中。 杨顾的眉心隐隐现出了一个浅蓝色的纹样,像是金文的月亮,那是许直的魂印。 “师弟,你这是……”三师兄微微皱眉。 “誓兽契约。”七师弟脱口而出,他对这个仪式最熟悉不过,主人和灵兽缔结契约之后,就正式确立了关系,除非一方死亡才会解除。 许直完成了契约,又探了探杨顾的呼吸,才抬眸对三师兄道:“若不缔结契约,分他心脉续命,他便没有生路了。” 三师兄道:“嗯,说来也奇,这小小雪貂竟有胆量去接那魔掌。” 七师弟道:“雪貂的天性是恩仇必报,方才只有五师兄为它说话,它此举许是为了报恩。” 几个师兄弟走后,许直抱着雪貂坐在客房的床榻上,眉头始终没有舒展过。 真不敢回想刚才魔掌打在杨顾身上的画面,太心惊肉跳了。 就算是死对头,许直都不禁为杨顾捏把汗,他能活下来简直是万幸,要知道,在任务中死去可就回不去了,杨顾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挺身而出……这个人情许直算是结结实实地欠下了。 杨顾为队友挡伤的事在业内是出了名的。 其实早在自己还在训练营的时候,就听说过杨顾的事。听说杨顾替自己的队长挨了一枪,为队伍取得了反杀危险生物的机会,从那之后他就一路平步青云。 有人说杨顾太心机,挡伤都是他用来升职的苦肉计,否则不可能负伤那么多次还安然无恙,还有人说杨顾被降职就是因为他玩砸了…… 许直微微晃了晃头,将这些流言驱逐出自己的脑海。 杨顾的确救了自己,这是事实。那一瞬间近乎神经的反射,绝不可能有算计的空暇。 如果自己能早点察觉到有魔族在附近,就不会这么被动,如果能先搜后院再搜内室,就不会在夜里直接对上魔族,如果能在布阵的时候再加快一些速度……也不会让杨顾陷入这样的境地,许直徒然地想着,望着昏迷不醒的雪貂出神。 这一夜,许直守在杨顾的身边,直到实在撑不住才睡下。 第二日清早,许直发现杨顾的头顶上空赫然出现了一个百分比:2%。 许直瞬间清醒,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确保自己没有眼花,又盯着雪貂的小脑袋使劲看了看。 千真万确,这只雪貂居然有了支持率……! 第4章 清纯道长俏魔头 实在不可思议,许直以为短期内无法开启支持率了,居然现在就达成了。 许直思索着读者投票给雪貂的原因,又躺了半刻钟,不知为何越躺越难捱,身上隐隐发热烧灼着血管,还有一阵一阵的耳鸣,心口处也有点刺痛。 可能是昨日布阵时消耗法力太快的后遗症,兴许休养几个时辰就好了,他想。 少顷,雪貂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白绒绒的小脸上露出两颗脆弱的红宝石,雪貂懒懒舒了舒筋骨,小爪在被子上划拉了两下。 看到雪貂苏醒,许直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谢天谢地杨顾没有昏迷太久。 两人半睁着眼睛对视,扮作半睡半醒状,这样既能保持脑电波交流,又不会显得怪异。 从读者视角来看,他们应该只是处于没睡醒的迷糊期,是早上起床后很常见的情景。 【杨顾:这是哪儿?】 【许直:暂时落脚的客栈,我们从魔界撤回来了。身体怎么样?】 【杨顾:死不了。】 【许直:在你昏迷的时候,有读者为你开启了投票选项,你现在的支持率是2%……】 暖热的晨光照射在床铺上,雪貂微微偏头,往阴凉处挪了挪,他眼皮打架,眼神飘忽,眼看着就要闭上眼睛。 许直收到了系统提醒:“意念交流不通畅,您的消息可能未能传达……” 由于两人用对视的方法进行意念交流,杨顾一旦眼神失焦,许直的念头就无法顺利传递到他的脑中。 【许直:你在听吗?】 许直忍不住伸手把雪貂的小脑袋扳过来看着自己,雪貂一躲,只是懒懒地眯着眼睛望着他。 【杨顾:我要睡个回笼觉,好热,能给我找点天然冰降温吗?不要符纸。】 许直有些为难,他知道杨顾的身体状况不太好,需要良好的休息环境,但现在是夏季,天然冰很难找,用符咒冻水为冰是最便捷的方法,不巧他的灵根被水所克,制冰需要消耗十倍的法力……以他现在的身体条件,制作起来十分勉强。 【许直:符印可以吗?是透明无色的印记,没有符纸贴在身上的感觉。】 杨顾不答话了,许直看了看雪貂的小脸,显然是不答应的样子。 许直叹了口气。杨顾是病号,又救过自己……算了,不与他计较,制冰给他就是了。 许直默默制好冰块,装入铜盆,并在上面铺了一张小竹垫,又盖上褥子,这才让雪貂缓缓卧了上去。 【杨顾:饿了,想喝兔血。】 许直听到这个要求眼前一黑,附近哪里有林子,又上哪找兔子? 而且,要去市集上买的话,卖兔血的也太难找了… 【许直:其他血不行?】 雪貂慢悠悠用爪子捂住了耳朵,甚至闭上了眼睛,身体缩得更远。 许直看到雪貂这个爱理不理的反应,眼里全是杨顾一贯的做派。自说自话也要适可而止,你到底要怎么样? 耳朵里传来阵阵嗡鸣,许直捏了捏眉心,冷静一下自己。 这时,有人敲响房门,四师兄在门外道:“五师弟,该是与大师兄联络的时候了,我们一同去三师兄屋里吧。” “这就来。”许直应了一声,一口气憋在心里,没再理会杨顾,去找三师兄了。 进了屋,其他师兄弟围坐一圈,七师弟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许直坐了过去,师兄弟们纷纷问候关心他的身体。 许直一一答谢,受伤的不是他是杨顾,托他的福,自己毫发无损。 新的一天,许直也顺便看了诸位师兄弟们的支持率,和自己预想中差距不大,六师弟对自己格外上心,支持率升到了17.5%,位列第二,七师弟也将自己的支持率稳在了第三,其他几个师兄弟的支持率都不足10%。 三师兄揭开灵讯镜上的镜袱,镜中渐渐浮现出大师兄清温的面庞。 许直一眼就看到大师兄的支持率是42%,尽管大师兄在上一话没有出场,但支持率依然是最高的,许直猜测很多读者都在期待大师兄的入队。 “诸位师弟,昨日情况如何?可曾找到宝炉么?”大师兄温柔的声音从镜中传出。 三师兄向清温汇报了昨天发生的事,并特意夸奖许直“心思缜密,阵法娴熟,撤退时思路清晰”,清温听后,也点头赞许道:“不错,是不该纠缠,一来避免节外生枝,二来也不要与魔头交手,白白耗损法力。” “师兄过奖。”许直微笑道。 清温端详着他,道:“五师弟脸色不太好,没有受伤吧?” 许直摇头:“没有,或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 还不是被杨顾使唤的! “既然宝炉不在陷月山,你们现在就可以动身去幽钧交界,师尊很快就出关了,我会在交界入口与你们会合。杯子可以由三师弟先行验看,从那魔头处拿来的东西,一定要小心处理,发现任何异象便封存下来,等我到后再查也不迟……对了,既然那雪貂知道宝炉的去向,等它苏醒之后,你们可以再问问它。”清温道。 三师兄点头:“是,那我们即刻启程,雪貂昨日受了重伤,直到现在也没醒来,等它醒了,我们就让七师弟问一问。” 许直垂眸思忖,如果现在就启程去幽钧交界,岂不是很快又要见到大师兄了?如果能多在这里停留一天,既能增加和雪貂的互动,又可以拖延一下和大师兄见面。 “大师兄,昨日事态紧急,我用了不少法力,各位师兄弟助我恢复也有所损耗,虽然现在可以启程,但若休养一日更加稳妥,而且,我想等雪貂醒来之后听它说说宝炉的去向,再决定去哪里也不迟。”许直说。 “也好。”大师兄点头:“看你的脸色确实有些勉强,还是多休养一日吧。” 与大师兄联络过后,许直回到自己房间,雪貂已经入睡,他看着雪貂安静的睡颜,气稍稍消了一点。 正在许直打算给雪貂准备点食物时,七师弟来了。 “五师兄,它还是没有醒吗?”七师弟指了指雪貂,目露关切:“能让我看看吗?” 许直小心地把雪貂抱给七师弟,七师弟接过,右手覆在雪貂的头上轻探了一下,随即皱眉道:“它伤得不轻啊,魔气已经直逼他的肺腑,还没有完全排出,五师兄可能要跟着吃些苦头了。” “怎么说?”许直眨了眨眼。 七师弟指着雪貂额前的魂印说:“五师兄既然把心脉分给了它,就能与它共感,能感受到他的感觉,虽然只有几十分之一,十分微弱,但还是会对五师弟的修行有所干扰,初期都是这样的,日后会慢慢好转。” 许直一愣,他不懂灵兽共感之事,还以为自己身体不适是因为昨天消耗法力太快,现在想来,那些都是杨顾身体里的感觉…… 自己才感受到几十分之一,也就是说,杨顾的感受要放大几十倍。 杨顾的身上一定如同火烧一样灼痛,会耳鸣到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心口更是比撕裂更疼。 原来……他一直在忍耐?但从言语中丝毫听不出他有这么难受。 许直恍然大悟地抬起头,原来他不是故意忽视自己的话,而是他在剧烈疼痛的干扰下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那该如何排出他体内的魔气?”许直心急如焚地追问七师弟。 “很难了,”七师弟叹了口气:“魔气融进了它的血液,几乎将它的经脉破坏殆尽,连最基本的调息都难以完成,这种魔气不可强行逼出,否则它会心脉尽断而亡。” “那可如何是好…?” 许直闭了闭眼睛,一颗心不停地往下坠,他还以为只要把心脉分给杨顾,伤情就会有所好转,没想到杨顾现在的伤势严重到这种地步。 “尽量让它在清凉安静的地方休养,吊住一口气,等大师兄来了自会有方法救他,对了,千万不能对它用法术和符咒,它的身体无法承受。” 许直终于明白,怪不得不要符纸,原来不是因为他任性……而是迫不得已。 许直的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自己误会他了。 “对了,它做过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许直用手碰了碰耳朵。 “可能是它耳朵难受,五师兄可以试着给它掏掏耳朵。”七师弟变出一只挖耳勺,眨了眨圆圆的眼睛:“掏耳朵也是有诀窍的……” 七师弟一说起灵兽,就停不下来,又是示范又是传授技巧。 ※※※※※※※※※※※※※※※※※※※※ 求收藏~mua~ 感谢简总监护人x9 的营养液 第5章 清纯道长俏魔头 这天晚上,杨顾一觉醒来就喝上了许直精心准备的冰镇兔血,几碗下去神色顿时好了一些,眼睛的颜色也更加明亮。 许直拿过掏耳勺,在腿上垫了一层小凉席,又把雪貂抱到自己腿上,雪貂也不反抗,懒得动弹。 许直一手温柔地拨开雪貂的白软耳朵,将裹着薄棉布的细小木勺轻轻探入,在耳廓处转了转,比对待婴儿还小心。 雪貂浑身颤了一下,微微扭头,小爪子牢牢巴住许直的膝盖不放。 【杨顾:慢点。】 【许直:知道了,趴好别乱动。】 许直这辈子还从来没给谁掏过耳朵,杨顾竟然是第一个人,这是许直打死也没想到的事情。 不过都已经决定做了,许直就一定会做好采耳的工作。 许直低下头,想把雪貂的耳朵看得更清楚,他的呼吸拂在雪貂的耳尖,挖耳勺每次只探入一点,确保不会伤到雪貂。 渐渐地,许直可以通过雪貂的小反应来判断它的感觉,如果雪貂抱着他的膝盖不动,表示雪貂很舒适,如果雪貂偶尔蹬蹬后腿,表示它不喜欢。 雪貂原本不太老实,时不时踹一踹许直的大腿,后来渐渐趴在许直腿上一动不动,舒服得睡了过去。 许直细致地把雪貂的两只耳朵都清理了一遍,见他睡着,便轻轻将他抱到了床上。 许直忙活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想趁雪貂睡着的时候洗个澡,就找了套干净衣服去浴堂了。 洗完之后精神清爽了不少,许直满脑子都是杨顾的身体和后续任务计划,一边思考一边拉房门。 打开门的刹那,许直就把门关上了。 肯定是进错房间了,否则床上怎么会躺着一个白花花的男人,真是非礼勿视,许直想。 许直临走前抬头看了看房间上的木牌,又站住了。 没看错,是自己的房间啊。 他猛然推开门,床上那男人人事不省,半尺薄被斜掩着腰部,左臂无力地垂在床边,还有那张冒着凛凛寒气的俊美容颜…… 大魔头执焰! 就算把许直空投进一百匹蓝麒麟的中间,他也不会被惊到呆立当场。 现下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叫出声已经很不容易。不由自主退后半步撑了一下桌子,放在桌沿的烛台被扫到地上。 听见哐的一声,床上的男人眉头微皱,苏醒过来。 带着迷茫的眼神聚焦到许直身上,执焰睫毛颤动了几下,唇角的笑容溢满安心:“主人?我好饿…” 说着执焰就想往许直的怀里钻,但是他方才重伤,四肢没有力气,刚翻身下床就几乎跪倒。许直下意识上前扶了一把。 “主人……”执焰抱着许直,低头轻嗅着许直的头发和衣领,辨认着他的味道,时不时耳鬓厮磨。 许直原地石化。维持着别扭的姿势躲开魔头的亲近。 这演的是哪出! “饿了。”执焰舔了舔嘴唇,又一次重复。贴着耳根吐息,许直脸上刷地腾起一片红云。 “等等。”许直赶紧深呼吸稳定心神,但现下脑内一片混乱,哪里能从千头万绪中抓住线头,“你知道我是谁吗?” “主人。”没有一秒的犹豫。 “我是说名字。” “清曦主人。”执焰按着额上的魂印很确定地回答。 “还有呢?”许直盯着执焰的眼睛试图发送信号,但是根本接不通,现在他面对的难道真的变成失忆的魔头了吗! “身体里好痛……”执焰带着哭腔又往许直身上贴。许直感到他烧得很厉害,吐出的气都有些烫。这个情况下是应该不会骗人的吧。执焰自不必说,杨顾也是流血流汗不流泪的人,怎么可能在自己怀里撒娇。 “吃点东西就不痛了。”许直只能拍着怀里男人的背安慰,魔头也是个人吧,普通的干粮不知道他吃不吃,还是要吃生肉?他看的资料里并没有这种细节。 “那个……可以吃吗?”执焰指着一旁柜子上放的糖葫芦。那是六师弟出门给他带的,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早就忘在了脑后。 趁着执焰双手沾着糖浆连籽把山楂吃下肚去的时候,许直赶快从行李里拿出自己的备用衣服,眼疾手快给执焰披上,才终于结束了自己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的尴尬局面。 怎么办……怎么办……许直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以手支额,大脑飞速运转。这个失忆如果说是杨顾的计划之内,这个人简直太可怕了,如果是恰好,那又太过巧合。刚刚那些剧情一出不知道执焰的支持率又要涨多少,冷静下来,冷静下来许直,现在最重要的是暂时不要让其他师兄弟发现这件事…… “主人也吃!”脑内正超负荷处理当前情况,嘴唇就接触到了一个甜甜凉凉的东西。原来执焰已经把糖葫芦吃完,还留了一个给自己塞了过来。 “唔……嗯。”许直吃下了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心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在许直思考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走廊里有脚步声,有人来了。 这个脚步声应该是七师弟,那他一定是来看雪貂的。 许直立刻低声问执焰:“现在能变回原形吗?” “原形?”执焰眨了眨眼。 许直看出来了,他显然是连自己的原形是什么都忘了。 ※※※※※※※※※※※※※※※※※※※※ 求收藏~么么喵~ 第6章 清纯道长俏魔头 许直赶忙边拉上床帐,边嘱咐执焰说:“千万别出声,也别出来。” 敲门声响起,门外是七师弟的声音:“五师兄,睡了吗?” 许直一键换上亵衣,打开了门,笑道:“师弟。” 他抬头看了眼七师弟的得票率:16.1%,之前的几话里,七师弟得票率一直稳定在前三,这次估计也很靠前。 “五师兄啊,我还是有点担心雪貂,它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七师弟问:“我能进去看看它吗?” 许直连忙轻声婉拒:“好多了,刚才和他玩了一会,他累得睡着了……正好我有事想问你,不方便在屋里说,我们下楼说吧。” 也不知道这套说辞能不能诓走七师弟,许直心中一阵忐忑,这要是混不过去,让七师弟看到执焰一丝|不挂躺在自己床上,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七师弟握住许直的手腕摇了摇:“师兄,让我看一眼再走,我不出声,不会吵到它的,好不好?” 许直只能暂时拖延时间:“现在屋子里太乱,我收拾一下师弟再进来……” 许直打算先把执焰藏在衣柜里,装作雪貂跑丢了,和七师弟一起寻找,这样总好过直接让执焰在七师弟面前暴露身份。 七师弟闻言笑了:“师兄什么时候这么讲究啦?——” 突然,屋内传出什么东西倒了的声音。 许直和七师弟同时望向房门。 “我先进去看看,师弟稍等。”许直把房门打开个窄缝蹭了进去,把门关严。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床帐旁边倒了个矮凳,枕边露出一小截尾巴。 许直上前一看,雪貂一动不动躲在枕头底下,他舒了一口气,打开房门让七师弟进来,说:“刚才雪貂顽皮,把凳子推倒了,现在装死不承认呢。” “还真是的。”七师弟摸着黑进去,俯身伸手摸了摸雪貂的尾巴。 雪貂从床上扑到许直怀里,从衣襟里钻了进去,许直只觉得胸前被软茸茸地滚了一圈,雪貂的小脑袋从左袖口里钻了出来,好奇地望着七师弟。 “哈哈…”七师弟点了下雪貂的脑门,说了一句兽语逗它,雪貂缩回许直的袖子里,又从右袖口冒出头来,“咯咯”地叫了几声。 “他说什么?”许直的袖口沉甸甸的,雪貂乐此不疲地玩着袖子的内兜。 “我问它现在感觉如何,它说和主人在一起很开心。”七师弟有些羡慕地望着许直:“其实雪貂这种灵兽不常亲近人的,我怕它呆不惯才来看看,但现在看来,它很喜欢师兄……我便放心了。对了,刚才师兄说有事想问我,是什么事?” “想问师弟有没有雪貂饲养的相关书籍,我想读一读。”许直早就准备好了这个话题。 “书籍没有,师兄若是有疑问,随时可以来问我。”七师弟隔着许直的袖子摸了摸雪貂,又待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房间。 七师弟走后,许直和雪貂进入了意念交流。 【许直:也许你不知道,你在子时左右恢复了人身,大概一刻钟后又变回了雪貂,你的人身是失忆状态,除了记得我是你主人之外什么都不记得。】 【杨顾:我没印象。】 这淡淡的语气才是杨顾本人。 和刚才那个令人心疼的执焰的语气截然不同。 许直虽然知道他们是一个人,但交谈起来的落差还是很大。 【许直:我知道。如果你再变成人身,我会告诉你的。】 【杨顾:嗯,支持率呢?】 许直心情复杂,执焰的支持率涨了很多,对任务来说是一大进展,但说出来的话杨顾一定会很得意……算了,不跟他计较这些。 【许直:也就9.5%,你别得意,七师弟比你高多了,其他师兄弟的支持率我还没看,明天才能知道,到时候再讨论后续计划吧。对了,明天七师弟可能会问你香炉的去向,你打算怎么回答?】 【杨顾:再说吧。】 【许直:什么!你现在就要想好啊,明天再想哪里来得及,而且你的答案关涉到我们师兄弟要去哪里,你不能——】 雪貂十分干脆地合上了眼睛,把头埋到被子里呼呼大睡。 许直气得捏紧了被子,杨顾你给我等着!以后我也说到一半就挂电话,看你急不急! * 这夜,许直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眼前一片鲜红,有块红布遮挡着视线,他揭下红布,发现那是一块红盖头。 他穿着一身朱红喜服坐在洞房里,杨顾坐在他旁边,一身大红,神色凉薄无情。 杨顾头顶的得票率是60%,排名第一位,赫然是正宫cp,从这位新郎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悦。 “系统,过了这个场景,任务就彻底完成了对吧?”许直用意念询问着。 系统:“是的,这是漫画的最后一幕,你们忘情拥吻过后,故事达成结局,任务就完成了。” 忘情拥吻…… 许直的眼神逐渐悲壮,该来的还是来了。 即使再不情愿,已经到了这一步,也只能豁出去了。 为了调查局,为了全人类,和杨顾啵一下又何妨,就算是初吻又怎样,许直你可以的! 许直看向杨顾,杨顾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他伸手挑起许直的下巴。 许直想起自己小时候第一次脱裤子打针,忐忑、恐惧而紧张的心情充斥着他的心房。 两人的脸颊渐渐靠近,许直的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听见系统的声音,许直才缓过神来。 系统:“任务已完成!时光机充能完毕,传送舱准备启动:5%……” “目前进度:25%……” “目前进度:75%……” 这是许直听到过的最悦耳的声音,他终于要解放了! “目前进度:99%……” 那之后,经过了一段漫长的等待。 许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为什么到了99%就不再播报进度了? 他不安地看了杨顾一眼,杨顾也微微皱眉。 系统:“请注意,由于传送机制发生未知故障,目前正在重启,重启成功率0.01%,若两位无法返回现实世界,将会留在漫画世界,为维持漫画世界的存续,两位要继续饰演情侣,直到永远……” “不要!!!——” 许直被自己的叫声惊醒,他吓得坐了起来,浑身是汗。 ※※※※※※※※※※※※※※※※※※※※ 啵~ 第7章 清纯道长俏魔头 原本睡在他身旁的雪貂被这一嗓子震得差点飞到床底下。 “五哥!怎么了?”、“五师兄!” 一眨眼的功夫,六师弟和七师弟已经穿墙来到许直面前,神色焦急,六师弟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师弟,没事吧?”二师兄、三师兄和四师兄也是前后脚来的,只有二师兄穿得整整齐齐,剑不离手,昨晚是他守夜,他压根没睡。 许直见师兄弟们关心自己的安危,心中流过阵阵暖意,冲淡了噩梦带来的绝望感。 许直:“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惊动各位师兄弟了,多谢。” 现在人很齐全,许直迅速浏览了一下众人的支持率。 六师弟清实的支持率是15.6%,和七师弟只差0.5%,差距很小。 三师兄在上一话夸奖了自己,支持率提升到了12.2%,二师兄和四师兄由于出场较少,支持率落后,推算下来,大师兄的支持率将近有30%。 执焰的支持率只排倒数第二。 “吓死我了……还以为师兄被偷袭了。”七师弟松了一口气,俯身去抱雪貂,雪貂困恹恹的,垂着小脑袋一动不动。 六师弟依旧眉头紧锁,神情没有丝毫放松,眼中满是担忧,他追问道:“是什么样的噩梦?五哥还记得吗?” “忘了。”许直一点也不想回忆起刚才那个梦,想想就窒息。 许直注意到了六师弟的心理框:五哥该不会是梦到了……唉,怎么办,五哥一定很难过…… 六师弟以为自己梦到了什么?他心里一定有一个预设的答案。 许直迅速在脑中翻了一遍原漫画剧情,没想到相关情节。 也许这一段是后面的剧情,自己提前触发了,或者根本就是隐藏剧情,漫画世界衍生出来的。 三师兄道:“忘了也无妨,若真有梦魔或梦疾染身,等大师兄来了再为你占梦也不迟。” 许直心说三师兄你果真是大师兄的死忠粉,几乎每次出场都带大师兄出来溜溜。 三师兄又面向众人说:“诸位师兄弟,今日我们启程去幽钧交界与大师兄会合,七师弟现在问问雪貂宝炉的去向,而后我去验看茶杯,还要请五师弟在旁护持,四师弟再出去打探一下宝炉的下落,等大师兄占卜出吉时,我们便出发。” “是。”师弟们应道。 六师弟走到许直身旁,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有话想单独和五哥说,一会儿五哥帮三师兄验看完茶杯后……我等着五哥。” 许直点头,六师弟安慰地看了许直一眼,拍了拍许直的小臂。 “七师弟问吧。”三师兄提醒道。 七师弟轻抚雪貂的额头,试着将它唤醒。 雪貂半闭着眼睛,像是睡过去了,但小耳朵支着,留意着众人的对话,尤其是刚才六师弟的悄悄话。 七师弟用兽语询问雪貂“之前见过的深紫色的宝炉在哪里”。 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着七师弟的翻译,许直也目不转睛地望着雪貂,杨顾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现在可是连看过漫画的人都不知道宝炉去哪了…随便说个地方显然不行,这关涉到他们要去哪里发展剧情。 杨顾,你可千万别作妖。 雪貂慢悠悠开了尊口,轻叫几声,七师弟皱了皱眉,目露疑惑,像是没听清似的又问了一句,雪貂重复了刚才的叫声,七师弟沉默不语,许直更慌。 “它说出宝炉的所在了么?”三师兄拍了拍七师弟的肩膀。 七师弟锲而不舍地又问了一遍,雪貂没有回应,七师弟的神情有些沮丧,说:“它的确说了一个地方,但是……它用的是上古灵语,我解不出来。” 许直看向雪貂。 【许直:你说了什么?】 【杨顾:瞎编。】 【许直:……】 三师兄端详着雪貂:“它还会上古灵语?这小东西难道是上古灵兽不成…” 雪貂抬了下眼皮,换了个姿势趴着。 七师弟认真道:“除非它自身是上古灵兽,或上古灵兽的徒弟、后嗣,否则不可能精通那种发音和语法,我猜它入世不深,不知道那个地方用寻常兽语怎么说……这就很棘手了。” “不急,”三师兄淡定道:“回头托大师兄一查便知,门派藏书阁里有上古灵语译典。” 七师弟捧着雪貂的小脸,疑惑道:“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来历…” 师兄弟们陷入沉思。 许久不曾开口的二师兄突然说:“或许雪貂就是执焰。” 许直心底倏然一凉,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喉咙口。 虽然二师兄平时沉默寡言,但直觉可真够毒的,连心理框都看不见,直接说出正确结论,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的。 师兄弟们面面相觑,在他们发起讨论之前,许直先行否定:“雪貂曾为我挡下致命一击,执焰做不出这样的事。” “的确。”三师兄点头。 二师兄略微思索,也没有争辩。 三师兄拿出灵讯镜,让七师弟把那句灵语告诉了大师兄,拜托大师兄去查,又和大师兄交谈一番,便带着许直去静室验看茶杯。 许直为三师兄布下了护法阵,他也好奇这茶杯中究竟有什么秘密。杨顾有意让他找出这只茶杯,一定不简单。 三师兄将法力运到指尖,注入茶杯之中。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杯中竟浮现出紫、红、青三种颜色的灵气。 三师兄连忙将三股灵气分别引入桌上的三个瓷瓶中。 “五师弟,这紫色的灵气来源于宝炉,你来感受一下青色和红色的灵气,”三师兄左右手分别拿着一只瓷瓶:“既然这杯子属于执焰,或许里面有他的灵气,你和他交过手,你来辨认。” 许直分别感受了一下两种灵气,惊道:“这红色灵气正是那魔头的,但青色灵气却不知道是谁的,青色灵气的主人不是魔修,倒像是我们道修。” “当真?”三师兄皱眉:“按理说,这茶杯中只应该存在执焰的灵气才对,不知为何里面还有香炉和陌生人的灵气……” 许直和三师兄对视一眼,同时露出顿悟的表情。 “执焰一定是想用茶杯和宝炉做某件事,而且与这青色灵气的主人有关!”三师兄的眼睛一亮。 “没错,只要找到那个人,也许就能知道那魔头究竟为什么要夺走宝炉,我们寻找宝炉也有线索了,”许直去拿茶杯:“我再看看……” 三师兄突然将茶杯扣在手心,收入怀中,正色道:“师弟千万别碰这杯子。” “嗯?” “四师弟说过,凡是盗窃这茶杯的人会被诅咒缠身,这茶杯是我带离陷月山的,不告而拿视为盗,诅咒自然会冲我来,师弟还是别碰的好。”三师兄又觉得自己太严肃,唇边泛起一抹浅笑:“不必担心,小小诅咒而已,我能承受。” 许直见三师兄这样为自己着想,心中感激,道:“我那里有几道除煞符,一会给师兄拿去。” * 许直验看完茶杯回房,六师弟早已在桌旁等候多时。 “五哥,昨夜的噩梦……真的没关系吗?”六师弟眉心微蹙:“若是梦到了什么…可别一个人撑着。” 六师弟在避讳着什么,没有明说,好在许直可以看到他的心理框。 【五哥,你是不是梦到了琯中之战?……那场战争中,你我的双亲一同战死,你一定无法释怀,即使梦到了也无法对其他师兄弟倾诉……能不能和我说说?不要一个人把心事憋在心里。】 许直这才明白一直以来六师弟对他的态度。 也许自己和六师弟的父母是好友,自己和六师弟一起长大,形同金兰兄弟,才会有相同的佩剑,连剑柄处的金兰纹饰一模一样,剑穗的长短、颜色都相同。 六师弟处处护着自己,也是因为两人一直相依为命的缘故。 “六弟放心,”许直笑着拍了拍六师弟的肩:“哥哥若是心情郁然,第一个找你倾诉,到时候可别嫌哥哥话多啊。” 六师弟听了这话,神色稍有缓和:“怎么会……对了,既然五哥近来心神不宁,今晚我便为五哥守梦如何?一定不会让五哥做噩梦的。” 许直的笑容僵在脸上,虽然六师弟此举十分暖心,但昨天午夜的时候雪貂恢复了人身,万一今天也是如此,就露馅了……得赶快找个理由忽悠过去! 第8章 清纯道长俏魔头 “我哪有那么脆弱,”许直笑着摸了摸六师弟的头,语气轻松:“你的心意我知道,守梦就不必了,要是被其他师兄弟看见,一定会来嘲笑我,都多大人了还不敢自己一个人睡。” “五哥会觉得难为情?”六师弟说着,自己的脸颊先红透半边:“以前我不敢睡,都是五哥哄我睡的,也没有人来笑我呀……” “你那时候多小啊,”许直半垂着眸子,目露慈爱:“现在长大了,也懂事了很多,知道为哥哥着想。” 六师弟思索片刻,三师兄平时喜欢调侃,四师兄又嘴快,如果被他们知道这件事,的确会给五哥造成困扰,便道:“那今晚我就不过去了,五哥有事尽管叫我。” 六师弟走后,三师兄又把师兄弟们召集到自己房中,他刚才已经用灵讯镜联络了大师兄,要再商议一下新线索,许直抱着雪貂赶到。 镜中渐渐浮现出大师兄清温的身影,清温此时身在藏书阁,桌案上高堆着厚重泛黄的古籍,仿佛隔着境子都能闻到淡淡的墨香。 “没有在古籍上找到雪貂所说的地点,占卜的卦象也十分混乱……”大师兄微微皱眉,看向三师弟:“茶杯上有没有蛛丝马迹?” 三师兄从袖中拿出三只瓷瓶,一一打开:“这是我和五师弟从茶杯上提取出的灵气,紫色灵气来自宝炉,红色灵气来自执焰,只有这青色灵气的主人未知。依我看来,执焰盗取宝炉不单纯是为了摆设,而是为了完成某件事,且与青色灵气的主人直接相关,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也许就能找到宝炉的下落!” 大师兄眉头舒展,目露赞许:“嗯,辛苦两位师弟,原本我们要去幽钧交界会合,但现下青色灵气的主人最为关键,这茶杯又是浮提茶楼的赠物,我们可以去茶楼询问楼主,但茶楼离此处甚远,不如我先与你们在客栈会合,占卜出青色灵气的主人究竟是谁,现在何处,也免得你们多跑一趟茶楼,大家以为如何?” 三师兄见其他师兄弟没有异议,道:“这样最好,师兄何日起行?” “明日就到,”大师兄说:“师尊出关以后,听闻宝炉被盗十分愤怒,将惊虹罩赐予了我,凭此宝物可生擒魔头,带回门派交由师尊处置。” 雪貂一听,微微抬起小脑袋,转了转耳朵,似乎有点兴趣,许直默不作声地把雪貂的小脑袋按了回去。 “如此,我们便在客栈中多待一晚,等待明日与大师兄会合。”三师兄宣布散会。 * 许直回屋之后,边喂雪貂吃食,边思索着后续计划。 大师兄明天就要入队,但执焰的支持率还没有稳定下来,即使恢复人身涨了支持率,也仅仅排在倒数第二,如果执焰能多以人的形象出现几次,也许能让支持率更有起色。 杨顾本人没有恢复人身的记忆,说明恢复人身并非他能控制,而是需要特定条件来触发。 许直回忆了一下,昨天雪貂变人的时间是午夜,天气晴朗,有月亮,月光照进屋内,只有雪貂单独在屋子里,那时雪貂喝过兔血,又睡过一觉……究竟哪些因素是恢复人身的关键? 许直决定今晚再观察一下,他准备还原昨晚的那些条件,尽可能让雪貂再度恢复人身,然后和温和单纯的执焰一起吃吃饭聊聊天,以一种安静的、不惊动其他师兄弟的方式进行友好互动。 许直盘算好后,打算跟杨顾交流一下计划,谁知雪貂早就窝在小凉床里睡死过去了,只好作罢。 七师弟说过,雪貂的睡眠时间长达七至九个时辰,但它们醒来之后又很活泼贪玩,要适当陪它玩一会,这是主人的分内之事。 但许直不知道执焰喜欢玩什么,还要等他变成人后问一问。 * 这夜子时,许直沐浴归来,期待着进门看到执焰叫着主人迎上来,然而,屋子里却空空如也,落针可闻。 许直目光所及之处,都没有小毛团或大魔头的影子。 人呢? 貂呢? 许直气不打一处来,他就从来没遇到过像杨顾这么不配合的“队友”。 不管自己做了多少计划,往后算了多少步,杨顾总能把计划破坏得一干二净。 简直就像个熊孩子,把他搭了老半天的多米诺骨牌一把推倒,还笑嘻嘻地用这些牌打着水漂。 他在屋内烦躁地找了半个时辰,翻遍了每个角落,差点把枕头被褥都拆了,愣是没找到。 不过,在翻包袱的时候,许直发现自己少了一套衣服。 那答案就十分明显了,雪貂恢复了人身,穿上衣服出门了。 幸好他还知道穿衣服,没有像上次一样一丝|不挂上街裸奔……不过这大半夜的,他出去做什么? 许直隐隐有些担心,执焰失忆了,可能连基本常识都忘了,而且身体虚弱,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而且,要是被其他师兄弟看到执焰这个大魔头穿着自己的衣服,那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许直赶忙捏了个手诀,用心魂感知执焰的位置。 系统:“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许直:“……” 许直:“心灵感应还有距离限制?” 系统:“缔结契约的时间太短,感应不够强烈,追踪的距离也比较短,不超过一千米。”绝世唐门 看来执焰已经离开了客栈,否则是能感应到的。 一阵清风吹来,拂在许直的脸上。 窗户半开。 许直立刻朝窗外看了看,下面是一条长街,开着各色店铺,此时灯火阑珊,大部分都打烊了。 他在桌上留了一张纸笺,说自己出去买些夜宵,免得其他师兄弟发现自己不在,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许直从窗户一跃而下,来到长街上,从街头开始找起,不断感应着执焰的位置。 第一条街找了一遍,一无所获。 许直去隔壁那条街找了一圈,依然没有。 又去了第三条街,重点逛了几家熟食铺子和肉店,许直已经做好了执焰在店里一脸无辜地吃白食,自己大出血付账的准备,银子都提前变好了揣在兜里,然而还是没有发现执焰的身影。 夜色越来越深,许直心如火焚,遇到人就问有没有看见一个高高的、穿白色衣服、红眼睛的少年,换来的全是摇头,希望一次次落空,烦躁和担忧交替着笼罩在许直的心头。 许直想着要找执焰,脑子里却都是杨顾的脸。 在任务世界里把搭档丢了,这是决不允许出现的失误。 就在接近绝望的时候,心灵感应突然有了微弱的波动,许直的心中像是有火舌窜了一下。 许直立刻调动起所有灵力去感知方向,然后顺着感应的指引,来到城东的一条小河边。 河面上映出了一个孤零零的倒影,白色的衣裳,红色的眸子,他步履凌乱地沿着河边走,好像随时都要摔进河里。 许直看到他的瞬间,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放下了,这一放下,好像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主人……?”执焰远远就看到了许直,朝许直的方向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好几次差点被脚下的石头绊倒,连水色都被执焰的身影搅得波光粼粼。 许直板着脸,面色冷若冰霜,眉头微皱:“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不知道为什么,许直明明准备了温柔的表情和话语,但出口的却是严厉的责备。 执焰愣站在原地,眨了眨眼。 “为什么晚上一个人出去?”许直上前两步,凝视着执焰的眼睛,不许他回避。 “忘了…”执焰缓缓摇头,暗红色的眼睛里满是困惑:“不记得要出来做什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怎么回去了。” 许直一惊,他失忆得这么严重?只记得主人,除了主人之外的一切事都可能随时忘记? 看来以后洗澡的时候也要把他放在身旁,免得他自己走失。 “主人生气了?”执焰小心翼翼地去牵许直的手,讨好地将许直的右手握在两手之间,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歉疚:“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主人不要生气,咳咳…”他压抑着自己的咳嗽:“我再也不乱跑了……” 许直看得出来,执焰对自己做错了什么根本没有记忆,他只是看到自己不开心,想让自己消气而已,那种无措、笨拙,快要急哭了的神情,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饿了吧?”许直另一只手摸了摸执焰的头,脸上的冰霜化作浅笑。 执焰望着许直,喉结动了一下,一副想点头又不敢点头的样子。 许直找到河边的一块大石头,坐在上面,执焰坐旁边,许直从怀里拿出路上买的肉包子,将纸打开,香气瞬间溢散出来:“尝尝,猪肉馅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谢谢主人。”执焰连忙塞进嘴里一个。 许直看着执焰吃东西,莫名有种满足感,好像这个人是他养大的一样。 “主人也吃。”执焰举起一只肉包子递给许直。 许直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一共买了六个包子,按照执焰的饭量,五个是吃不饱的。 执焰吃到最后还是十分懂事地给许直留了一个,许直只得吃了。 吃完饭,执焰一声不响开始脱衣服,许直连忙把衣服给他拉上:“你要作甚?” 就算旁边一个外人都没有,也不能这么放飞自我吧? 执焰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倒真和杨顾那家伙很像。 “我想洗个澡。”执焰眸中映着清凌凌的河水,眼含笑意:“主人帮我。” ※※※※※※※※※※※※※※※※※※※※ 么么喵~ 第9章 清纯道长俏魔头 河畔的石头上叠放着许直和执焰的衣裳。 温温凉凉的河水轻柔地没过了许直的双腿,如同绸缎。 许直发现自己对执焰的抵抗能力越来越弱了,原本不让执焰下河洗澡,执焰就像小动物一样撒娇,又蹭许直的手又叫主人,又说自己身上痒、难受,叫得许直心都软了,没办法不答应。 四周寂静,连月亮也隐在云后,好在黑漆漆的也看不见什么,少了许多尴尬。 “好舒服,”执焰掬起一捧水淋在自己身上,声音听起来很高兴,“主人帮我洗背好不好?我够不到。” 虽然许直不待见杨顾,但谁能拒绝一个开朗可爱大男孩呢? 许直靠近执焰,执焰往后一退,不小心踩到了许直的脚,许直缩了一小步。 “对不起主人,踩疼了吗?”执焰回头,许直按住他的肩膀:“没事,你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 没事,这个人是执焰,和杨顾是两个人,不挨着。 许直一边如此对自己说着,搓洗着执焰的背,执焰的背部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宽阔紧实,摸着就觉得他力气很大,不过也难怪,平时天天吃肉喝血的肉食动物,总不至于跟自己一样瘦。 “主人的手好温柔啊。”执焰背对着许直说。 许直看不到执焰的表情,但知道他在笑。 执焰:“一会儿我也给主人洗背!” 许直:“不用,我洗过了。” 执焰:“哦……” 执焰的语气里明显的小失望让许直莞尔一笑。 “洗好了。”许直舒了一口气,他平时不太习惯和别人如此靠近,还赤身裸体的。 忽然,许直被一片温暖包围,执焰转身抱住了许直。 “干、干什么?”许直下意识挣扎,半推开执焰,他耳垂通红,心跳如同河面上的波纹,乱成一团。 遮住月亮的云团缓缓移开,月光如银沙般倾洒在执焰明净的脸庞上,他的肩膀和黑发也沐浴在一片清辉之中。 执焰的睫毛湿润,缀着细碎的水珠,衬得一双含笑的红眸越发妖冶,妖冶中透着天真。 许直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执焰美得如同漫画里走下来的男人。 不对,他本来就是漫画里的男人。 “唔…主人…”执焰又俯身热烈地抱住许直。 “…怎么了?”许直一脸茫然,这突然又抱又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水凉,主人暖和。”执焰挨着许直的肩膀说,温热的嘴唇碰到了肩头。 许直浑身别扭,费力地把执焰从他身上撕下来:“凉就快点洗完上岸,别冻着了。” 执焰对着许直开始清洗身体,许直只得移开目光。 忽然,一抹若隐若现的银色图案从执焰的腰侧一闪而过。 等等,那是什么? 许直立刻走到执焰的右边仔细看。 “嗯?”执焰顺着许直的目光看过去,腰侧有一串繁复的符印,他笑道:“这也是主人给我留下的印记吗?” 许直一惊,之前符印被雪貂的毛遮住了,现在才看见,这分明是自己当初贴在香炉上的那枚无色符印! 既然这符印出现在执焰身上,说明香炉就在执焰体内…… 究竟是什么神奇的操作,才能让香炉和自己融为一体?杨顾是把香炉吞了吗?还能抠出来吗? 一会儿可得好好问问雪貂。 “主人?”执焰伸手在许直眼前晃了晃。 “噢,”许直回过神来:“是我给你留的印记。”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没说错。 执焰摸了摸腰侧那抹银色:“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懂。” 许直:“祝你身体健康的意思。” “谢谢主人!”执焰一脸感动,又扑了过来。 然而,许直接在怀里的是一只湿漉漉的小毛团。 原来是变人的时间到了。 许直抱着雪貂静静走上岸,满河月色轻漾,一圈圈扩散着清澈而又落寞的水纹。 *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接近四更了。 许直一进屋就忍不住和雪貂开启了意念交流。 【许直:我找到香炉了。】 【杨顾:!】 【许直:坦白交代,第一话的时候你用香炉干什么了?为什么香炉会在你身体里?】 【杨顾:我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香炉就不在了。】 【许直:……】 这个说辞倒是跟他之前说的话一致,难道是他用香炉做了什么事,导致香炉进入他的身体,把那段记忆也吸走了? 【许直:那你还记得青色灵气吗?当初在你的洞府,你暗示我找到茶杯,茶杯里有另一个人的青色灵气,是谁的?】 雪貂半闭着眼睛没有回应,前爪微微抽搐,神情有些痛苦。 许直连忙给雪貂顺了顺毛,他不能再问下去了,杨顾受了很重的伤,这伤势兴许影响了他的记忆,使他不能深入回忆某事。 现在已经知道香炉在雪貂的体内,但不知道香炉是怎么进去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取出,这关乎杨顾的性命,不能贸然把此事告诉师兄弟,只能暗中打听。 雪貂逐渐恢复了平静,许直探了探他的呼吸、心跳都没什么大碍,已经睡着了。 许直却是一夜无眠。 * 次日早茶后,许直跟随师兄弟们出城迎接大师兄清温。 城门处,晨光熹微,翠草茵茵,一匹枣红骏马飞驰而来,马上的公子白衣翩翩温润如玉,收缰下马淡然一笑,不知俘获多少芳心。 由于此地人口稠密,大师兄不想引起骚动,故最后一段路骑马赶来。 许久不见,许直有些想念大师兄,大师兄即使留守门派,也每天都关心着师兄弟,他入队以后,为队伍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凝聚的力量。 二师兄默默站在许直身后,见了大师兄,只以眼神打了招呼。 大师兄望着二师兄:“辛苦了,清无。” 三师兄凑在大师兄身旁帮他挽着缰绳,大师兄从怀中掏出一株占卜用的蓍草:“这株是在山坡上采的,成色不错,你留着用。” 蓍草上开了七朵小白花,俏丽可爱。三师兄接过蓍草,谢过大师兄后,用帕子将蓍草好好包起来收在怀中。 “大师兄!”七师弟见了大师兄,几步冲上前,挺着小胸脯一脸自豪地等待夸奖。 “清满这些天没有耍性,还算懂事,”大师兄从袖中摸出一包梅花糕:“再接再厉。” “哈哈,大师兄够意思…”七师弟笑吟吟捧着梅花糕,拆开纸包,先递给许直一个,又塞进嘴里一个,随后便去逗大师兄的马,挨着马耳朵跟马聊天。 “大师兄,久见了。”许直笑着行礼,六师弟也跟着行礼。 “久见了,清曦、清实,”大师兄笑着走到许直面前,低眸望着探出头来的雪貂:“它的伤势如何?” “恢复得很慢。”许直摸了摸雪貂的头。 “嗯,”大师兄点头,露出悬壶济世的和蔼微笑:“我自然会帮它医治,五师弟不必忧心。” 许直十分忧心。 昨天他为这事操心了一晚上。 大师兄能治好雪貂,减少雪貂的痛苦当然是好,但以大师兄的修为和医术,万一他发现雪貂的真身是魔头怎么办?万一他的医术堪比X光,找到香炉在雪貂体内,要强行取出怎么办? 许直在脑海中想了种种对策,却又一一否决,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 实在不行,只能采取下下策,把雪貂藏一段时间。 * 回客栈的路上,许直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支持率情况。 大师兄已经有三话没有正面出场,支持率已经被压到了20.9%,而执焰恢复人身后,和自己互动十分频繁、亲密,支持率涨到了18.5%,从倒数第二逆袭到了正数第二,还差一点点就能超过大师兄,这是意料中事。 二师兄、四师弟持续垫底,已经远远被执焰甩在了后面。 然而,三师兄、六师弟和七师弟的支持率也都在15%以上,六师弟有16.5%的支持率,和执焰只差2%,差距并不算大。 虽然执焰已经脱离了底层的危险区,但支持率前五的角色票数太接近,还需要进一步拉大票差,才能确保执焰稳定排在第一。 许直可不相信最后一秒逆袭那种奇迹,他的行事风格向来不是玩心跳、赌胜负,而追求步步谋划,胜券在握。 ※※※※※※※※※※※※※※※※※※※※ 感谢简总监护人x2 的地雷~ 感谢简总监护人x10 的营养液~ 么么喵~ 第10章 清纯道长俏魔头 师兄弟到了客栈,大师兄提出要给雪貂疗伤,让许直把雪貂抱过来,许直回房一看,哪里还有雪貂的踪影。 找了一通没找见,窗户又是打开的。 “五师兄,雪貂呢?快抱去给大师兄看看呀。”七师弟进门催促许直,只见许直飞步夺门而去。 大师兄清温的房里,大师兄端坐席间,闭目凝神静气,调整状态,准备占卜青色灵气主人的去向。 “大师兄——”许直急促地开口唤了一声。 三师兄连忙扭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扰,大师兄正在酝酿占卜状态。 “雪貂走失了,我必须出门寻找,去去便回,”许直深施一礼:“对不住了。” 七师弟从后面跟了上来,一听此话,义不容辞道:“我和五师兄一起去,雪貂身上有伤,跑不了多远。” “且慢,”三师兄站起一把拉住许直的腕子,又看了眼七师弟,眼睛里满是匪夷所思:“现在大师兄马上就要占卜,去找那青色灵气的主人了,哪能在这种地方耽误工夫?” “雪貂救过我,只凭这一点,就算找到天涯海角也不为过,”许直坚持的神情未改分毫:“师兄们可以先行一步,我找到雪貂之后立刻赶上,绝不耽误寻找宝炉。” 大师兄的调息已经被打断,他微微抬眸,略带倦意地望着许直,未发一言。 三师兄揉了揉眉心:“你怎么和小七一样倔,平日也未见你如此坚持,怎么偏偏今日——” “三师兄,别再说了,你再拖,雪貂跑得更远了!”七师弟轻轻跺了下脚。 许直来不及多说,转身便走。 他的这个角色平时十分乖顺,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征求大师兄的意见,但是现在许直除了想把雪貂找回来之外,再没有其他想法。 “你去吧。”大师兄静静望着许直,温和一如往常:“去把它找回来。” 许直快速点了下头,便和七师弟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 烈日炎炎,正直盛夏,许直和七师弟跑遍了客栈附近的街巷。 许直望着天上的毒日头,眉头就没舒展过。 “感应到了吗?”七师弟抬手抹了抹汗:“今天太热了,雪貂肯定受不住。” 许直摇头,口干舌燥:“感应不到,他这次跑得太远了。” “那我们再去城外找找吧!”七师弟拍了拍许直的肩膀,安慰道:“我猜是因为它的发情期到了,它跑出去找雌貂,否则不会轻易离开主人的。” 许直不禁苦笑,杨顾只喜欢男人,变成雪貂也只会找公的鬼混,更何况这是在做任务,他不可能这么把持不住……吧? 两人一路找出了城,城外有一片荒林,杂木丛生不见天日,从外面看去,荒林之上笼罩着一层浓郁的黛色烟气,城里的百姓从来没进去过,听说里面有妖魔邪祟。 “啊,有感应了!”许直的心头一跳,捕捉到了一丝雪貂的气息,快步朝林内走去。 林子里木叶寂静,泥地上铺着厚厚的、潮湿的落叶,一脚踩下去,连鞋子也看不见。 “师兄!”七师弟一下子抱住许直的胳膊,身子矮了半截:“这里、这里有蛇妖……” 许直低头,脚边一条青黄相间的、一指粗的草蛇窸窸窣窣地爬走了。 雪貂很不擅长对付蛇,万一被蛇绕住颈部,可能会窒息而死。 他加快脚步,带着七师弟在树林中穿行,有时走得太急,连衣角都被荆棘擦破了。 与雪貂的感应越来越强烈,许直来到密林深处,潮腐的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一种极不好的预感盘踞在许直的心头。 又走了几步,许直和七师弟倒抽一口凉气。 地上满是血迹,一片狼藉,血湖中盘着一条比人还腰粗的赤黑蟒蛇。 蛇头处躺着一只浑身血污的灵兽,已经分辨不出本来面目。 杨顾…… 许直瞳孔一缩,趔趄着冲了上去,跪在血泊里抱起雪貂,七师弟连忙将两指搭在雪貂的额头。 许直眼神一变,低头看了看雪貂:“它…还活着……!” 七师弟也松了一大口气:“的确,只是昏过去了,吓死我了……” 许直发现雪貂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黑绿色的东西,两爪就像僵直一般不肯放开。 “这是……蛇胆?”许直戳了戳雪貂怀里那东西,又看了看那条蟒蛇,茫然道:“它好端端跑到这里杀蛇取胆做什么?” 吓得我胆都要破了。 “有些灵兽喜欢从外面带礼物送给主人。不过,这礼有点太大了吧,又不是过年,赤星蟒的蛇胆啊……”七师弟的语气里酸酸的,他养过十几只灵兽,从来没有收到这种礼物。 许直心说奇怪,雪貂的身体里是杨顾,杨顾怎么可能会有送他礼物的想法…难道随着雪貂身体恢复,失忆的执焰的想法也会控制雪貂的行为? 许直和七师弟把雪貂带回客栈,换了好几桶水才把雪貂彻底洗干净。 雪貂身上有几处外伤,许直用干净的帕子裹上伤口。 师兄弟们已经离开,留下了灵讯镜,和一张字条。 大师兄占卜得知青色灵气的主人可能是朱天元洲的妙无为前辈,于是前去拜访,大师兄再字条中写道元洲路途遥远,五师弟和七师弟不必勉强跟来,就在客栈等待消息即可。 * 入夜之后,许直躺在床上思考计划,其他师兄弟去元洲至少也要十天才能回来,在这十天,正是让杨顾巩固支持率、反超大师兄的好时机。 “主人,痛……” 耳边突然传来执焰的声音,温暖清澈,还带着一点点委屈。 执焰躺在被子里,墨发从肩头垂下,柔顺地铺了一枕头,他垂头想要解开手腕上的帕子,纯白的帕子上已经洇红了一小片。 “啊,你别动。”许直连忙凑过去帮他解开帕子上的结。 雪貂变成人之后,伤口也扩大、撕裂了,许直拿起桌上的新布带,帮执焰重新绑好伤口,动作很小心。 “主人,”执焰昵笑着低头去蹭许直的鬓角:“我很想你……” “想我,为什么趁我不备偷偷溜走?”许直把衣服披在执焰身上:“上次你答应我再也不会乱跑的。” “我乱跑过吗?”执焰眨了眨眼,眼中荡漾着眷恋和不舍,浅笑道:“不会吧,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主人?” 无辜的神情仿佛第一次犯这种错误一样。 “少来,今早你溜得可快了。”许直捏了捏执焰的脸颊。 “我察觉到城外的林子里有只极稀有的蟒蛇,就想把蛇胆取来献给主人,以为很快就能回来的……”执焰越说越小声,垂下了头,又一把抱住许直:“主人不要生气。” 原来也是一片好心。 许直摸了摸执焰的头:“不会。” “主人,礼物还喜欢吗?”执焰抬眼,眸子里闪着光,比窗外的星星好看。 许直怕自己说喜欢,他下次又取个熊胆回来。 “你一直待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礼物。”许直后牙都酸了,这辈子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 反正杨顾失忆,又不会记得现在发生的事情。 执焰一愣,渐渐红了眼眶,露出时刻愿意为主人献出生命的表情。 这时,床边突然多出几十捧粉白的月季花来,还闪着亮晶晶的细碎光芒。 连执焰的脸也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许直反应了半秒,记得这是漫画里的特效,往往代表两个角色怦然心动、心意相通。 ……幸好执焰已经失忆了,这要是对着那个只会气人的杨顾,摆出月季花来也只会煞风景罢了,哪会有这么温馨的气氛。 “主人,你在看什么?”执焰不知何时已经离许直鼻尖挨鼻尖那么近了,他疑惑地眨了眨眼。 许直吓了一跳,连忙后撤:“没什么,对了,该喝药了……我下去拿药,你伤口还没好,待在床上不要下地。” “嗯!”执焰衣衫不整,伏在枕头上冲执焰甜甜一笑,一举一动仿佛插画。 “不要下地。”许直重复了一遍,怕执焰撂爪就忘。 “嗯。” “我刚才说的什么?” “主人说,只要我一直待在主人身边,就是最好的礼物。”执焰一脸自豪地等待夸奖。 许直:“……” 原来他只记住了这句。 算了,对待病人要有耐心。 “我说不要下地。”许直慢慢说了一遍,说完赶紧把执焰的两只耳朵按住:“不许左耳进右耳出。” “哈哈…”执焰轻笑,伸手笼住许直的双手不肯放开。 “别闹。”许直发现执焰一沾上他就没完没了。 许直临走前拉好床帐,把执焰藏在里面。 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偷着养男人的既视感,赶紧抹消这种念头。 许直端来了药,执焰望着那褐黄色的药汁,微微皱眉,眼巴巴望着许直:“手腕疼…抬不起来。主人喂我。” 刚才摸我手的时候不是一下子就抬起来了吗?许直满头问号。 ※※※※※※※※※※※※※※※※※※※※ 感谢唐子耀x23 的营养液 么么喵~ 一会应该还有一更ovo! 第11章 清纯道长俏魔头 “喂你。” 许直说完的瞬间,执焰的眉宇间溢满了开心,他当大魔头的时候甚少这样笑,物以稀为贵,许直每次看到这样的笑容,都想多看一会。 执焰坐到床里面,靠着枕头,许直舀起一勺药汁吹了吹,递到执焰唇边:“这药很苦的,可别又像之前一样留给我喝最后一口,那是药根,我可喝不下。” 执焰闻了闻,皱眉抿了一小口,不情不愿,苦得直吐舌头。 许直觉得好笑,谁能想到刀尖舔血的大魔头会怕药苦? “喝完这勺。”许直劝道:“你看,还剩一大半呢。” 执焰摇头:“等等,等我嘴里苦味退去了再喝。” 许直忍俊不禁:“那要喝到明年去了。我教你一个喝药的诀窍,仰脖子一口气干了,那才爽快。” 执焰不愿意,低头又舔了一口。 许直端得手都酸了。 “你要是快点喝完,明天我给你买糖葫芦。” “真的?”执焰眼睛一亮,立刻坐直了身子,低头一口吸干了药碗。 咻地一下药碗见底。 许直瞠目结舌:“……” 大魔头的行动力着实有点可怕。 而且,他还记得糖葫芦是什么,看来还是选择性失忆。 执焰打了个药嗝,突然两眼一闭,僵直地歪在了床上,一动不动。 “怎么了?”许直连忙放下药碗,凑过去看执焰,摸了摸手腕脉搏,又探了探脖颈,听了听心跳。 许直不禁有些惊讶,执焰都学会装死了…… 许直把手伸向执焰的肚子,轻挠一下,执焰就笑弯了腰,瞬间破功。 七师弟之前说过,有些雪貂会装死逗主人玩,还真有这秉性。 “主人,明天的糖葫芦,不要忘记。”执焰舔了舔嘴唇。 “放心,主人比你记性好。”许直笑道。 晚上,七师弟又来看雪貂,但执焰还没恢复人身,许直又使出忽悠大法,好不容易把人忽悠走了,这才和执焰一起躺在被窝。 虽然许直不太愿意和执焰同床而眠,但这个房间里没有第二张床,以前雪貂睡的小床显然睡不下了……以后大概都得这么睡,还要时刻提防着七师弟会不会来突然袭击。 “主人,我好羡慕你。”执焰侧躺着,小声对许直说。 “羡慕?” 执焰:“主人有那么多朋友,我只有一个人。” 许直发现执焰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寂寞的情绪。 执焰所说的“朋友”,指的应该是师兄弟,许直猜测他这个时候应该脑海里残留了部分雪貂形态的记忆。 “你还有主人啊。”许直摸了摸执焰的头。 “能不能多和我说说关于主人的事?”执焰自然地握住许直的手,“比如主人是哪里人,现在多大,有心上人了没有,平时喜欢做什么事……” 这相亲式问答把许直问懵了。 如果大魔头恢复了记忆和自我,想起曾经窝在主角怀里问这些问题,搞不好会自己羞愤而死。 许直不好意思把手抽出来,执焰握得很纯情,心无杂念,自己好端端把手抽出来反而显得心里有鬼。 “我说了你也会忘记的。”许直说。 “不会,主人的事我都会记得,但我现在只知道主人的名字,我想知道更多。”执焰的眼睛里仿佛有融化的星星。 “我从小就在玉镜派长大,父母都是玉镜派门人,现在三百一十九岁,没有心上人,平时喜欢画符咒,收集上古符册,弹琴,嗯……还有一件事,”许直缓缓笑道:“喜欢养雪貂。” 这是在原先漫画设定里没有的事,算是自己和执焰创造出来的回忆。 执焰垂眸一笑,温然如玉:“我记下了。不知主人最喜欢弹的曲子是哪一首?” “《羽化调》。”许直做过笔记,这是主角最喜欢的曲子,虽然自己完全没听过。 “主人,我想听,能不能唱一小段?”执焰来了兴致。 许直一愣,摇了摇头:“我不善歌喉。” “以后我学会了,我给主人唱……” 许直总觉得这话像句flag,再扭头看,执焰已经睡着了。 许直不敢睡,他要等执焰变回雪貂才敢合眼。 这一等,就等到了五更天,鸡都叫了,执焰才变回去。 * 次日清晨,许直和雪貂开启意念交流。 【许直:你的支持率到了25.5%,比上次又涨了不少,但我看以往的支持率推测,如果没有意外,肯定还是在前三名。】 【杨顾:嗯,第一都有可能,变人情况呢?】 许直发现杨顾的语气跟之前不太一样,带着点惬意的闲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都怪这雪貂总是变成人撩他,许直对雪貂的感觉已经有点错乱了。 【许直:变人的时间越来越长,昨天是两个时辰,这也许和你身体恢复的程度有关……但我还是要抽空打听一下怎么把香炉拿出来,否则对你的身体始终是一个负担,我是说,会影响我们的任务,万一以后任务快要完成了,香炉承受不了你体内的灵力,在你身体里炸了,那多尴尬,所以我觉得早点取出来好。再说了,那也是我们门派的东西,掌门师尊还等着要呢……】 【杨顾:不用解释,一解释显得你特心虚。】 雪貂的尾巴翘了一下。 【许直:……】 失忆的杨顾三句话之内让自己心软。 现在的杨顾三句话之内让自己暴躁。 【杨顾:解释得越多越心虚,不用关心我,身体好得很。】 【许直:没有人在关心你,说正事。】 【杨顾:你不是说着呢吗?】 许直深吸一口气,忍住揉搓雪貂的冲动。 莫生气,杨顾不值得! 【许直:如果以后瞒不住你的人身,我打算给你易容一下,免得师兄弟们发现你是反派,把你踢出队伍。】 【杨顾:别,你不会捏脸。】 【许直:……】 有次调查局里启用了一个捏脸软件,用来模拟寄生物的寄主的形象,许直试着用了一次,捏出的脸像发芽的畸形土豆,不知道被哪个不长心眼的队员传出去了,被杨顾嘲笑了小半年。 许直再也不想想起那件事了。 【许直:你身上有伤,我不会在你身上用法术,要去找民间易容师,在这个漫画里能找到易容师就谢天谢地了,捏成什么样你就自求多福吧。】 【杨顾:行,反正丑了读者也不认,到时候支持率掉到倒数第一,我看谁哭得最响。】 【许直:你……!】 今天不给你买糖葫芦了!让你气人! 七师弟一进门,就看见许直咬牙切齿,眉目狰狞。 他甚少看见五师兄这样,平时的五师兄就像他的名字,清曦,是一缕明媚的阳光,哪像现在,像是在下冰雹。 “五师兄,怎么了?它惹你生气啦?”七师弟走近摸了摸雪貂的头,雪貂一脸乖巧地伸了个懒腰,玉雪可爱,哪有半点气人的样子。 许直换上一副勉强的微笑:“没有,脸抽筋。” 第12章 清纯道长俏魔头 “它比昨晚精神多了…”七师弟摸了摸雪貂的头,情不自禁面带微笑:“五师兄有没有喂食呀?” “还没,我去端。” 许直端来一碗肉丸喂雪貂吃了,又打开灵讯镜,和其他师兄弟沟通。 “五师弟、七师弟,雪貂找到了吗?”镜中大师兄的神色与往常无异,他和其他师兄弟还在路上,四周都是烟雾笼罩的山川林木。 “找到了,在城外的树林里找到的……”许直抱着雪貂,雪貂伸头对着镜子嗅了嗅,挡住了几个师兄弟的脸,许直把小东西捞回怀里,和大师兄说了一下雪貂的伤势。 “嗯,你们在客栈好好照顾雪貂,”大师兄嘱咐许直:“雪貂身体好些之后,可以带它去柳国的育兽苑,查一查它的来历。” 许直应了一声,观察了一下几个师兄弟的支持率,跟杨顾推测的一样,目前执焰排在第一,大师兄以18%的支持率排在第二,七师弟、六师弟和三师兄紧随其后,形势还算比较明朗。 不得不说,杨顾虽然屡次打破自己的计划…但很邪门的是这并没有耽误任务进度,如果按照自己的计划,支持率还真不一定涨得这么快。 “对了大师兄,雪貂体内的魔气仍在,如果将驱除魔气的玉石宝器放进雪貂的体内,能不能帮它化解一二?之后还能不能取出?”许直旁敲侧击地打听着如何把香炉从雪貂身体里取出。 大师兄立即皱眉摇头:“不妥,任何器物都不宜放入雪貂体内,一旦放入,再想取出就难了,师弟千万不要一时心急而使用这种法子,会害了它的。” 雪貂无辜地眨了眨眼,尾巴轻扫着许直的手背。 许直轻叹了一口气,这就很难了,香炉在雪貂的体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究竟要如何瞒着师兄弟取出香炉……这个任务有些艰巨。 * 入夜之后,七师弟已经入睡,许直便带着执焰下楼来到街上,为了不让人认出他来,还给他戴了一块深紫色的面纱。 许直发现执焰戴上面纱之后回头率反而很高…原本是不希望引起的人注意才给他戴上面纱,但执焰天生一副翩翩佳公子的身量风度,戴了面纱反而令人好奇他的样貌,一路上已经有不少女子暗送秋波。 执焰第一次以人身在街上行走,甚是兴奋,拉着许直的手一会去这个铺子转转,一会去那个店里瞧瞧。 “主人,你看这个…”执焰拿起小摊上一把水蓝色的纸伞,握住伞柄转了转,蓝色的花朵绽放在他的身旁,又像是蓝色的漩涡,面纱下是一张笑脸。 “喜欢?”许直问。 执焰一点头,许直就买下了。 过了一条街,终于碰见一个卖糖葫芦的,许直买了两串,和执焰在暗巷处吃了。 “记得把山楂核吐了。”许直提醒道,上次执焰吃糖葫芦根本不吐核,雪貂吃东西都这样,哪怕是生吞一只活兔子,也是连皮带骨吃下去,一根毛都不吐。 “嗯?主人说什么?”执焰已经咽下去四五颗。 “吐山楂核,就是你咬到的比较硬的部分——” “那样多慢啊,哈哈,我早吃光了。”执焰自豪地抹了抹嘴,重新戴上面纱。 许直攥着一把山楂核:“……小心身上长出山楂树。” 执焰一脸懵然:“不是吧…?” “到时候我就一颗一颗从你身上摘山楂吃。” “哈哈哈……” 街巷静谧,许直和执焰缓缓走回客栈。 “主人,明天我们也出来散步好不好?”执焰大半夜打着主人刚给他买来的纸伞,像是在显摆,周围没有行人,显摆给月亮看。 正在这时,一缕淡淡的黑气从街旁穿行而过……是魔气! 许直稳定心神,带着执焰往旁边一躲,那黑气也感应到了执焰的所在,盘旋在他周围不肯散去。 纸伞跌落在地,伞面上所绘的红日出海扭曲了一瞬,险些跌断一支伞骨。 许直拔出剑来,朝空中劈砍,那团黑气发出“嗤嗤”的声响,不情不愿地消散在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没有吓到吧?”许直见执焰捂着眼睛,轻轻摇了摇他的肩。 执焰缓缓放下了手,抬起头来,眉头紧皱,眼神冰冷无情,眸色比平时更红,在月色下恍若两汪血海,眼旁也出现了张扬阴鸷的魔族纹样,一直延伸到鬓角。 许直只觉一股寒气侵入心房。 看执焰这神色,莫非是刚才流窜的魔气唤起了他作为魔头的记忆…? 执焰一脚踢开挡在自己和许直面前那碍事的伞,步步向许直逼近。 月光之下,寂静的街道上只有许直和执焰两人。 许直收起利剑,凭自己的修为是打不赢执焰的,此时握着剑只会刺激执焰。 执焰走到许直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唇边泛起戏谑的笑容:“好久不见了,木头。” 语气和语调如同从寒峰之巅传来。 夜晚正是助长魔族灵力的时候,许直又最不擅长近战,执焰只消动动手指便可令许直身首异处。 许直闭上眼睛,尽力将意念集中于眉心,口中轻轻念起咒语。 执焰的双足像是钉在原地,再无法迈动一步,他眉间的皱痕更深,身上聚敛的魔气忽隐忽现。 许直缓缓睁开眼睛,直视着执焰,在这一瞬,执焰的眼神也渐渐清明,眼旁的纹样褪去,眉心重新显现出浅蓝色的魂印,神色又恢复如常。 “主人?”执焰像是刚睡醒一般揉了揉眼睛,恍然看到地上的伞,连忙拾起来拍了拍:“啊,伞怎么掉在地上…” 许直总算松了一口气,危急时刻,还是他和雪貂之间的契约起了关键作用,束缚住了执焰的魔心。 不过,只是一缕魔气便可使他暂时恢复,若是等他完全恢复了记忆,而杨顾又不能控制执焰的人身,执焰恐怕会想方设法除掉这层契约…… 毕竟,大魔头不可能接受自己有主人这回事。 ※※※※※※※※※※※※※※※※※※※※ 么么~ 第13章 清纯道长俏魔头 这天夜里,许直看着执焰躺在床上来回烙饼,怎么也睡不着,不像平时一躺下就呼呼大睡。 许直觉得失眠是因为执焰有了心事。 一个人有了心事,自然不会像之前那样无忧无虑。 “在想什么?”许直轻声问。 执焰缓缓转过身来,面上尽是疲惫之色,耷拉着眼睛:“主人,那把伞刚买回来就被我摔坏了。” 他耿耿于怀的,只是这事? 许直微笑着帮执焰拉了拉薄被的边角:“不是,你把伞拿得好好的,主人拿过来看了看,是主人没拿稳,你不必放在心上。” “可我一点记忆也没有…好像在街上站着做了一场梦一样,”执焰微微低头:“万一哪天我伤害了主人,我却不知道,这可如何是好?” “为什么会担心伤害我?” 许直隔着咫尺的黑暗望着执焰的眼睛,那双眼睛绛红、剔透、隐隐发亮,令人望之胆寒,如同所有魔族一样,若是婴儿撞上这样的眼睛,会被顷刻之间吸走魂魄。 执焰沉默了良久,没有回答。 “睡吧。”许直拍了拍枕头。 希望明天你能忘记这一切,忘记那把折掉的伞,还有这一场小风波。 这天夜里,执焰睡得很不安稳,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呢喃着说几句梦话。 许直是没怎么睡着,光听执焰的梦话了,万一执焰做了噩梦,好及时安慰一下。 “嗯…主人……” 许直眨了眨眼,看来执焰这是梦到自己了,凑近了听听。 “主人给我……” 许直:给你什么? “主人…好可爱。” 许直:??? “主人,是那里……哈哈,好舒服……” 许直的表情越来越费解。 执焰翻了个身,紧紧抱住许直,温柔道:“…不会是……弄疼主人了吧?” 许直耳根通红,就算他平时较少接触这类事物,听到这儿也多少听明白了。 自己还担心执焰做噩梦呢,简直就是瞎操心,人家梦里快活得很。 许直像一只蒸熟了鹌鹑,把执焰往旁边扒拉了一下。 大热天的贴过来也不嫌热。 都怪执焰,许直后半夜热得都没睡着。 * 这天上午,七师弟来看雪貂的伤势,顺便给雪貂带了肉圆和什锦蛋,雪貂懒懒地趴在许直的肩头,头也不抬,闭着眼睛。 “它有点没精神呢……”七师弟关心地摸了摸雪貂的头:“是昨晚没有睡好吗?” “可能是。”许直想起昨晚执焰的梦话,脸僵了一下。 “不过好消息是,它的身体已经恢复三成了…”七师弟欣慰地笑道:“脱离了危险期。” “好快,”许直惊讶道:“之前恢复得很慢,但不知为何最近突然有所好转…” “这个……不知道五师兄有没有看出来,它的体内其实一直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在帮他恢复元气,刚刚受创那会儿,经脉破损严重,元气恢复得很慢,但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经脉已经畅通,不知道那股力量究竟是什么来头?”七师弟挠了挠头:“我看不准,还要等大师兄回来才能知道呢。” 许直心念一转,七师弟所说的这股“柔和的力量”指的莫不是香炉? 按照原漫画设定,执焰并不会什么自愈的功法,自己的心脉也只能帮执焰续命,不能源源不断地为他恢复元气,而香炉最大的功效是助人修炼,也许这其中存在共通之处。 看来计划有变,贸然取出香炉也许会危及杨顾的性命,这个任务暂缓。 “五师兄啊,我们要不要去找大师兄他们?”七师弟摇了摇许直的手腕:“现在抄近路或许还追得上。” 不行,执焰的易容还没着落,现在就去找大师兄就等着掉马吧… 许直笑道:“想大师兄了?” 七师弟果断摇头:“也不是,这个地方呆腻了,楼下的街巷都逛遍了,我想换个地方走走。” 七师弟童心未泯,无论是天大的事横在眼前,也忘不了玩,这一点倒是正好让许直钻空子做任务,这要是换了六师弟,这会儿已经和大师兄碰头了。 “这样吧,”许直顿了顿:“明天启程去找大师兄,不走寻常路线,师兄带你看好看的景色,好不好?” 七师弟眼睛一亮,露出够意思的表情:“果然五师兄最懂我!就这么定了。” “对了,”许直预先铺垫一下:“以这只雪貂的修为,能不能化为人形?” “当然可以啊,”七师弟连连点头:“说不定它早就炼成人形了,只不过受了重伤变不回去而已,它要是变成人形,不知道会是怎样个美人啊…” 美得就像把咱家墙砸个窟窿的那位。 执焰是魔界第一美男子,可惜没人有那个胆子对他的相貌评头论足。 “嗯,一定很标致。”许直忍笑刮了下雪貂的鼻尖,雪貂张口就咬住了许直的手指。 “哎!不许咬人——”七师弟连忙把许直的手抽出来。 “无妨,它不敢伸牙。”许直用帕子擦了擦手指:“跟我逗着玩呢。” 搞定了七师弟,许直要在一天内找到给执焰易容的方法。 然而,许直转了一上午,都没打听到什么有用情报,凡人们一听到“易容”两个字,都投来一种“你武侠小说看多了”的眼神。 许直只能去找道友打听,这才知道法术易容虽然用起来简单持久,但是很容易被看破,而易容丹是最稳妥的选择,可惜制作步骤繁杂,而且每天都要服用,日抛。 以许直的道行,用法术给执焰易容显然混不过几个师兄的法眼。 那就只剩一条路了……为杨顾准备日抛的易容丹。 许直做任务以来,从没想到还要学炼丹术,还是美颜类型的。 ※※※※※※※※※※※※※※※※※※※※ 么么~ 第14章 清纯道长俏魔头 许直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优势,他善于画符箓,就索性画了一张召唤符,召唤本门派中的炼丹长老玄鼎真人。 这位玄鼎真人已经闭关许久了,早不管门派中事,执焰夺取宝炉的事,他还毫不知情。 这夜,许直把画好的符纸吹了吹,待上面的朱砂墨迹干掉之后,就把符纸平整地压在枕下,这样一来,如果召唤成功,就可以在梦中与玄鼎真人见面。 入梦之后,许直站在青隐的山麓间,怀里有一团小东西动了动,探出头来,一双好奇的眸子打量着苍翠的山野。 “主人,这是哪里啊?”执焰的声音从许直怀里传来。 “你怎么也进来了?”许直惊奇,他在枕下压了那张符咒,按理说只有睡在自己枕头上的人才能进入这个梦境,也就是说…… 执焰的头又睡在他的枕头上去了。 真不敢想象现在是个什么姿势…… “主人,你看,那里有个山洞在发光!”雪貂望向东方,小爪子朝那边挥了挥。 不错,有光说明召唤成功了,现在玄鼎真人就在里面。 许直寻着暖黄的光晕一路找去,来到一座仙洞门前,洞上有叶状牌匾,上面黄底白字写着两个字:梦府。 “玉镜派掌门座下五弟子清曦,拜见玄鼎真人。”清曦在洞外深施一礼。 话音未落,一团祥云托在许直脚下,径直将人送入了洞府。 府中明亮,台座上坐着鹤发童颜的老者,身穿广袖道服,旁边的石桌上有一银盘,上面摆着一颗香橼,小香坛里燃着线香,一缕清烟弥漫,老者就在这烟雾半掩之间,若有若无。 “果真是掌门亲传弟子,没想到小小年纪,竟能画得符咒,探及老夫的灵识,”玄鼎真人淡然一笑,臂中抱着的拂尘一挑:“免礼。” 许直掏出怀里的雪貂:“今日弟子还带来一只灵兽……” 雪貂也有样学样地向玄鼎真人施礼,头低得太过,差点翻过去。 玄鼎真人似笑非笑:“是个有造化的。” 许直向玄鼎真人说明来意,玄鼎真人捻须微笑道:“易容丹分为九品,九品最次,而一品最佳,一品易容丹不仅可改换服食者的样貌,连气质、风度、仪态都可一并换掉,真令人看不出蛛丝马迹…可若说起这炼丹的丹水、丹火、芝草药石,一品易容丹与九品易容丹却也并无差别。” 许直一愣,他原本以为一品易容丹必定要用最上等的丹火和材料,没想到和九品的一样。 “看来炼易容丹的关窍不在材质,而在于炼丹师的功力?”许直虔诚问道。 玄鼎真人唇边噙着笑容,缓缓摇头:“非也,最重要的是,炼丹时心中有人像,究竟要易容成什么模样,一笑一哭心中有数,人像生动,才能造就一品易容丹。有些人心中只有模糊面孔,贸然炼丹,丹中无魂,服下去自然变不出想要的样貌。” “多谢真人指点!” 心中有人像…… 许直脑海里先是浮现出了几个他觉得古风扮相帅气的男明星,随即又把这些形象抹掉。 把执焰易容成明星显然不行,漫画读者会觉得很出戏,得易容成一个读者没见过的人。 杨顾的脸不知好歹、不合时宜地撞进许直的脑海。 许直把这个念头按了下去。 杨顾的脸又浮了上来。 许直再按下去… 随后,他又把杨顾的脸拎了起来。 虽然许直很不待见杨顾,但摸着良心说,杨顾长得也还可以,至少不会被大师兄比下去,这就够了。 目前情况紧急,除了杨顾的脸能用,也没别人了,将就用吧。 许直从玄鼎真人处得到了易容丹的丹方,又在梦里搜集炼丹药材,在真人的指点之下,将易容丹在梦里炼成了。 梦里过了七七四十九天,许直每天看着炼丹炉,脑子里回想着杨顾的面容,各种表情神态,炼好了十颗丹药。 梦醒之后,天还没亮,许直一摸枕头底下,符纸已经没了,留下用手帕包着的十颗玲珑剔透的易容丹。 执焰睡在许直的枕头上,听见许直醒了的动静,也睡眼惺忪地起身:“主人?我昨晚做了好长的梦啊…梦见个老神仙。” 许直捻起一颗易容丹,对执焰说:“吃不吃糖?” “哪来的?”执焰一笑,拿过易容丹就搁在嘴里:“唔,不甜。” 丹药入口,执焰周身顿时白光一闪,已然变了模样。 许直点亮烛火看了看。 此时的执焰冷面墨瞳,眉宇间染了淡淡的不耐烦,世间一切盛在这双眼里都如同云烟,眨眼间便消散得一干二净。 看来是易容成功了,这下即使七师弟看到也不怕了。 只是自己看着怪烦的,这可是杨顾的脸。 “主人?”执焰望着许直。 “嗯?”许直还在端详着执焰的面容,看看易容丹的药效如何。 “怎么好像身体里热热的…”执焰摸了摸脸:“刚才那是什么糖啊。” 许直一愣,迅速回想了一下梦里炼丹的过程,由于自己不会炼丹,都是由玄鼎真人一手指点,应该不会出差错吧… “我看看。”许直摸了摸执焰的额头和脉搏,幸好没有异状,一切正常。 “主人,我饿了。”执焰握住许直的手:“想吃东西……主人笑什么?” “没什么,在这等一会,我给你拿吃的去。” 这雪貂顶着杨顾的脸叫主人,许直心里是又别扭又开心。 执焰填饱肚子,又抹抹嘴躺回床上睡下了。 清早时,七师弟来房里看雪貂,许直小声告诉他“雪貂化成人形了,在睡觉呢”,七师弟兴奋得立刻轻手轻脚跑到床边看,像是夫人生了孩子一样高兴,想看看孩子的样貌。 七师弟轻轻掀开被角看了看,睁大眼睛,用口型对许直说:“好俊啊!我要是女子,我都动心了!” 动心了可还行。 许直笑了笑,把床帐拉上,把七师弟带到门外,轻声说:“要多给他置办几件衣裳了,我的不够他穿,尺寸也不对,鞋袜都有点小…” “师兄放心,交给我,”七师弟拍了拍胸脯:“我的灵兽化成人形之后,衣服都是我给买的,没有不合适的,我一看就知道他的身量,我这就出去买,师兄等我啊!” 说完便跑到走廊的窗下,开窗翻了下去。 许直回到房中时,执焰对着镜子一脸懵圈:“主人,我怎么…我……我是谁?” ※※※※※※※※※※※※※※※※※※※※ 许直微微一笑:你是主人的小奴隶。(x) 哈哈哈么么~ 第15章 清纯道长俏魔头 睡醒后的执焰把梦里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早上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换了张脸,十分惊讶。 “男大十八变。”许直一本正经地摸了摸执焰的头,欣慰道:“小貂长大了,主人为你高兴。” 执焰抱着镜子:“……” 他又低头看了看镜子:“可是,这变化有点太大,我都认不出来了…主人,你觉得我是变好看了,还是变难看了?” 镜中的少年明眸皓齿,头发微微散乱,却平添一抹高贵的慵懒,连疑惑的神色都惹人爱怜。 许直要是说变丑了,执焰估计要皱着脸难过,算了,夸夸他得了。 许直将执焰的额前的一缕长发往耳后一挽,温言道:“小貂是变俊了。” 执焰眉开眼笑:“那我便放心了,主人的眼光绝不会错!” 不一会儿,七师弟拎着一大筐衣裳敲了门:“五师兄!我把衣服买回来啦,快让他试试合不合身——” 许直开了门,七师弟见了执焰,腼腆笑道:“早,我是你主人的师弟,你叫我清满就好。” 七师弟见了谁都蛮横,唯独在灵兽面前会展露出这害羞的一面,尤其还是这么帅气的灵兽。 “早,我是清曦主人的雪貂。”执焰露出规规矩矩的笑容,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字正腔圆,清晰如泉:“多谢你这些时日的关照,小貂铭记在心。” 说罢,执焰偏头看了看许直,眼神像是在询问:主人,这样答话可还体面吗? 许直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必,应当的,”七师弟从筐中拿出几件衣裳,“这些都是买给你的,你挑挑,喜欢哪件就穿了去。” 执焰一愣,往后退了半步:“这怎么使得?” “不用计较,”七师弟哈哈一笑:“以前五师兄没少给我买衣服买剑的,我们之间送来送去的,不用分那么清楚,你过来。” 执焰只得缓缓走到筐边,扭头看了看许直,许直今天穿了一件月蓝色长衫,他便拿起一件杏黄罗衫:“这件如何?” “试试。”七师弟浅笑。 执焰穿上新衣,果然风姿俊挺,他穿好后站在许直身旁,捏了捏袖口:“如何?” 七师弟打趣道:“哈哈!我说怎么挑了这件,原来与五师兄的是一对,这日光月华之色煞是好看!” 许直看了看执焰,又看了看自己,小雪貂有点心机啊。 * 早饭后,许直画符念咒,和七师弟一同与其他师兄弟会合。 路上,许直隔几十里便停一停,和七师弟歇歇脚,看看景色,许直倒是不担心没有好景可看,只要略施法术,稍运巧思,就能造出奇景。 其实七师弟也并不是喜欢多么炫目、稀奇的景致,只是许直每次用小法术变给他看的时候,他都很开心。 也许在七师弟心中,和师兄弟共赏美景才是最令他在意的。绝世唐门 过了五个日夜,他们终于和其他师兄弟在元洲地界的岄来客栈会合了。 令许直吃惊的是,师兄弟们的神情略带沮丧,不像是有所收获的样子。 许直犹豫了下,还是询问道:“大师兄,那青色灵气的主人…是妙无为老前辈吗?证实了吗?” 大师兄还未答话,三师兄笑着岔开了话题:“五师弟,你一向不熟路径,这次倒还能带着七师弟与我们会合,大有长进啊……” 二师兄一言不发在那里吃着汤圆,六师弟用眼神示意许直不要再问。 许直一愣,看了看三师兄和大师兄,明白了。 大师兄占卜失误,那青色灵气不是妙无为的,他们扑了个空。 许直暗暗吃惊,大师兄的占卜之术可是得了掌门师尊的真传,在原漫画中从来没有失误过,就像是继承了作者大纲般的存在,如今怎么占卜错了人? “是我占卜有误,害诸位师弟白跑一趟,”大师兄望着许直和七师弟,坦白了实情:“妙无为老前辈的灵气的确也是青色,但纹理流势却又与我们手上的青色灵气不同,我若再占卜失误,难免又耽搁了时间,不如我们直接去浮提茶楼,向楼主问个清楚。” 师兄弟们即日启程,又过了十日,到了浮提茶楼,见到楼主,楼主却表示不能透露茶客的身份,师兄弟们只好一人吃了一盏茶,临走前,楼主还派小茶童送了许直和七师弟一对玉盏,说他们两人有缘。 雪貂扑腾一下从桌上跳进许直怀里,差点把楼主赠的玉盏打破。 六师弟神情有些郁然,望着许直欲言又止,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许直知道,六师弟肯定会再找他的,他了解他的性子。 果然,到了入夜时分,六师弟来敲许直的房门了。 许直亲自开门,浅笑:“我就知道是你,进来。” 六师弟坐在桌旁,未曾开口,先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许直心里知道六师弟是来说什么的,但是没有点破。 执焰躺在床帐里面,听见外面的动静,但并没有出来,只是静静听着。 “五哥,今日茶楼楼主赠杯,只赠了五哥和七师弟……”六师弟说到此处,顿了顿:“许是我与五哥日后没有缘分,所以才不赠我。” 许直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人容易感性,六师弟平时和自己那么要好,今天茶楼的楼主又把象征缘分的杯子赠予自己和七师弟,六师弟心中难免有些过不去。 “不是这样说,”许直道:“我们师兄弟七人,个个都有缘分,否则做不成师兄弟。” 六师弟点头:“想必这缘分也有深浅之分…” “六弟忘记了一件事,”许直莞尔一笑:“你我情同兄弟,我与七师弟又是好友,这兄弟之情与友情无分高下、深浅,楼主只是赠玉盏给有缘的友人罢了,六弟不要多心。” 弟弟卡,朋友卡,送给支持率排在前列的六师弟和七师弟。 ※※※※※※※※※※※※※※※※※※※※ 么么~ 第16章 清纯道长俏魔头 “为什么我和五哥做不成朋友?”六师弟抬头,用小狗一样的目光望着许直:“我是哪里不如七师弟…” 这杯子算是给六师弟作下心病了。 “别想太多,”许直揉了揉六师弟的头发:“在我心里,你们都是一样的。” 毕竟,只有反派那混蛋才是官配cp。 之后,许直又好生安慰了六师弟一番,六师弟才回房。 许直关了门回头一看,青纱帘帐半掩,执焰半靠在床上,手里把玩着白天楼主赠送的那个玉盏,下了地,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些茶水。 “我在主人心中,与他们也是一样的?”执焰轻抿了一口茶水,将茶杯撂在桌上。 “不告诉你。”许直转身去叠床角上放着的衣裳。 执焰拿着茶杯走到许直面前,将茶杯递到许直唇边,笑道:“主人若不弃嫌,吃我这半盏残茶。” 许直眼神一变,嗤笑:“你这是看了什么书,还学起潘金莲来了?这话可不许对主人说。” “为什么?”执焰收回玉盏,不解:“我与主人同眠同起,同吃一盏茶又有什么?又不是交杯酒,喝了就要成亲。” “越发胡闹了,”许直从执焰手中拿了那茶杯放在桌上,拍了下他的胳膊:“早点去洗漱睡觉。” * 夜晚,许直躺在床上思考任务进度。 目前执焰的支持率已经第一,如果后面的剧情不再有变数的话,以这样的名次持续到结局就能完成任务,但是还有两件事没有解决。 第一,香炉如何取出。如果能把香炉带回门派,可以视作达成结局的一个条件。 第二,执焰的魔头身份。自己是玉镜派弟子,如果要和魔头在一起,师尊必定不会同意……如果执焰一直维持这样的失忆状态,倒是可以勉强结局,但是,当执焰的身体完全恢复时,他的记忆难保不会恢复。 如何干脆利落地处理这两件事,让故事走向结局,结束和杨顾的情侣任务呢? 在香炉主线上,青色灵气主人的线索断了,大师兄的占卜扑空,茶楼的主人避而不谈,还有什么突破口没有发现吗? …… 次日,众师兄弟再次商议寻找香炉之事,本以为十日之内就能找到香炉,然而现状却令人一筹莫展,大师兄把四师兄召了回来。 四师兄回到客栈,他在外面打听了一圈,都没听说香炉的消息。 然而,许直没有想到,四师兄为香炉失踪事件带来了一个重大转机。 当三师兄把青色灵气给四师兄看时,四师兄脱口而出:“这个人是碧羽派的!” “如何见得?”大师兄眨了眨眼:“碧羽派我倒是有所耳闻,只是不曾与其门人有来往,还请四师弟细细讲解。” “碧羽派门人的灵气都是这种青中泛蓝的颜色,而且纹理也如同许多羽毛交织在一起……”四师兄举着瓷瓶给其他师兄弟看。 那缕青色灵气如同半透明的棉絮,根本看不出羽毛交织的纹理。 “有点看不出来,”三师兄微微摇头:“羽毛形状在哪里?” 四师兄:“这灵气已经被打乱了,所以不容易看得出来,但颜色绝不会错!” 师兄弟几人立刻赶到碧羽派询问青色灵气主人的身份。 碧羽派是一个没落的门派,曾经和玉镜派齐名,但在琯中之战中遭受重创,险些覆灭,再也没能恢复往日荣光,如今只剩掌门和四大护法硬撑门面。 大师兄求见了掌门,将青色灵气交给掌门,掌门用手掌触及,大惊道:“这……这是我二徒弟竹青子的……” 除了大师兄外,其他师兄弟都松了一口气,终于把这个人找到了。 然而,只是找到了身份,去向未知。 竹青子法力高强,名气很大,一百年前就离开了门派,如今神龙见首不见尾,连掌门都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竹青子喜好交友,只要脾气相投便可结交,他能和大魔头执焰成为挚友,众师兄弟并不奇怪。 许直在原漫画中没有看到竹青子这个人物,但这个人物确实和香炉有密切关系,也许就是反派执焰夺取香炉的最主要原因……难道杨顾在一开篇的时候去鼓捣香炉,是为了这个? “竹青子…”执焰站在许直身旁,默默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俊秀的眉毛微微皱起,一双澄澈的眼中灌满了哀伤之情。 许直抚了抚他的背:“没事吧?” 七师弟也关心道:“怎么啦?” 执焰摇头,低声道:“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口好难受。” 许直一愣,执焰听到这个名字会难受…… 难道……竹青子出了什么事? 执焰心事重重,走路的时候恍如丢了魂一般。 众人回到了客栈,其他师兄弟都在讨论着要寻找竹青子的下落,只有许直时刻关注着执焰的反应。 执焰今天的情绪很不稳定,连吃东西都不积极了,吃了两口就说吃不下。 许直隐隐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了。 已经躺下一个时辰,执焰和许直却都没有睡着。 按照往常,他们会和彼此聊聊天,随便说些什么,说着说着就会睡着。 但是今天没有。 两个人都守着一片沉默,不约而同,心照不宣。 次日清晨,许直又从枕头底下摸出易容丹给执焰吃,执焰却伸手打掉了那颗易容丹,无言地披衣下了地。 那双红眸里的傲气和轻蔑又回来了,月光映在他的眼里,清辉在燃烧。 “你还真把我当灵兽来养啊?”执焰戏谑地望着许直,勾起一边唇角:“你也配?” “你的记忆恢复了,”许直平静地说:“说明身体好得差不多了。” 许直早料到会有今天。 执焰的眉目间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转身:“我身体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没工夫和你说这些。” 老实说,执焰用这种态度和许直说话,许直还更适应一些,这才是他和杨顾平时的相处方式。 “香炉在你体内,不要贸然取出,会有危险。”许直说。 “废话。” 窗户开了,窗帘被晨风拂散开来,执焰话没说完就走了。 许直顺着窗户望下去,那条街已经醒了,有妇人出来泼水,有汉子支起茶摊儿,青石板沐浴着浅淡的朝辉,哪里还有执焰的踪影。 ※※※※※※※※※※※※※※※※※※※※ mua~ 第17章 清纯道长俏魔头 七师弟照常来许直房里探望雪貂,房间里却只有许直一个人。 窗帘打开,满屋子都是暖烘烘的阳光,桌面凳子面都被烤热了。 雪貂不在,没有必要维持阴凉的环境了,许直的房间终于从暗无天日中解脱了。 看着暖和,其实有种遮掩不住的冷清。 许直在屋子里整理床单被褥,小凉床也收起来了,以后也不用隔一段时间就换次冰块。 “五师兄,雪貂呢?……不会又丢了吧?”七师弟关切地问。 “没有,他跟我说思乡了,想回家乡去看看。”许直露出一个无精打采的笑容。 “他家在哪里啊?远不远?什么时候回来呢?”七师弟歪头问:“一想到他不在,我这心里空落落的…” “他家在极北玄天,很远的。” “我已经开始想他啦……”七师弟叹了口气。 许直不想执焰,执焰就是杨顾,想他做什么。 别看今天潇潇洒洒出去了,以后肯定是要回来找自己的。 杨顾不知道那香炉真正的使用方法,一定会再找自己问的,他但凡要是会用,就不会一开始阴差阳错把自己变成雪貂了。 * 许直和七师弟下楼的时候,三师兄连声叫着“不好了”从房间里出来。 “怎么了三师兄?”许直还是第一次看见三师兄如此惊慌。 “竹青子的灵气丢了!”三师兄一脸崩溃,这东西是最重要的线索,即使已经知道灵气主人的身份,这东西也可以作为物证。 其他师兄弟也从房中出来,大师兄有些憔悴:“三师弟,怎么了?你慢慢说,不要着急。” “我今早发现那灵气不翼而飞,这可真是奇怪事!昨晚还在的…不知被哪个给偷了!”三师兄失了方寸,急得不停踱步。 “以三师兄的修为,低修、阴邪之人一旦靠近,他就会有所察觉,能把他偷了的人…还真不多啊。”四师兄也觉得蹊跷。 许直眼眸一转,没有吱声。 谁偷的已经没有悬念了,除了执焰,谁还能干出这事。 “大师兄,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还没找到竹青子呢,灵气被我丢失,我……唉……”三师兄一拳砸在门框上,懊恼不已。 “三师弟,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看管物什一向尽心,是那贼人的过错,如今之计,应当先找回竹青子的灵气,再做打算。”大师兄拍了拍三师兄的肩,言语温和,没有丝毫责怪,全是怜爱之意。 “对了,五师弟,你的雪貂呢?”四师兄眼尖,看出许直今天怀里少了个小东西。 许直还没回答,七师弟就说:“雪貂思乡回家去了——” “啊,”三师兄恍然大悟:“竹青子的灵气不见了,雪貂也跑了,莫不是那雪貂拿的?” “可是,雪貂拿灵气做什么呢?”许直问。 “就是啊,师兄不要一时情急就诬赖雪貂,只是巧合罢了。”七师弟也站在许直这边说话。 四师兄摇了摇头:“恐怕没有那么简单,那雪貂是我们在执焰的洞府捡到的,根本是好是坏都不知道,如果它跟执焰是一伙的,把灵气拿给了执焰…”说着,看向了大师兄。 大师兄赞同道:“若说是巧合,有些说不过去,那雪貂思乡回家怎么偏偏是今天?我看其中必有蹊跷。” 许直转移话题道:“对了,还请大师兄占卜一下竹青子的去向,执焰想用香炉做某件与竹青子相关的事,如果我们找到竹青子,也许就能找到香炉。无论他的灵气被谁所盗,找到香炉才是我们的第一要务,否则就算找回灵气也是枉然。” 大师兄不禁垂眸,面露忧色道:“话虽如此,但我上次占卜失准,不知今次……” “大师兄,我们都相信你。”三师兄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握住大师兄的手腕。 “这是最快的方法了,”四师兄也道:“我真想看看那魔头究竟想用香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大师兄无奈,只得又占卜了一卦:“……竹青子此时在幽钧交界之处。” “那可不近啊……”三师兄的目光却愈加坚定:“今日就去吧,找到竹青子,也许这件事情就能有个了结了!” * 幽钧交界之地,乍一看是荒芜的山地,但其实地势十分复杂,妖魔鬼怪甚多。 这里没有白天,一年四季都是黑夜,从来没见过光的地方,就像深海一般,无法想象沟壑、林谷中究竟潜藏了多少危险。 许直走在山路上,感觉这里的妖怪就像夏天的蚊子,一会儿扑上来一个,不过它们也不都是想害人的妖怪,有的只是转迷路了,胆子小得很,看见有生人来了扭头就跑。 四师兄忍不住感叹道:“那竹青子来这鬼地方做什么?” “兴许是来会朋友的,”三师兄拿着剑时刻警惕:“他连执焰那样的魔头都结交,和妖怪交朋友更是正常不过了。” “一会儿我们在哪里歇息呀?”七师弟紧紧跟在许直身边,他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这地方看起来连个屋子都没有…… “看那儿。”四师兄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峰,山峰在夜色的笼罩下更显巍峨冷硬。 “那里什么都没有啊。”七师弟眨了眨眼。 许直会意:“一会儿需要休息的时候,在山上轰个洞出来,咱师兄弟往里面一呆,就住那儿了。” 七师弟:“……” 六师弟:“……” 过于凄惨。 不过,在这种地方变个房子出来需要消耗许多法力,还是节省一下比较明智。 师兄弟几人在山林间找了一天,别说竹青子,连半片竹叶都没找到。 他们决定暂时歇息一下,恢复恢复元气。 “三师兄,交给你了。”大师兄挑了块山头。 三师兄腾空而起,摆了几个漂亮的姿势,耍了几道潇洒的剑招,只听得一声巨响,山壁上赫然劈出一个大洞来。 几人走进山洞,许直在四壁上贴了照明符,好歹亮堂些,能看见师兄弟,否则在漫画里这个场景是全黑的,便宜了作者。 二师兄默默抱着剑走到洞口,想要守夜,却被大师兄拦下。 大师兄:“我们轮流守夜,今夜我来守,你回去休息。” “哈哈!有大师兄守夜,能睡个好觉喽!”七师弟把一块石头变成绣花枕头,往上面一躺,许直变了被褥给他盖上,七师弟一把拉住许直:“五师兄,睡我边上。” 正要伸手叫许直一起睡的六师弟闻言一愣。 许直感受到了六师弟的视线。 这个时候睡哪边都不合适,睡中间更奇怪。 许直:“这个地方太冷了,我去那边。” 许直抱着被褥来到三师兄身边。 “别和我挤,我要和大师兄一起守夜呢。”三师兄挨去了大师兄身旁,“大师兄,好久没有一起守夜,清慎很是怀念啊……” 许直:“……” 没记错的话,三师兄只有在大师兄面前才会用自己的名字自称,那亲昵劲就别提了。 许直躺着思考后续剧情,原本不是很困,到了快三更的时候,不知怎的突然袭来一股困意,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于是昏昏睡去。 次日一早,许直被三师兄的声音吵醒。 “大师兄!……怎么会,大师兄振作啊!”三师兄的声音很急切。 其他师兄弟立刻被喊醒了。 大师兄坐在洞口处一动不动,全身已经不是血肉之躯,宛如一尊石雕,他的衣裳、发饰和佩剑都在,完完整整。 “昨晚不是你们两人一起守夜么?”二师兄看向三师兄。 “是,但我不知怎的就睡过去了,醒来后就…”三师兄闭了闭眼:“大师兄现在很虚弱……我试着为他输入法力,但根本无法穿透这石壁。” “这是大师兄……?”七师弟皱眉,一脸懵逼。 许直伸手往大师兄的丹田处一探:“的确是大师兄,内丹还在,人被变成石像了…不知道是什么妖怪做的孽,竟能让大师兄也着了道。” 难道这个世界里还有美杜莎一样的存在? 许直不禁有些心惊,连大师兄都抵挡不过,他们六个人就更别提了,如果不能从这里出去,这个世界的任务就失败了…! “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带大师兄回门派,这个地方不能久留,大师兄的性命要紧!”许直道。 “嗯…”三师兄的声音带着哭腔,要抱起大师兄石像:“现在就走。” 【且慢!】 众师兄弟一愣,这是大师兄的声音,是从石像内传出来的。 “大师兄?”三师兄唤道。 【大师兄:各位师弟,我中了凝石精的“摄魂”,全身已经化为石像,并被吸走一半法力,但只要静养调息三十个时辰,此术法便可以化解,无需回门派。】 “大师兄,那凝石精道行如何?怎能奈何得了大师兄呢?”许直想知道那个妖怪的武力值有多高。 【大师兄:只一百年道行。】 众师兄弟:“……” 许直一愣,大师兄你在逗我?这就相当于一个十岁孩子打败了一个四十岁的壮汉… 三师兄:“怎么可能……” 【大师兄:在我与他搏斗时,他变成了五师弟的模样,我无法下手,被他算计了。】 二师兄:“……” 三师兄:“大师兄你……” 四师兄:“咳咳……” 六师弟望向许直,耳朵一红。 七师弟仿佛在另一个频道:“太卑鄙了!用这种下作的法子对付大师兄,下次可别让我遇见它,否则我非把它碾成碎末不可!” 六师弟:“要是他又变成五师兄的样子呢?” 七师弟:“……”顿时矮了半截。 三师兄:“瞅你那点出息,看见五师弟舍不得打,要是换了我,它变成大师兄我一样打它个稀巴烂。” 许直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凝石精会变成敌人心里正在想的对象,说明大师兄昨天晚上想他来着。 大师兄啊大师兄,你说你要是心里想只烤鸡、烧鹅什么的,不就啥事没有了吗?顶多掉点B格……哪像现在,掉了半管蓝,法力只剩一半。 不过那只妖怪真要防备一下,善于变成别人的模样,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在大师兄养伤的这段时间,师兄弟们不得不在山洞里苟两天,轮流守着洞口。 这天夜里,轮到许直守夜,二师兄在他身旁静静陪伴。 一轮皓月当空,晦暗的山林之间,隐隐有脚步声响起,有人踏着茫茫月色而来。 许直立即警惕地站了起来,二师兄也握紧了剑,一双清亮的眼睛望着外面。 看见来人是谁时,许直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往洞内退了半步。 冷峻的红眸如同血月,执焰看着许直浅笑道:“木头。” 许直一惊,杨顾居然这么快找来了。 “魔头,休想动我师弟。”二师兄拔剑在前,护住许直,眉目凛然。 这一番动静,其他几个师兄弟也都醒了,见到魔头来了,纷纷严阵以待。 三师兄护住石化的大师兄,六师弟和七师弟也冲到许直身旁:“魔头!快交出宝炉!” 气势是喊出来了,但大家心里都有数,魔头要是在这里大开杀戒,他们恐怕全得死,因为战力最高的大师兄现在一动也不能动,形势极其不利。 他们都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许直对执焰说:“你等会儿。” 执焰依旧念着霸气的台词:“要是不想全死在这里,就把清曦给我交出来!” 许直坚持道:“等会儿。” 执焰眯了眯眼睛,手中长刀往地上一杵,仿佛在问许直“等什么玩意儿?” “师兄,怎么了?”六师弟非常紧张,低声问许直,声音都在颤抖。 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许直说了三个字:“腿麻了。” 执焰:“……” 其他师兄弟:“……” 许直刚才在洞口坐了半天,猛地站起来,双腿酸麻,现在不太能走动。 许直:“待会儿我能走了就跟你走,别吵吵,我就讨厌有人催我。” 七师弟大惊:“师兄你说什么?怎么能跟他走……” 六师弟也懵了,五师兄怎么淡定得跟要去洗把脸一样? 执焰显然感到了冒犯,这明显就是不把他当回事:“我管你麻不麻!” 剑拔弩张,随时都有打起来的可能。 “做个交易吧,”许直望着执焰:“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事成之后,你把香炉还给我们。” 三师兄偏头:“师弟,怎可与这魔头做交易!” “交易?”执焰皱眉:“你有什么筹码与我谈交易?” 许直:“我知道你想知道的事。” 执焰嗤笑道:“这有什么,你若不说,我便让你生不如死,到时候你会求着我听呢。” 六师弟面色铁青:“你敢!” 许直对执焰道:“我也知道你不想让人知道的事。” 只要许直念几句咒语,执焰的额头就会浮现出他的魂印,那是他成为许直的灵兽的证据,以四师兄的八卦功力,这件事不出一天就会传遍三界。 执焰要杀掉四师兄是不可能的,四师兄的遁隐术和神行术出神入化,一旦他把此事泄露出去,众人知道一向高傲的魔头居然做了仙门弟子的宠物,那可真是钉在耻辱柱上了。 这个魔头虽然性子恶劣,但是相当要面子。 两个师弟听得一头雾水,但师兄们都看出来了,这魔头可能真有什么把柄在许直手里,连一贯不屑的笑容都收了起来。 “好了,现在腿不麻了,”许直低头揉了揉腿,对师兄弟们说:“不必担心,他不敢把我怎么样,你们照顾着大师兄,我去去就回。” “五师兄!”六师弟和七师弟仍旧不放心:“我们与你同去。” “我只要他一人。”执焰不耐烦凶巴巴道:“其他人少跟着凑热闹,以为逛庙会啊!” 师兄弟们面面相觑,魔头的态度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强硬了… 二师兄清无几步上前,轻轻握住许直的手,将一条透明丝线绑在两人手腕上,一阵白光环绕两人全身,丝线消失,二师兄收回手,望着许直,没说什么。 他相信五师弟可以处理好这件事。 许直摸了摸手腕:“二师兄…多谢。” 这法术在漫画设定里叫“系命术”。 一个月之内,许直受到的所有伤害,都会转移到二师兄身上,如果受到致命伤害,二师兄会代他死去。 执焰瞬步穿过六师弟和七师弟,抓了许直就离开了山洞。 * 执焰带着许直去了远处的山顶,山峰矗耸入云,山腰围拢着云雾,如同朦胧的臂纱,山顶更是高寒,山尖像是戳漏了月亮,泄了漫山月光。 执焰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精致的香炉,青莲紫的炉身,更衬得他手指洁白。 伤势好全后,这香炉便被他从自己肚子里剖出来了。 “你们兜兜转转,不就是为了找这玩意儿么?”执焰挑衅地望着许直。 “香炉拿到手,却不会用,还真是有点苦恼啊。”许直一笑:“为什么会来找我呢?我看上去像是会教你怎么用的人么?” “哈哈,”执焰笑着近前几步,都快踩到许直脚上了,居高临下地挑起许直的下巴:“从我第一次见你,就很想看你被折磨得生死不能的表情。” 许直暗中捏了个手诀,想用灵兽契约牵制执焰,试了两次却都无效。 执焰恢复法力之后,连契约的牵制力都可以完全无视。 “主人怎么这副表情啊,”执焰口中的‘主人’格外戏谑讽刺:“难道是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吗?” 执焰一挥手,一根绳索将许直吊在了树上。 ※※※※※※※※※※※※※※※※※※※※ 感谢夜间起降x3 的营养液 么么~ 第18章 清纯道长俏魔头 许直的血液顿时冲到头顶。 好你个杨顾,借着任务对我用刑,公报私仇! “你会后悔的。”许直说。 绳子捆得很紧,而且是捆仙绳,任何遁隐之术都不起作用,许直悄悄用手捏诀,却毫无挣脱之法。 “告诉我用香炉追索灵气的秘法,否则后悔的人是你。”执焰的长刀在他手中优雅地打了几个转,寒凛凛的锋刃仿佛将月光都切成零落的花瓣。 “用香炉追索灵气……”许直灵机一触:“你是想用香炉追索竹青子的灵气?” 玉镜派镇派之宝紫秘香炉有一功用,可以追索某个人的灵气,就像警犬可以闻着味道找到人一样。 碧羽派掌门说竹青子失踪两个月了,难道执焰夺取宝炉是为了寻找竹青子的下落? 执焰听见这个名字,眼神中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哀恸:“不关你事,快说!” 许直:“我要是不说,你会把我怎么样?” 执焰从旁边的树上拽下一根树枝:“这树枝上有几十片叶子,我摘一片,你不说,我脱你一件衣服。摘两片,你还不说,我再脱一件……”他望向许直笑道:“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没看出来你们魔头还挺有少女心的。” 执焰漫不经心摘下一片树叶,看向许直,许直一言不发。 呲啦—— 裂帛之声,许直上半身外衣已经被刃气割破,斜着褪了下来,露出雪白的亵衣。 有点冷… 执焰又捏上一片树叶。 “等等。”许直开口。 “肯说了?”执焰哂笑:“我还以为你们玉镜派的人多有骨气。” “竹青子失踪了,你想用香炉找到竹青子,对么?”许直望着执焰的眼睛:“他是你的挚友,他失踪了,你很担心吧?” 执焰眼中的玩味淡了些,依然是那句:“不关你事。” “原来真是这样啊,”许直了然道:“如果我说错了,以你的性格一定会轻蔑地反驳我,但你没有。” 执焰眉心微皱,扯下第二片叶子,同时刀刃向许直挥去,许直闭眼偏头。 胸口一凉,连亵衣也碎在树下。 执焰声音冷如冰溪:“第三片树叶落地,我就把你的心挖出来。” 许直:“我死了,你就再也找不到竹青子了。” “我早就找到他了。” “什么……”许直突然看懂了执焰的眼神和表情。 那不是寻找一个人的急切,也不是等待一个人的茫然,执焰的眼里是一池静水。 “还不说……你真不怕我杀了你?”执焰的刀尖已经抵在许直的心口。 “我可以说,但我有个条件。” “你有资本和我谈条件?”执焰失笑。 “我的条件是用完香炉后必须归还。” “我想还就还,不想还就不还,”执焰挑衅地望着许直:“凭什么听你的?” “就凭一个情字。”许直对执焰的眼神毫不躲避:“我决定告诉你香炉的秘法,不是因为我怕死,而是二师兄用了系命术,我不希望连累他。你来夺我们门派的香炉,也不是因为一时兴起,而是为了你的好友竹青子,如果竹青子知道你为他夺了人家门派的宝物,杀了掌门的弟子,带着宝物扬长而去,他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执焰的刀渐渐放下。 “使用香炉的秘法是什么?”执焰问。 许直看他的神情,应该是答应了那两个条件。 “你先把我放下来,我才能教你手诀、口诀和心法。” 执焰收了绳子,许直落在地上,好在地上是一团树叶,没有真的跌伤。 “说吧。”执焰催促道。 “等会儿,”许直握了握手腕:“我手麻…” “……”执焰“啧”了一声:“怎么那么多事?” “你捆的我,你还问……”许直皱眉。 许直好生歇了一会,才把秘法教给了执焰,执焰这才肯押他回去,临走前,执焰凶巴巴地对许直说:“今晚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三日之后,在珪墟见。”我把香炉还给你。 许直回到师兄弟们所在的山洞,只有六师弟、七师弟和大师兄在山洞里,两个师弟看见许直回来了,一同扑上前来。 许直衣衫不整,上半身被脱光了,白皙的皮肤上还有可疑的红痕,绳子勒出来的。 六师弟握紧了拳头,眼睛都红了:“该死!那个魔头对五哥做了什么?身上全是红印子……五哥,你……你说句话呀……” 七师弟也一脸愤恨,恨不得把执焰活剐了:“五师兄,此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回门派找师尊讨个公道!” “我没事,”许直憔悴地笑了笑:“师兄们呢?” “他们出去找你了…”六师弟一把抱住许直:“五哥,你要是难受,哭出来还好点,你笑,我看着更难过……” 许直这才反应过来,两个师弟以为自己被那魔头糟蹋了。 两个师弟抱着许直安慰半天,又变出衣服来给他穿好,不一会儿,三个师兄回来了,三师兄一见许直就说:“你能平安回来就好…那魔头把你带去哪里了?做了什么?怎么这么半天才回来?” 许直犹豫道:“这……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执焰不让透露,许直觉得执焰说这话的时候有深意,斟酌了一下决定不说。 六师弟和七师弟拼命冲三师兄摆手摇头,用口形说“别问了”。 为了配合两个师弟的助攻,许直低头眨了眨眼,稍微扮一下无助。 “……那魔头真不是是个东西!”七师弟一拳差点把山石捶碎。 ※※※※※※※※※※※※※※※※※※※※ 感谢馥芮白x12、夜间起降的地雷~ 么么~~ 第19章 清纯道长俏魔头 许直既然脱离了险境,就把“系命术”解了。 这夜,六师弟和七师弟执意睡在许直身边,许直夹在两个小棉袄中间热得睡不着。 许直望着黑幽幽的洞顶,外面扑棱棱飞过去几只鸟,许直朝洞口看去,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执焰来了。 这念头就像风口的蜡烛,还没点着就熄灭了。 执焰当然不可能来,已经得知了香炉的使用方法,此时他一心一意都在香炉身上,哪里还会折返回来? 还是多想想支持率的事吧。 执焰现在以支持率23.8%的支持率排在第一,大师兄的支持率稍有提升,以21.9%的支持率排在第二,其他师兄弟差得比较多,暂时不足为虑。 许直隐隐感觉这部漫画要到结局了,香炉已经取出,自己也把使用方法告诉了执焰,执焰用完后会把香炉归还,然后自己回到门派,执焰回到陷月山……可这样一来,自己和他之间还有什么交集呢?还会有机会见面吗? 如果是之前那个乖顺可爱的执焰,可能会一步不落地缠着自己,但现在的执焰凛冽疏离,对主人和灵兽之间的契约毫不在意。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零点,然而,一切已经走到了终结。 * 次日清晨,许直对其他师兄弟说昨晚执焰给他托梦,说三日后的辰时在珪墟见面,他会把香炉归还。 三日,正好能从这里赶到珪墟。 “不会有诈吧?”三师兄并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把香炉还给我们?” “那个魔头虽然狂傲,却不是个耍赖之徒,如果托梦之事属实,他应该会把香炉还给我们,况且我有师尊所赐的惊鸿罩,必定将执焰生擒回门派,给师尊一个交代。” 已经恢复原身的大师兄清温从怀中取出一个浅口小碗,碗壁透明,上有浅色的霓虹流转。 众师兄弟看见这个法宝,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仿佛碗上写了“必胜”两个字。 许直记得在原漫画中,它是师尊得道之后造就的第一件法宝,功力非比寻常,寻常魔头根本抵挡不住它的威能,看见之后直接跪地求饶的都有。 然而,在漫画中没有出现过用这个法宝对付执焰的情节,执焰能不能敌得过这法宝,还是个未知数。 * 三日后的清晨,许直和众师兄弟一同来到珪墟。 清凉的海风阵阵拂过,执焰坐在海边的一块灰褐色巨石上,背影孤傲。 在他脚下的浪花如同前赴后继的白骨骷髅,它们被石头撞碎,又被海水冲走,湮没在一片茫茫无际之中。 “执焰,今日是约定之期。”许直开口道。 执焰从巨石上跳下,手上拿着香炉,缓缓向众人走来。 他的眼神落在大师兄清温身上:“你拿命来吧。” 他面色冷静,声音平淡,口中的话语却令所有人心中一惊。 许直心中思忖着执焰和大师兄又有什么过节,要在今天取大师兄的性命? 难道是他用过香炉之后,发现了什么…? 三师兄早已拔出剑来,与大师兄并肩而立,怒目喝道:“魔头莫要猖狂,快还宝炉来!” 大师兄清温道从怀中摸出惊鸿罩,宝物顿时大放异彩,连海面的波纹都染了颜色。 大师兄道:“无需与他多言,只带回门派给师尊处置便是了。” “哈哈,”执焰一声冷笑:“好大的口气,你师尊还要处置我,他可没先处置他那杀人逃逸的徒儿呢!” 此话一出,师兄弟们更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只有大师兄面色冷峻,神色有些异常。 许直问道:“魔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执焰还未答话,大师兄祭出惊鸿罩:“看招——” 一道虹光从罩内冲出,仿佛无数把利剑,剑气锐不可当,迅如雷电。 执焰半步不退,伸手一挡,魔气与真气在半空中猝然相撞,一片光波在空中激震,僵持住了。 “诸位师弟,快助我一臂之力!”大师兄回头道。 三师兄首先将手掌搭在大师兄的背上,将法力传给他,其他师兄弟也陆续跟上。 目前情况紧急,师兄弟们除了相助大师兄外别无他法。 许直虽然把手放了上去,但没有传送法力。 他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大师兄和往常不太一样? 听到执焰的话语,是在斥责大师兄有杀人之嫌,如果是平日的大师兄,必定会淡然与之辩驳,但今日大师兄上来就要用惊鸿罩收了执焰,动手不动口,这不是大师兄的行事风格。 空中一声巨响,惊鸿罩应声碎裂,点点碎片飘入海中,海水霎时枯干。 七个师兄弟顿时往后退去,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兄还能勉强留在原地,四师兄、许直、六师弟和七师弟则被爆裂的气浪拍在了数米外的山壁上。 大师兄目露震惊之色,声音淹没在巨响之中:“怎么可能……” 执焰踉跄了一下,抹了抹唇角鲜血,他的旧伤还未痊愈,能破惊鸿罩已经是极限了。 三师兄搀起大师兄,两人发冠微乱,有些狼狈。 “看来你很不想让人知道你做过的事,”执焰望着清温,“这么着急封我的口,可惜你没这个本事。” 大师兄万念俱灰地闭上眼睛。 “你杀害了我的好友竹青子,还不自裁谢罪!”执焰盯着清温。 三师兄第一个反驳道:“血口喷人!你有何证据?” 许直看向香炉,证据应该就在那里。 执焰道:“这香炉能追索人的灵气,能看到那个人死前的记忆。他与竹青子共同修炼之时,走火入魔杀害竹青子,竹青子的法力被他尽数吸入体内,事后还装作无事人一般…” “不可能!”三师兄还是抱着大师兄,又是心急又是心疼地皱着眉:“大师兄他…他怎么可能……” 大师兄的脸颊湿润了,是三师兄的眼泪。 ※※※※※※※※※※※※※※※※※※※※ 卡文严重,更新比较慢,对不起QAQ!! 感谢馥芮白的地雷 感谢夜间起降x3 的营养液 第20章 清纯道长俏魔头 “看来是我命该如此…”大师兄喃喃开口,抬眸望向执焰,眼中已是一片死灰。 执焰抬手,掌心中有浅色光芒凝聚。 许直喊了声“不好!”便去阻拦执焰。 执焰本来身上就有伤,现在更是不宜再战,如果他和师兄弟混战起来,真不知道是个什么局面…… 就在此刻,一道虹光穿云而来,打断了执焰的法术,执焰被震得往后一退,半只靴子踏进海里。 许直伸手拉了他一把,右臂被光|气灼伤,血珠滴了下来。 许直往天空一看,云端那来人他认得,正是自己的师尊,玉镜派的掌门。 “大胆狂徒,竟敢伤我玉镜派门人!”掌门喝道。 眨眼之间,掌门已落地,拦在清温和执焰中间。 “你徒弟杀了人,要偿命。”执焰目光里的阴狠未曾褪去半分。 “玉镜派自有规矩,必定会彻查此事。只是你盗取宝炉再先,打伤我徒儿在后,嚣张至极,我不能容你。”掌门吐字很慢,掷地有声。 “师尊——”许直无意识挡在了执焰的面前,一声师尊包含着几分恳求。 “无需多言,让开。”掌门的眼神中顿时染了杀机:“今日为师要叫这狂徒知道,欺辱我玉镜派是什么下场。” 风卷云涌,掌门与执焰在空中对招的刹那,两道身影在空中凝成一幅图画,掌门拂尘轻扬,居于上风,执焰踏海横刀,居于下风。 云朵、海浪、飞鸟…全部静止,连朝阳投在海面上的晖光都不再闪动,而是被压成了一片浓丽、干净的色彩。 许直一愣,扭头看了看其他师兄弟,他们也纷纷定住了身形,三师兄依旧苦苦拉扯着大师兄,大师兄万念俱灰地垂着头,四师兄要上前襄助掌门,六师弟和七师弟则是朝自己的方向赶来。 许直试着走了一步,居然灵魂出窍,直接迈出了原先的躯壳。 忽然,执焰的灵魂也轻飘飘落在许直身边,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淡淡望了许直一眼。 系统的声音及时响起:“任务成功,传送舱准备开启,开启时间预计在5分钟后,请稍候…” “此次任务时间换算为23小时20分51秒,已打破NHSA管理局历史记录…” 许直没想到这么快就完成了任务,有点不可思议。 一般这种情况属于“为作者提供了充足的创作思路,完成漫画的可能性约等于100%”,特工可以撤离世界,让世界自行发展了。 许直眼前的画面逐渐变浅,淡化,他回头看了看几个师兄弟,隐隐有些不舍地挥了挥手。 再见啦,希望你们在漫画世界一切都好。 虽然这次任务过程曲折,自己的计划被搅和得稀巴烂,但一想到打破了记录,许直就高兴,想赶快回到管理局,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老师……啊,不过时光回溯之后,老师应该也不记得他和杨顾出任务这件事吧?这次任务可能只会留在系统记录里了。 “辛苦了。”许直转头对杨顾说,这是他完成任务之后的惯例,对队友说声辛苦。 “辛苦。”杨顾点了根烟,吞云吐雾。 这也是他完成任务收队时的惯例,先点根烟抽抽。 许直一愣,不是,这哪儿来的烟和打火机?烟是血罂粟,多年前的老牌子,现在已经停产了。连老师都不抽它,嫌太呛嗓子。 许直:“哪儿来的?” “积分换的。”杨顾指间把玩着塑料打火机。 任务积分还能换这些?许直做了那么多次任务,却从来没用过这个功能,系统面板上也没有,杨顾一个第一次做任务的新人是怎么知道的? 问了有点没面子,许直没再问。 反正他也不需要用积分兑换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回管理局了。 突然,一盒纯牛奶落入许直怀里,许直连忙接住。 系统:“已支付任务积分5.5,代付人:杨顾。” 如果是队友给买了一盒牛奶,许直绝对会觉得那是“队友的爱”,但杨顾送他牛奶,许直感觉被看成了没断奶的小孩子,像是“爸爸给你买盒奶”的嘲讽,又像是“你不会买,我帮你”的炫耀。 不过,也许这根本就不是给他买的,是杨顾点错了。 许直把牛奶扔回给杨顾:“下单错人了。” 杨顾看了许直一眼,没再说话。 系统:“传送之门已开启,请在10分钟内进入大门…” 白茫茫的前方显现出一道银色金属大门。 许直和杨顾同时进了传送舱,坐在椅子上,椅子上罩着圆卵一样的透明罩子,椅子下放遍布着线路和开关。 系统:“时光机充能完毕,准备启动,目前进度5%,预计在2小时后正式穿越,请穿越者做好准备,在此期间请不要离开座位…” 前方有一块偌大的显示屏,许直和杨顾都没去拿遥控器,屏幕漆黑地沉默着。 大约过了一小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漫画世界的情节均已完成,是否查阅后续情节及番外篇?” 杨顾干脆地选了“是”。 许直也挺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究竟主角和反派是怎么在一起的,毕竟从他经历的剧情发展来看,两个人很难再有交集。而且,他也想知道其他师兄弟后来都过得怎么样了。 屏幕亮起,漫画后续剧情一幕幕呈现。 在珪墟,掌门打败了执焰,并把他带回门派,执焰根本是个关不住的主儿,大闹玉镜派,轻而易举逃脱,走之前废了大师兄全部法力。 又过了一年,主角清曦下凡历劫,在凡间做了卖花郎,原本要历尽凡间的辛酸苦楚,但每次他遇到危难的时候,总有一个红眸公子前来解围,红眸公子不爱说话,性情冷漠,但总是不离清曦左右,他便是执焰。 两人在凡间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在一个寂寞的雨夜,他们将自己交给了彼此。 这一幕画得十分隐晦,只有摇曳的绵绵雨丝,映着烛光的床帐,湿漉漉的窗台,还有床角凌乱的衣衫。 许直看得有些脸红,幸好没演到这段,否则真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就在清曦即要渡死劫的时候,执焰替主人挡了劫难,失去了千年道行,清曦历劫回到玉镜派的时候,怀里抱着雪貂,他亲自帮执焰重新修炼,并和执焰结成道侣。 大师兄闭关不出,直到漫画的最后仍在为竹青子的死忏悔,二师兄和三师兄兼任掌教,打理门派事务,四师兄则继续四处逍遥,六师弟成为守门弟子,守护着主峰和主殿,七师弟则成为了有名的灵兽饲育师。 看完漫画结尾,许直舒了口气,杨顾问道:“前面是什么情节来着?我只记得开头和结尾。” “你说的是你失忆之后?” “嗯。” “你失忆之后也没发生什么情节。”就光抱着我喊主人和腻腻歪歪了。 ※※※※※※※※※※※※※※※※※※※※ 感谢苏瑾墨的手榴弹~ 么么!! 第21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哦。”杨顾略一点头,神色如常。 过了半晌,许直浑身轻快了许多,系统发出提示:“两位特工的□□损伤皆已修复完毕。” 许直微微皱眉偏头,好像哪里不太对。 上次有个队员被丧尸吓得精神失常,系统修复完了提醒“特工的□□损伤及精神损伤皆已修复完毕。” 这次系统没有提到“精神损伤”。 但是,杨顾不是在任务中失忆了吗…? “没有修复精神损伤?”许直问系统。 系统:“此次任务中,两位特工没有精神创伤,故无需修复。” 许直的目光投到杨顾身上,杨顾瘫在椅子里闭目眼神,十分安详。 “失忆不算精神损伤?”许直不死心地问系统,想给自己找回点颜面。 系统:“失忆属于精神损伤,但没有在任务中检测到失忆症状,是否申请重新检查、修复?” 许直回答得很干脆:“不用了。” 一股遏制不住的怒意冲上头顶,许直浑身血液沸腾,攥紧了拳头。 “杨顾!” 杨顾揉了揉耳朵:“我不聋。” 杨顾第一次听到许直发出如此中气十足的声音,这个恼火的表情也是限量版,整个管理局里只有杨顾能让许直发飙到这种地步。 看上去像是要喷火,原来优等生发脾气是这样的啊。 “你耍我?!”许直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开了染坊。 “我是为了任务,你看,任务完成得很快——” “住口!” 杨顾到底是什么魔鬼? 亏自己在他“失忆”的时候那么照顾他,居然都是骗人的! 亏自己还觉得执焰失忆后又乖又甜,敢情都是这人装的! 自己居然容忍了他的百般调戏,还傻不拉几地对他说“你在主人身边,就是最好的礼物”……现在想想,真是脑子进了水,杨顾在自己身边,就是最恐怖的噩梦。 许直这辈子都不想搭理杨顾了。 系统:“有关蓝麒麟的调查资料已经备份上传完毕,距离完成时光穿越还有10小时28分,两位特工抵达后,可从系统数据库下载资料……” 不幸的是,由于许直和杨顾最了解蓝麒麟事件,他们穿越后还要面临数不清的合作。 * 许直一觉醒来,和杨顾穿越回了五个月以前。 许直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看到杨顾在他旁边慵懒地打着盹,许直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凑合过吧,还能离咋地.jpg”的表情图。 他并没有原谅杨顾,只是在为他们的合作调整心态。 周围的同事有所察觉,许直和杨顾见面的次数明显增多,几乎三五天就要凑在一起讨论调查进度——托那只该死的麒麟的福。 这次他们用了另一种策略对付蓝麒麟,将特制炸|药掺入诱饵中,引诱蓝麒麟上钩,蓝麒麟吃了诱饵后轰然爆|炸,深蓝色的汁液和肉块喷溅得到处都是……随后,技术部的检验人员告诉了许直一个惨痛的消息:蓝麒麟的血液可以用来繁殖新生物,而他们目前无法清理掉这些血液,也追不上它的生长速度,用不了多久,人类的城市就要毁灭了…… 许直和杨顾再次坐进了传送舱。 许直在心中双手合十,希望不要再有什么爱情相关的题材。 “这次任务我可以单独参加,我已经不是新人了。”杨顾说。 “这可是关乎到人类灭绝的大事,你只参加过一次任务,就想单飞?”许直难以想象这是怎样膨胀的心理。 “你不是不喜欢和我一起出任务嘛,换个人也行。” 许直冷笑着扭过了头,杨顾那点小心思他还不知道?换个人就没人管得住他了,他还不在任务世界里可劲儿耍? 此时,系统启动,发布了任务:“这次的任务是进入BL漫画——” 空气静止了。 许直:??? 杨顾:……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系统:“你们在故事里是情侣,从床上关系来看,许直在下,杨顾在上,请你们牢记自己的定位。” 不是似曾相识,是一毛一样。 许直实在坐不住了:“等等,系统出bug了吗?这个任务做过啊…” 他出任务这么多次,就从来没遇见过两次题材和角色分配都一样的。 系统:“系统扫描自查中,请稍候……” 杨顾:“中断自查,显示漫画封面。” 屏幕上显示的封面上是一架雕花龙床,珠帘和纱帘后面,隐约可以看到皇帝一手握着另一个男人的双腕,另一手捏着那男人的下巴。 皇帝的侧颜显得深情而又隐忍,另一个男人则皱着眉头,偏头躲闪。 封面上还写着“将军,朕终于得到你了”、“后宫悲虐恋曲”、“*包含生子情节”。 许直的脑海中飘过无数“啥”、“这是什么”、“不会吧”、“救命啊”、“太可怕了”…… 许直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什么叫生子情节?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对吧?” 杨顾眨了眨眼,纳闷道:“除了生孩子,还能有什么意思?” 许直垂死挣扎:“比如……作者之前的漫画里有角色名叫‘生子’,而这部漫画里包含这个角色的戏份……” 系统:“生子,即怀孕生子的意思,在这部漫画中,皇帝和将军生了一个小皇子。” 杨顾看向许直:“你是将军。” 许直:“……” 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系统:“这本漫画书没有结尾的原因是情节过于悲情虐心,导致读者流失严重,漫画腰斩。你们的任务是改善剧情,吸引读者继续订阅漫画,当漫画吸引到足够多的读者时,足以连载下去直至完结的时候,任务就完成了。” “OK。”杨顾答应得很干脆,按*键拿到了漫画书和任务说明书,把漫画书递给许直一本。 许直翻看漫画书的表情很悲壮。 杨顾注意到许直在看漫画书的时候把脸转了过去,右手托着头,主要是为了盖住红透了的耳朵,但脖子还是红的。 “你那角色太惨了……”杨顾又早早翻完了漫画书,跟许直剧透:“就没怎么下过我的龙床。” ※※※※※※※※※※※※※※※※※※※※ 这一世界,和死对头养娃! 感谢木下x10 的营养液 第22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你的角色简直跟反派一样,就一不折不扣的昏君,把好好的将军从前线调回来纳为贵妃,朝臣和百姓都谴责你,将军心里还怨恨着你,皇帝当到这个份儿上也是很失败了。”许直的眼神里流露着挑衅。 “爱妃别动怒,”杨顾忍俊不禁,瞟了眼许直平坦的腹部:“小心朕的龙胎。” “你叫谁呢!” “叫孩子他爹呢。”杨顾懒懒喝了口茶,没半点吵架的派头,只是闲聊调侃而已。 许直一扭脸不搭理杨顾了。 对于这次的任务,许直已经有计划了,他没告诉杨顾。 杨顾,你根本不知道等待你的会是什么。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传送时间到,许直眼前一片空白,意识逐渐远去。 * 许直恢复意识的时候,杂七杂八的说话声灌入耳中。 “醒了,贵妃娘娘醒了…!” “真是皇天保佑!” “爹爹可算醒了…呜……” 许直的视野逐渐清晰,只见皇上、御医、宫女、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奶娃娃围在床边。 御医和宫女都是又惊又喜,恐怕是被皇上说了“他要是有个好歹,你们全得陪葬”之类的话。 “龙骧,感觉如何?身上还疼不疼了?”皇上握着许直的手,一脸深情:“下次可不许背着朕偷偷骑马了,想骑马,朕可以陪你的。” 许直用茫然的眼神看了看这些人,微微支起上身:“陛下……” 皇上按着他的肩让他躺下:“好生歇息,有事吩咐宫人就是了。” “末将怎么在宫里?”许直挣扎起身。 “嗯?”杨顾眸中闪过一抹错愕,其他的御医和宫女也面面相觑。 自从将军被皇上纳入后宫,向来都只能自称臣妾,怎么会自称末将呢? 许直心中暗笑,杨顾啊杨顾,让你装失忆糊弄我,现在我也失忆一把,一报还一报。 原漫画中的将军入宫后郁郁寡欢,不爱搭理皇上,自己装失忆正好可以抛开前尘往事,方便和皇上互动,既吸引读者又报了仇,一举两得。 “陛下,末将不是在边疆打仗吗?怎么会在宫里……”许直眨了眨眼,又望向那奶娃娃:“这孩子是谁?为什么称末将为爹爹?末将还没娶亲呢。” 皇上微微蹙眉:“龙骧,你现在已经是朕的后妃,”又一指那挂着鼻涕泡的奶娃娃:“他便是我们的孩子,钰儿。” 许直瞠目结舌:“陛下,末将是男子,怎、怎能……” “爹爹,我是钰儿呀——”小皇子伏在被子上,哭花了热乎乎的小脸蛋,金豆子掉个不停。 一名御医额头的汗珠子也掉个不停,脸色发白,另一名御医微微退了几步,已经做好下跪的准备。 皇上不怒而威,淡淡望着御医:“你们不是说他的身体没有大碍么?怎么连朕的皇子都不认得了?” 两名御医呼啦一声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陛下恕罪!微臣再替娘娘诊脉…” “一群废物,都下去吧。”皇上挥了挥手,又对皇子说:“你跟奶娘先回东宫。” “儿臣想陪着爹爹。”小皇子吸了吸鼻子,抓着许直的手指不放。 皇上对小皇子笑道:“朕有话对你爹爹说。” 小皇子噎了一下,恋恋不舍地放开了许直的手指,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宫人全走了,寝宫中顿时安静了不少。 许直倒是有点好奇杨顾会怎么应对自己失忆的情况。 皇上握着许直的手,比对小皇子说话还耐心:“爱妃征战边疆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莫不是爱妃忘记了这几年发生的事?” 许直听见“爱妃”胳膊上都起鸡皮疙瘩。 许直垂眸:“不记得了,不知末将怎会成为陛下的后妃,还有了孩子。” 皇上抚摸许直的头发,眸似秋水,声音如丝缎一般贵气而温柔:“太可惜了,忘记了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当年还是你向我表明心迹的,你在庆功宴后留住了我,红着脸将你最爱的宝剑送给我,说此生都会在我身边保护我……那之后,我不顾群臣和百姓的反对,毅然决然纳你为妃。” 许直听得眼睛都直了。 杨顾撒谎不打草稿,颠倒黑白。 明明是这昏君强取豪夺,逼迫将军嫁给他,到他嘴里就成了自愿。 许直:“这样吗……?” “是啊,”皇上点头:“我们恩爱缱绻,羡煞旁人,都说恩爱的夫妻生出来的孩子特别漂亮,你看钰儿多标致?眼睛像我,嘴唇像你,笑起来的时候更像。” 皇上伸出微凉的食指,轻轻点了下许直的嘴唇。 许直的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浅红。 为什么被调戏的总是我? 为什么装失忆也阻止不了杨顾耍流氓? “哈哈,我知道,你没恢复记忆,还不习惯,”皇上把许直的一缕发丝挽到耳后:“无妨,我们从头开始,慢慢来,我等你。” 皇上的眼中满是宠溺,以及一丝丝独属于杨顾的玩味。 许直干巴巴道:“…谢陛下体谅。” 皇上露出“朕的爱妃真可爱”的表情,说道:“不过,你失忆的事最好别让孩子知道,要是孩子发现爹爹把他忘了,不定要哭多少回呢。” “陛下可否告诉我更多关于孩子的事?” “他大名李承玉,小名钰儿,是我起的,钰即是坚金,意为你我情比金坚。” 许直:“……” “这孩子很喜欢你,每天晚上临睡前要听你讲故事,”皇上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不过,今日就罢了,你还是好好休养吧,”皇上扬声道:“来人,为朕更衣。” “陛下,我的身体没有大碍,我还是想哄着钰儿睡下,免得他太担心了睡不着。” 许直记得小孩子临走前很不舍得自己,看着怪心疼的。 “嗯,”皇上对宫女道:“把钰儿带过来,听他爹讲故事。” 许直:“……” 皇上理直气壮:“我怎么舍得让你夜里走动。” ※※※※※※※※※※※※※※※※※※※※ 小皇子:??? --- 感谢苏瑾墨的火箭炮 感谢夜间起降的地雷 感谢苏瑾墨x10、唐子耀x10 的营养液 第23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小皇子进屋的时候,皇上正往许直的被窝里钻。 许直把被子让给皇上,自己去扯另一条,皇上不让,非跟他盖一个,还无比自然地伸手搂着许直的肩。 许直见小皇子来了,连忙推了下皇上的手背,皇上这才收敛了一些。 小皇子脚步一顿,奶娘也看惊了,以前何曾出现过这种和谐的场面? 想当初皇上一上床,将军就要下地,皇上就把将军拽回床上,将军冷着脸,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把皇帝捅了,侧躺的时候脸永远冲着墙那边,留给皇上一个倔强和高傲的脊背,哪像现在这么温顺。 “儿臣拜见父皇、爹爹。”小皇子懵懵地施礼。 “来,”皇上掀开被子一角:“爹爹要给你讲故事。” 小皇子圆溜溜的眼睛忽地一亮,他挤了进来,凑到许直跟前,又担忧道:“爹爹还认得钰儿吗?”小皇子双手摸着自己的脸,歪头和许直对视。 “认得。”许直轻轻摸了摸小皇子的额头,小皇子的头发很细很软,又香香的。 “那这样呢?”小皇子一双小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认真地问:“还认得出来吗?” 小家伙实在可爱,许直忍不住把他抱在怀里:“是我的钰儿。” 小皇子高兴地拍了拍手:“哈哈,爹爹痊愈了!”他像奶猫一样往许直怀里蹭了蹭:“爹爹要讲什么故事呢?” 许直浅笑道:“讲个女娲补天的故事,好不好?” “哇……”小皇子缓缓睁大了眼睛,合不上嘴。 “嗯?”许直不知小皇子在惊奇什么。 “爹爹笑了……真好看。”小皇子目不转睛,自言自语地呢喃道:“我从没见爹爹笑过。” 许直蓦然心里一酸。 皇上和将军天天冷战,这孩子想看爹爹笑一次太难了。 许直看向皇上,目光和皇上相撞,皇上也在留意着许直的神情。 毕竟皇上之前明明说他们“恩爱”,小皇子却说从没看爹爹笑过,言辞相悖,皇上是想看许直听出来了没有。 许直不禁心中感叹,杨顾在这种细节处理上还是可以的。 “因为你爹爹之前都只笑给我一个人看啊。”皇上捏了捏小皇子的脸蛋。 “为什么呢?”小皇子歪头。 皇上露出神秘的笑容:“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现在先听故事吧,女娲造人。” 小皇子:“嗯!” 许直在被子下掐了皇上的大腿:“……是女娲补天。” “什么故事呢?”小皇子眨了眨好奇的大眼睛,换了个姿势端坐在床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后背板得直直的。 许直:“传说很久很久以前…” 皇上:“嗯,时间非常久远。” 许直:“天空塌了…” 皇上:“裂了个大口子。” 许直:“天河之水就流到了人间,民不聊生…” 皇上:“唉,可不是嘛。” 许直没想到皇上还喜欢捧哏。 许直:“女娲一看这情形,十分不忍心,然后…” 皇上:“你猜怎么样?” 小皇子:“她把天补上了。” 许直:“……” 小皇子:“因为故事名叫女娲补天。爹爹,我猜对了吗?” 许直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不会讲故事,形同嚼蜡,毫无趣味性。 许直笑道:“钰儿真聪明。” 小皇子雀跃道:“爹爹再讲一个!” 许直又讲了个夸父追日,小皇子更精神了,非常捧场:“爹爹讲得太好了,钰儿还想听。” 许直没办法,只得又讲了个精卫填海,小皇子都快感动哭了,还要听,根本听不够。 许直又讲了大禹治水和神农尝百草,小皇子缠着还要听。 皇上对许直耳语道:“再不睡觉,就要三更天了。” 许直无可奈何:“我讲了这么多,他就是不困……” 许直看得出来,小皇子很喜欢自己,即使是听不懂的故事都硬撑着听下来,想多和自己说说话,想多看自己笑笑,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轻易去睡。 皇上:“我讲一个故事就能让他乖乖睡觉。” 许直摇头:“不可能。”小皇子这么兴奋,一个故事怎么也不够的。 皇上:“别不信,我要是真做到了,从今往后你得管我叫夫君。” 许直:“……” 这也太狠了吧…… 皇上:“哈哈,不敢赌?” 许直:“谁不敢?你只管去讲,不过说好了,只单纯讲一个故事,下旨让他睡觉就算犯规。” “爹爹和父皇在讲什么故事呢?好小声,钰儿也要听。”小皇子好奇地上身前倾,摇了摇许直的手腕。 “钰儿,父皇也给你讲个故事吧。”皇上露出笑容。 小皇子微微一愣:“父皇请讲。” 皇上:“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 许直笑着摇了摇头。 杨顾你也不过如此,咱俩半斤八两,这故事还不如女娲补天呢。 皇上:“庙里有个由,由里有个田,田里有个口…” 许直:??? 小皇子:??? 之前的那些神话故事,小皇子听奶娘讲过,这个故事根本没听过。 岂止小皇子没听过,连许直都听得一脸懵。 父子二人望着皇上眨了眨眼。 皇上:“听不懂?” 小皇子和许直一起摇头。 皇上:“无妨,这个故事里的生字的确很多,而且互有关联,父皇这就教你识字,今晚学了,明早就考。” 小皇子恭恭敬敬给皇上行了个礼:“谢父皇好意,只是儿臣实在有些困了。” 皇上十分仁慈:“哦,那睡吧。” “是,父皇和爹爹也早些歇息。”小皇子撩开被子,乖乖躺在许直身旁,合上了双眼。 “爱妃也该睡了,晚安。”皇上笑吟吟望着许直,在等他的话。 许直气成河豚。 自己提出要给孩子讲故事,没想到挖了个坑给自己。 杨顾还真的做到讲一个故事就哄得孩子去睡觉了……失策啊! “晚安,夫……”许直动了动嘴唇,十分艰难,这辈子没管人叫过这个称呼。 皇上耳朵凑到许直唇边:“夫什么?” “君。”许直往后撤了撤。 “能连起来念嘛?没你这么断句的。” 许直深吸一口气。 他突然想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叫个夫君吗?都是演的,上个世界杨顾还管他叫主人呢,叫得那个欢,这么一想,许直心里也平衡了。 “晚安,夫君。” 皇上俯身吻了许直的额头,许直还没反应过来,皇上就躺回去了,那个吻轻得让人怀疑它是否存在过。 ※※※※※※※※※※※※※※※※※※※※ 么么~ 第24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夜晚静谧,许直搂着小皇子,皇上搂着许直,许直扒拉了一下皇上的胳膊,没扒拉动。 许直闭着眼睛,胸膛里的心跳吵得他睡不着。 小皇子的呼吸匀净香甜,睡得格外安心。 * 次日清晨,许直、皇上和小皇子一起用早膳。 今天的早膳是鲜虾面,皇上夹了一只虾放进许直碗里:“爱妃昨夜辛苦了,补一补。” 许直感受到了来自宫女太监那隐晦、灼热的目光,那些目光里带着艳色的遐想,还有些许惊愕。 “多谢陛下。” “嗯?”皇上静静望着许直。 小皇子呆呆含着筷子,不解其意。 一阵静默之后,许直不得不更正道:“多谢夫君。” 一旁侍候的宫女和太监面面相觑,震惊不已。大将军入宫之后,从来没这样好声好气地跟皇上说过话,叫“夫君”更是不可能的事。 没想到大将军从马上跌了下来,竟跌得转了性子。 小皇子见状,也夹了一块菇,摇摇晃晃地用手托着送到许直碗里:“爹爹,补一补。” “钰儿真乖。”许直礼尚往来,给小皇子夹了一只虾,小皇子笑得眉眼弯弯。 小皇子叼着虾肉,看了看皇上,皇上看了看许直。 许直只得又夹了几块笋到皇上碗里,皇上这才收回了目光。 “哇……”小皇子感叹道:“是家。” “夹什么?”许直一愣,“你也要笋?” 小皇子的小手拉过许直的手,软软的指肚在手心写了一个“家”字。 许直抬眸望着小皇子:“钰儿知道家是什么意思?” “知道哦!” 皇上:“哦?你倒是说说。” “这个却说不出来。”小皇子低头,朝许直的手心呼了一口气,那一小片暖融融的感觉顺着许直的手腕流到了心口。 “黎王世子告诉儿臣的,”小皇子认真道:“心里像被人呼呼了一口气,就是家的感觉。” “嗯,爹爹感觉到了。”许直不禁笑着摸了摸小皇子的额头。 “原来如此,”皇上恍然大悟状,向许直摊开手掌:“爱妃,快让朕感受一下家的感觉。” “先吃面吧,面要凉了。”许直把筷子放在皇上手心。 “凉了去热啊。” “不要耽误了陛下…夫君上朝。” “耽误不了。” “……” “哈哈哈…龙骧难为情了,真是可爱。” 小皇子笑得一脸幸福,他比平时多吃了一小碗面,吃一口看许直一眼,温柔的爹爹特别下饭。 * 皇宫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皇上和将军欢声笑语共进早膳的事情立刻传遍了宫闱。 最先知道的是太后。 心腹小太监对太后道:“今日早膳,将军给陛下夹了几块笋,还称陛下为夫君,亲密非常。” 歪在长榻上的太后难得睁开了眼:“真假?” “千真万确,错不了,还听人说将军昨夜十分辛苦…是何种辛苦,奴就不得而知了。”小太监笑了笑,两颊的红云衬着唇上淡淡的一抹胭脂,更显得清媚动人。 自从皇上纳将军为妃,并给予独宠之后,宫里隐隐起了变化,宫女们脸上的铅华脂粉渐渐淡去,反倒是太监、侍卫们打扮得越发上心,还有意效仿将军当年的装束。 将军腰细、腿长,行走时飒爽如风,一些太监侍卫们便将腰带束得高高的,将衣带稍微松散,一眼望去倒也风流。 太后点了点头:“嗯,看来将军跌落马下,把他摔得通透了许多,和和气气的多好?平时只一味倔着性子冷着脸…我竟不明白,做我天家儿媳,难道还委屈他了?” 正在两人交谈之时,外面传报皇上、将军和小皇子前来问安。 许直和皇上相携走进殿内,左手领着小皇子。 问过安后,太后问许直:“听说容妃从马上坠落,身体没有大碍吧?” “容”是皇上赐给将军的封号,原本该是“戎妃”,只是看着杀气太重,便改作“容”字。 许直:“谢太后娘娘关怀,臣的身体并无大碍。” 小皇子笑道:“皇祖母,爹爹已大好啦,爹爹认得钰儿。” 太后将小皇子往怀里一抱,好生亲热了一番:“好钰儿,喜不喜欢爹爹呀?” 小皇子眨巴着大眼睛:“喜欢!” “爹爹不在宫里的时候,你寂不寂寞?” 小皇子点了点头。 “那让爹爹给你生个妹妹,好不好?”太后眼梢一挑,望向许直。 太后一直想要个娇滴滴的小孙女,这希望就寄托在许直身上了。 许直现在可是三千宠爱在一身,获得了这么多荣宠,只生一个娃就说不过去了吧? 许直感到事情大条了,下意识望向了皇上,是求救的目光。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向杨顾求助的时候,连忙又收回了目光。 “唔…”小皇子犹豫:“要看爹爹喜不喜欢。” 许直:不愧是是亲儿子,懂事。 “那龙骧想不想和我再生一个孩子?”皇上笑着问许直。 许直:……不愧是死对头,搞事。 许直带着一脸假笑,言语迟疑:“臣……” 小皇子仰脸聆听着爹爹的回应。 小太监恨不得自己上阵给皇上生娃。 太后等着儿媳妇点头答应。 这个实在不好回答,许直不太擅长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困境。 “臣以为……”许直还是看向了皇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目光泄露了一丝无助,实际上,当他看过去的时候,这个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嗯,我知道了,”皇上了然地点头,接过了许直的话头,对太后说:“龙骧只是比较腼腆,他的意思是,再生一个还不够,他想为我多添几个子嗣。” 许直:“……” 好气,可还要保持微笑。 皇上看到许直精彩的表情,笑得非常灿烂。 ※※※※※※※※※※※※※※※※※※※※ 么么~ 第25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许直自从做任务以来,一直遵循着管理局的宗旨:要和队友团结,友爱,要把队友的不满画在沙子上,风一吹就没了痕迹,而对队友的恩情则要刻在石头上,千年万年也不能忘记。 杨顾是个特例,许直内心用来记仇的小本子上,已经写满了杨顾的名字,下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他的所作所为。 虽然许直很想开启意念交流,狂喷杨顾一通,但他现在装成失忆状态,只能暂时忍下。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令人赏赐了丸药、补品给许直,还说:“你们相处得甚是和睦,多生几个好,给钰儿做个伴,也免得我膝下寂寞。” 与太后寒暄了一番过后,皇上便去上朝,小皇子也被学馆的人接走,许直被宫人领着回到寝宫,也无其他事好做,只翻翻古书,喝喝茶。 约莫过了一个半时辰,早朝散了。 许直只听门外小太监传报说皇上驾到,便起身迎驾,皇上问道:“龙骧,身体如何了?头还疼不疼?” “谢夫君关怀,身体好多了。” “一会儿把御医开的药喝了吧,”皇上扶着许直坐下,一双温柔的眼睛望着他:“今天想起什么来没有?” 许直摇了摇头,装失忆装得彻底:“没想起什么别的…只是回忆着旧事,有几件事还放心不下。” “你说。” “我记得自己率领十万大军,与山狄交战在怀宾之野,我方大优,山狄节节败退,可我的战马显露疲态,将士也已是精疲力竭,当时与我并肩作战的子昇将军伤了右腿、洪戟将军未曾受伤,军师萧慧水土不服,还在中军帐养病……” 许直叹了口气:“可惜能想起的只有这么多,先前夫君说我是庆功宴后表明心迹,想来这场战役应当是胜了,只是不知如今北疆是否平定,子昇、洪戟和萧慧他们是否都好。” “北疆早已平定了,”皇上浅笑着拍了拍许直的手背:“「国之利剑」出鞘,山狄岂有不臣服的道理?这五年来,他们每年都来朝贡,如今河清海晏,都是爱妃的功劳。” 「国之利剑」是许直在国中的称号,曾经让番邦外族闻风丧胆。 “至于子昇、洪戟两位将军,子昇将军调去镇守南疆,洪戟将军告老还乡,他的如夫人又为他添了一双龙凤胎,他是再也不肯回战场上来了。军师萧慧,现今已提拔为枢密院副使,身子骨也比原先硬朗了不少…”皇上望着许直:“爱妃这回可放心了?” 许直笑着点头:“原来如此,大家一切都好。” 不放心也得放心,皇上说的那两个将军都见不到面,唯一能见到面的萧慧又是顶聪明、知晓分寸的军师,绝对会为皇上保守秘密。 杨顾真是滴水不漏。 “是啊,你也不错,入宫做了我的爱妃,我们还有了钰儿……”皇上笑道。 “陛下,娘娘,药来了。”宫人端着药。 许直取下药碗,木盘上还有一小碟桃肉果脯,专门解苦的。 “先喝药,今早御花园新栽了几架陵苕花,一会钰儿从学馆回来,我们逛逛园子去。”皇上说。 * 傍晚时分,暑热已散去大半,许直和皇上、小皇子一同去御花园赏花。 许直平时出任务比较忙,鲜少有这样逛花园的时候。御花园给他的第一印象不是美丽,而是危险。 一座座掩映的巍峨假山,一段段弯曲绵延的抄手游廊,分辨不出种类的花木如云如幕,走几步一个光景,再走几步又是一片天地,永远是一眼看不到底的景色,真是绝佳的隐蔽场所。 也许回调查局可以跟老师提个建议,训练考试时可以参考古典园林布置一下考场。 “这陵苕花是从爱妃的家乡陵州移栽过来的,”皇上微微仰头望着爬了满架的橙红色花朵,转头问许直:“爱妃可还喜欢?” “好看。”许直展颜一笑。 陵苕花繁茂缀在枝头,深深浅浅的红色,仿佛在绿叶上泼了一河朱砂。 “好看!”小皇子学着爹爹说话:“儿臣想要。” “父皇给你摘一朵最高的花好不好?”皇上说。 小皇子摇头:“儿臣捡地上的就好。” 说着,小皇子蹲下身,从地上拾起一朵小花。 虽说这里常有人打扫落花落叶,但也做不到每时每刻都来打扫,地上还是零落了七八朵。 “爹爹,送给你,”小皇子双手捧着花:“儿臣想给爹爹戴上,可爹爹太高,儿臣够不到。” 皇上听罢,从小皇子手中拿起花,别在了许直头上:“父皇替你戴了,红花配美人。” 许直:“……” “哈哈!”小皇子拍着手,继续在地上找花,想给父皇戴一个,然后自己再戴一个,就圆满了。 小皇子在藤架下摸着,忽然看到一小片尾羽的尖尖,他好奇地将那东西从花丛底下拽了出来,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啊!” “怎么了?” 许直立刻走上前一看,地上躺着一只死麻雀,死状十分惨烈,像是被人踩扁了,骨头露在沾血的羽毛外面,头骨都碎了,只有绒毛还随风颤动。 “呜呜……”小皇子的大眼睛里涌出泪水,两只小手直发抖,却又把鸟的尸体捧了起来:“它还在动,它还活着!爹爹,父皇,快救救它——” 许直露出哀伤的神情,皱眉道:“它已经死了,救不活的。” 皇上也上前看了看那麻雀,的确是华佗再世也救不过来了。 小皇子哭得更厉害,眼泪一行一行往下流,小脸通红:“呜呜…怎么可能!儿臣每天都看见它在天上飞的……宫里…御医……呜……” 由于抽泣,小皇子的话语已经含糊不清,断断续续,许直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小皇子十分不接受麻雀已经死亡的事实。 小皇子经常看到有鸟在天上飞,不知是把这只认作了哪一只,才伤心到这种地步。 “钰儿,”许直用手掌擦了擦小皇子脸上的泪水,温柔道:“听爹爹说,死亡是一种自然规律,是不可逆转的,死了就没办法活过来了,麻雀救不回来,这不是钰儿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而是…这已经无法改变了,钰儿明白吗?” 小皇子努力隐忍着自己的哭声,整个小脸皱成核桃,抽搭着,不停地抹着眼泪:“不……” 许直感到一股无力感。 他向来不擅长应对小孩子,就是因为对小孩子讲不通道理,说再多都没用。 许直还没告诉小皇子,整个御花园里的走廊和凉亭都是树木的尸块堆积起来的,地上零落的花瓣也都是死去的花朵尸体,在御花园的角角落落,还不知藏着多少虫蚁和飞鸟的尸体,只是见了一只小鸟的尸体,不必哭成这样。 “呜……父皇,父皇救救它……”小皇子仰着头,一边流泪一边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抓着皇上的龙袍。 “它根本没有死,不用救啊。”皇上轻轻抚摸着小皇子的额头。 小皇子由于好奇,脸上的雨势稍减,眨了眨眼睛,睫毛上全是亮晶晶的泪珠,疑惑道:“唔?” 许直也一脸惊讶。 麻雀都死成这样了还叫“没死”,杨顾在说什么梦话…! ※※※※※※※※※※※※※※※※※※※※ 感谢也凉的地雷~ 么么!! 第26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皇上问:“钰儿是在花架底下找到它的,对吧?” “嗯。”小皇子点头。 “那就对了,这种鸟很神奇的,它可以变成任何样子,它在天上飞累了,看到这陵苕花安安静静开得很漂亮,就想变成一朵花,于是它把鸟的外衣脱了下来,变成树上的一朵花了。”皇上指了指树上的一只花苞:“喏,就变成了这朵。” 小皇子愣愣地看了看花,又看了看鸟。 许直听得一脸懵。 皇上指着麻雀的尸体:“你看,它很扁对吧,这是它脱下来的衣服,钰儿脱下来的衣服叠起来是不是也扁扁的啊?” 小皇子恍然大悟,眼睛一亮:“对!” “那上面的红色,是因为它的衣服穿脏了。” 小皇子止住了哭泣:“原来是这样啊…” “很懒的鸟对吧,衣服脏了也不洗,往地上一脱就变成花了。” “哈哈…”小皇子终于破涕为笑:“父皇知道的真多呢!” 然后,小皇子转脸对许直说:“爹爹,原来鸟儿没有死,它是一种神奇的鸟……”而后把皇上说的原封不动告诉了许直。 许直用一种看传销头子的目光看着皇上,这教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小皇子又乐此不疲地在地上捡花玩,还用花在地上拼出各种图案。 许直小声对皇上无奈地说:“夫君如此教导,钰儿会当真的…” “正确的答案就那么重要吗?”皇上看向许直。 “难道……不重要吗?”许直一脸认真:“他现在是不哭了,可当他有一天知道真相,不是会更伤心吗?原来他以为没有死去的生物,其实都不可挽回地死去了…” “起码他在这一刻不伤心了,”皇上淡然一笑:“等以后他发现真相,就会知道当初给他讲故事的人有多温柔了。” “温柔什么的…”许直难以苟同。 “爱妃小时候,从来没有听人讲过这种故事?” “没有。” 许直小时候第一次看到电视剧里的人死了,以为那个人真的死了,父亲就专门给他科普演电视剧的人是演员,没有真的死去,但现实中的人如果死了就真的没救了,那是许直第一次接触到“死亡”这个概念。 “怪不得。” 许直说:“他现在是相信了这个故事,但是如果他以后又遇见了与死亡相关的事物,不是连个心理准备也没有吗?他还是会觉得那些生物都不是死了,而是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别人都知道的常识,他却不知道,这样真的好吗?” 皇上望着远方,夕阳的余晖渐浓:“未来的事谁知道呢?如果他一辈子都不知道,或许还是件幸福的事。” 许直感到不可思议:“会有人一辈子都不知道吗?连死亡不可复生这种事都…?” “有的。”皇上的目光落在许直身上,含蓄,意有所指,却又虚无缥缈。 许直竟隐约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一丝认真。 是错觉吗?杨顾难得会有这样的眼神。 这眼神仿佛洞穿了皇上和将军的两副皮囊,是杨顾在看许直。 许直:“为何这样看着我?” “出神罢了。” “爹爹!父皇!你们看——”小皇子拍了拍手,笑吟吟指着地上自己用花瓣拼出的小鸟图案:“死去的花儿也变成鸟啦,只是不会飞。” “怎么不会?”皇上笑道:“等风来就好了。” 不多时,一阵微风拂过,地上的花瓣翩翩飞舞,打着旋儿散乱了。 “哦!小鸟飞喽~”小皇子蹦跳着,拍着巴掌。 许直看着皇上和小皇子的笑颜,以及沐浴在夕晖下的旋舞着的花瓣,竟一时忘记了对错之争,唇角也染了笑意。 *绝世唐门 这日夜晚,月亮极大极圆,许直和皇上被小皇子拉着一起在院子里看月亮。 小皇子抱着许直的手,仰头望着月亮,忽然眉头一皱,拉着许直往旁边挪了挪:“爹爹,这边一点。” “嗯?怎么了?”许直纳闷,转头看了看,除了身后杵着个皇帝,没发现其他生物。 “爹爹太高了,月亮都磕脑袋了,凉。”小皇子身子又矮,离许直又近,看到许直的头挨着月亮,一想月亮冰凉凉的,赶紧把爹爹拉开。 “咦?怎么儿臣走的时候月亮也走呢?”小皇子拉着许直转来转去,从哪个角度看月亮都在那里。 许直扑哧一笑。 小皇子真可爱啊……光是陪着小皇子,心情就很好。 “你爹头铁,不怕。”皇上笑道。 许直:“……” 一秒毁气氛。 杨顾很不可爱。 看完月亮,三人回屋,许直临进门的时候瞥见走廊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个太监,他身形瘦削,眉毛画得长长的,唇上的红胭脂在烛光下平添一抹艳丽,许直一眼便认出这是太后身边的春喜,今天给太后问安的时候,他也在场。 许直眼眸一转,这么晚了,春喜不在太后宫里伺候,跑到皇帝寝宫来干什么? 下一秒,皇上就让人把小皇子送回了东宫,小皇子说要听故事,皇上说改天再听。 寝宫内只剩许直和皇上两人。 许直:“怎么不留钰儿在这里睡?” “有盯梢的。”皇上淡淡看了眼窗外:“母后的心腹来查岗了。” 许直脸色一变,皇上白天跟太后说要多生几个,太后不好糊弄,派人来看看他们晚上究竟有没有积极地为繁衍事业做出努力。 都怪杨顾这张破嘴…! 皇上看着许直脸上变颜变色,轻笑道:“不用怕,我说的话我负责。” 许直皱眉:“你指的是?” “多生几个娃。” “你负责生?” “我负责叫唤。”皇上往床上一趴,回头道:“今日批奏折,坐了好几个时辰,腰酸背痛,爱妃快给朕按一按,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 “我怕把你按断了。”许直面无表情地按了按手上的关节,咔咔作响。 然后,寝宫就隐约传出了“啊!舒服!”、“轻点儿!”、“重点儿!”的动静。 春喜乐滋滋回去复命了。 太后:“如何?” 春喜:“很激烈。” * 皇帝寝宫内,皇上已享受完按摩,洗漱完沉沉睡去。 许直在黑暗里抱着被子怀疑人生,他按得手都酸了。 为什么满嘴跑火车的是杨顾,我还要白送一顿按摩?凭什么? 许直想了半宿也没想明白。 ※※※※※※※※※※※※※※※※※※※※ 感谢夜间起降的地雷 感谢夜间起降x20 的营养液 第27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光阴荏苒,转眼已是重阳佳节。 这日清晨,许直、皇上和小皇子都戴了茱萸香囊,坐在案前吃糕。 许直指着蒸糕上红晶晶的石榴和圆鼓鼓的栗子黄,问小皇子:“这红的,黄的,钰儿都认识吗?” “儿臣不认识…”小皇子凑过来咬了一口,咽干净了才说:“儿臣只晓得好吃。” “这是石榴,这是栗子。”许直指了指蒸糕上的果品。 “这是钰子。”小皇子指了指自己。 “哈哈,什么钰子,是钰儿——”许直笑道。 “爱妃,喝点菊花酒。”皇上命宫人给许直斟上,叮嘱:“尝一两口就好,一会儿宴会还有得喝呢。” 许直抿了口酒,唇齿间都是清甜的花香。 “钰儿怎么不闹着要喝酒了?”皇上问。 许直瞥了皇上一眼,欲言又止。 之前吃饭的时候两人偶尔喝点小酒,小皇子总是闹着要喝,这回小皇子总算不问了,杨顾还上赶着逗他! 小皇子摇了摇头,认命道:“每次都给我吃筷子头,不要了。” 皇上用筷子沾了一滴酒,往小皇子面前一伸,小皇子犹豫片刻,还是一口含住了筷子头,咂咂嘴:“唔……” “如何?”皇上问。 “儿臣醉了……”小皇子趴在许直怀里不起来,装醉。 “那太好了,蒸糕全归我。”皇上笑着拿了一块。 “!”小皇子一个鲤鱼打挺去抢糕。 “哈哈哈…”许直忍俊不禁。 三人享用过小宴过后,许直和皇上还有两场大宴,皇上中午宴请群臣百官,晚上则宴请征西归来的将士。 皇上无论什么宴会都会让许直坐他身旁,曾有臣子斗胆问了句为什么,皇上回答:朕没有爱妃在旁,食不知味,饭不下咽,有时菜色不好,或胃口不佳,爱妃秀色可餐,看爱妃一眼,也饱足了。 许直只觉得奇怪,怎么父子两人都拿他下饭。 晚宴设在宫中最高的凌星台,前往凌星台的路上,皇上对许直说:“此次宴请的人中,有你的部下。当初跟着你南征北战的那帮毛小子,有几人出息了,如今是独当一面的将军。” 许直听着倒也感慨:“是谁呢?” “爱妃见了便知。” 皇上和许直登上凌星台,左右仪仗簇拥,越往高处越生寒意。 还没等两人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里面的将领早已迎了出来。 排在最后的将领钟威一见许直,就红了眼眶。 这些将领个个都是跟了龙骧将军五六年的兵,跟着他出生入死驰骋沙场,自从龙骧将军被皇上掳到皇宫纳为后妃,他们再没见过面。 五年,弹指一挥间,龙骧将军冲锋陷阵身先士卒,还历历在目。 这五年,他们想龙骧将军的次数比想自家娘子都要多。 他们心目中最好的主将,被皇上一道令调入后宫,还为皇上生了孩子。 一个一心为国为民的将领,只因为君王一时贪爱,要遭受这种折辱,谁能接受?谁能甘心?谁能放下? 他们甚至不敢去想象龙骧将军在宫里是如何度日。 “参见陛下……”将领们施礼。 “平身。” 年纪最小的将领钟威走上前来,径直对许直跪倒,行了大礼:“参见龙骧将军——” 有人带头,剩下的将领也纷纷对许直行礼。 皇上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许直更是心脏砰砰直跳。 这些将领行的是对大将的军礼,而不是对后妃的宫中礼仪。 皇上瞥了钟威一眼:“这是宫里,没有龙骧将军。钟威不可带头坏了规矩。” “一时忘情,陛下恕罪。”钟威望着许直。 “都起来吧。”皇上握住许直的手,朝席位走去。 许直的手背暖热,脸上也热辣辣的,和皇上牵着手从这些将领面前走过,他莫名感到一阵无地自容。 众人落座后,许直发现客席中最尊位是空着的,无人去坐,不仅是他的部下,其他将军也没有去坐,似乎是特意给人留的。 丝竹管弦之声渐起,舞姬旋舞台中,霞红的轻盈长袖如同蛇信子。 许直温顺地坐在皇上身旁,两人同用一桌饭菜。 将领们看此情景,神情都有些变化,尤其是眼神,有着深深浅浅的疑惑。 皇上和将领们寒暄了几句,便对许直笑道:“有劳爱妃为朕斟酒。” “是,夫君。”不是有意说的“夫君”,只是说顺口了而已。 许直起身拿过银执壶,再垂首为皇上斟了一杯七分满。 细细的酒液如丝线般注入清透玲珑的琥珀杯,无一滴溅出。 皇上伸手接过那酒杯,手指与许直的手指相触,他朝许直一笑,端起酒杯:“诸位将士远征辛苦,朕敬你们一杯。” 将士们纷纷起身,对着那酒,气氛冷凝了一霎。 龙骧将军本来坐在我们中间,如今却成为帝王身边侑酒的宠妃。 天知道昏君对他是如何威胁调|教,才将那高傲凌厉的将军变成如此温驯的妃子。 将领们的眼神中交织着许多情绪,悲愤、无奈、不忍、恐惧、怨恨…… 可他们哪儿敢恨当朝天子?他们竭力把这些情绪往肚子里咽,往眼睛底下藏,然而,一群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男人在面对情绪时却仓皇无措,咽又咽不下去,藏也藏不仔细,只能僵持在那里,一个个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模样。 许直何尝不懂他们。 “谢陛下。”终于,不知从哪里传出一个声音,大家像得救一般纷纷把酒干了。 钟威端着酒杯,一口没喝就给撂下了,酒杯落在几案上,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这是不给皇上面子。 皇上眼尖,看见了。 “钟将军怎么不喝?” 钟威是最藏不住情绪的,不满全堆脸上了,还没喝酒就像是已经醉了。 许直见状,连忙护道:“他许是身上有伤,不便饮酒……” 皇上没有说话,只静静望着钟威。 靡靡的歌舞知机地止住了,气氛不对,她们立即收工,免得惹皇上心烦。 ※※※※※※※※※※※※※※※※※※※※ 么么~ 第28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钟威起身施礼:“陛下,末将方才一时失神,忘了饮酒,望陛下莫怪,末将愿自罚三杯,并献上一首酒歌助兴。” “酒歌?”皇上一抬眼皮。 “是。军中许多人都会,是当年龙骧将军教我们的。”钟威唇边浮现出一丝苍白的苦笑。 皇上一听龙骧将军四个字,怎么也要给几分薄面,道:“你唱吧,若唱得好,免罪。” “这歌得好多人一起唱才好听,望陛下允准其他将军同唱。” “准。” 钟威整肃了神色,开口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少年的音色,带着点粗犷的倔劲儿,不太在调上,但嘹亮激亢,唱到第二句的时候,其他将军也跟着唱了上来,如同洪水一般,渐渐雄浑了,雄浑中透着点悲壮,唱到“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这句末尾,又染了点凄凉。 一曲断肠。 一字一句都唱到许直心里去。酒歌很短,但仔细听听,把每个人想说的千言万语都囊括其中。 歌声就像男人隐忍的哭声。 唱到最后,所有将军的目光都望着一个方向,许直的方向,每个人的目光里都凝结了深深的乡愁。 在这场宴会中,皇上竟沦为完全的陪衬,将军们的凝聚力全是向着龙骧将军一个人的,对皇上,他们敢怒不敢言。 也难怪当年那么多朝臣说龙骧将军功高震主。 “唱得是不错,”皇上望着钟威:“不过,这首战歌振奋人心,不该唱得如此悲凉,也不该将它拿到酒桌上来唱。” “是,末将唐突了。” 众将领远道而来,也没有什么好送龙骧将军的,只能送一首酒歌而已。 许直没吃下多少东西,多美味的珍馐佳肴在这个节点上都不是滋味了。 有将领想向许直敬酒,又终究不太敢。 那是天子的妃嫔,将军敬他酒算怎么回事? 许直吃了几口菜、喝了几口酒,就放下筷子,以“有些上头”为由,出去醒醒酒,并没要人跟着。 凌星台高寒敞阔,却又如此逼仄,里面的气氛让许直不停地回想起自己先前的队友。许直下了凌星台,去附近的悠兰亭转转,那亭子靠着一片湖。 据说心烦意乱的时候望着水面就能平静下来,许直坐在亭中,望着洒满月光的湖面,刚才将领们的《无衣》歌仍旧在脑海中回响。 过了一会儿,许直估摸着宴席该散了,他起身准备回去,从亭子里出来的时候,却迎面撞上一个人。 钟威正四处寻觅着许直的身影,天色晚了,宫内又曲折幽深,他找了好久。 “龙骧将军!”钟威看到许直的刹那,飞奔而来。 许直心头一惊,这声呼唤仿佛一把烛火扑进心口,顿时燎了个窟窿。绝世唐门 “将军……”钟威一把握住许直的手腕,泪水已盈满了眼眶:“一别五年,属下——” 话音未落,立即有三五名侍卫从亭旁的灌丛中蹿出,联手将钟威拿下。 钟威刚才离席时,就有一个宫人暗中跟着他,只不过钟威敏锐,将那人甩掉了,但许直离席的时候也有几名侍卫暗中保护,见此情景,全数出动。 许直急忙上前劝那几名侍卫:“钟将军只是想与我叙旧,并无他意,你们快放了他。” “娘娘恕罪,我们只听陛下的命令,此人擅自与宫妃私会,还要等待陛下发落呢。”为首的侍卫将一把长剑抵在钟威颈上,另一人早利索地用绳索将钟威绑了。 “将军不必为属下求情,”钟威也不挣扎,只是笑了,两行眼泪滑落:“属下若是怕犯事,就不会私下来找将军,属下只是……”还未说完,侍卫已用布条将钟威的嘴堵上,带走了。 钟威回眸的目光,在许直心里划开一道口子。 “你们要带他去哪儿!”许直还要往前追,却被侍卫拦下:“请娘娘在亭中稍候。” 许直无奈,只得在亭中坐立不安地等待。 过了半晌,皇上终于来了。 “那钟威真是好生大胆,不仅在宴上放肆,还来招惹我的爱妃,”皇上轻抚上许直的脸颊,看着许直微红的眼圈:“让爱妃受惊了。” 许直脸上不是受惊的神情,而是郁然:“他只是来和我说说话,还望陛下开恩,恕他无罪。” 杨顾知道,许直一直以来的队长身份让他对今日的情境感触良多,一时还缓不过来。 皇上浅笑道:“我相信爱妃,那便恕他无罪,只是永远不许他再进宫来。” “多谢夫君。”许直勉强笑了笑:“今日本是佳节,我不该如此伤怀。” 许直也知道,今天钟威三番两次得罪皇上,过节时给皇上气受,皇上能把他放了,已经算是很大度了。 “战友之情,的确难以割舍。我明白爱妃心中所想。” 许直望向皇上。 杨顾这个人也会懂战友之情吗?听传闻说他在一次任务中杀光了所有队友… 在许直心中,队友是像家人一样的存在,他关心队友,看到队友难过,他也感同身受,要他去杀死自己的队友,是不可能的事。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许直才会一直觉得自己和杨顾没什么话可讲。 “夫君也明白战友之情?”许直凝视着皇上:“夫君是九五之尊,也有能与夫君并肩的战友?” 皇帝,自古以来是个孤家寡人而已。 皇上笑着牵起许直的手:“爱妃不就是吗?” ※※※※※※※※※※※※※※※※※※※※ 感谢浅苏光的地雷~ 么么! 第29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许直的心情浅浅波动了一下。 尽管他们是死对头,但自从两人结伴搭档做任务以来,他一直把杨顾当成队友看待……只不过他不太清楚杨顾是如何看待和自己的关系。 虽然之前杨顾舍身救过他,但那完全可以解释成是杨顾为了避免任务失败而做出的举动。 在许直眼里,杨顾是很冷情的人,总是淡淡的神色,对什么都不太上心,名次、成就、人际关系,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一个人。 做任务时不和自己商量计划,也不按自己的计划来,只我行我素……这样的人承认了自己是他的战友,许直着实有点惊讶。 “真的?”许直问。 皇上露出了标准的杨顾式“随你怎么想都行”的表情,点到为止。 看到这样的表情,许直又觉得是自己太认真了。 两人回到寝宫,小皇子一个人在桌案上学写字,看到爹爹和父皇回来,立刻快步前来迎接。 “爹爹怎么不高兴呢?” 小皇子感应到了许直的情绪,凑在他身旁,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许直笑着摸了摸小皇子的额头:“只是有点累了。” 许直心情不好,杨顾和小皇子的反应是不同的。 杨顾没有问他什么,只是说“我懂”。 小皇子明明白白问了出来,但许直的心事即使告诉小皇子,他也不能理解,这种无处诉说的感觉反而更加无奈。 杨顾的“懂得”让许直的伤感没有那么孤独。 “爹爹没有吃饱吗?”小皇子端来白天还没吃完的蒸糕,小心地掰了一块递给许直:“爹爹吃吧,这上面是石榴和栗子。” 许直接过蒸糕,粉白的蒸糕上有几个黑色指印,小皇子写字的时候蹭了一手的墨,拿蒸糕之前没洗手。 许直三两口吃完了,笑道:“真好吃啊…谢谢钰儿。” “爹爹,看我今天写的字,比之前有没有长进?”小皇子又像献宝一样捧起宣纸,拿给许直看。 宣纸上写着满满当当、歪歪扭扭的“李承玉”,是小皇子在练写自己的名字。 “很有长进。”许直又笑:“这么复杂的字,钰儿都会写。” 皇上朝小皇子招了招手:“过来给父皇看看。” 小皇子走了过去,皇上拿过那张纸,点了点头:“嗯,写得不错,一撇一捺很像样子嘛,父皇有份字帖,很适合钰儿临摹,钰儿跟父皇一起去书房拿好不好?” “好!”小皇子拉着皇上的手,很轻易地被拐出了门。 许直松了一口气。 终于不用在孩子面前强作笑脸了。 虽然不知道杨顾把小皇子带出去是有心还是无意,在这个节点上都是帮了大忙。 许直原本就郁卒、心烦,却又不忍心在孩子面前表现得很消沉,就会不停地用笑容去掩饰——然而这样让他更累。 杨顾给了他一个人静一会的时间,哪怕只有片刻。 少顷,宫女端上两盘夜宵,对许直说:“娘娘,这是陛下吩咐御膳房准备的…” 许直本来不饿,一看那两道菜,才发觉真的有些饿了。 精致玉盘中盛着一道雪花蟹斗,还有一道虾仁豆腐汤,雪花蟹斗上的蛋泡盈润软糯,虾仁豆腐汤还冒着乳白的热气,许直刚从凌星台上下来,正好喝这汤暖暖身子。 原漫画中,将军嗜辣,嗜荤,每顿饭是无辣不欢,无肉不欢,这和许直的饮食喜好相反,许直最喜欢清淡食物,吃辣容易犯胃病。 杨顾额外准备了夜宵,算是皇上和将军感情戏甜蜜的部分,可以吸引漫画读者,但挑选的菜色正好对许直的胃口,则是杨顾的细心。 许直倒是没想到杨顾还有这一面。 之前,许直以为杨顾会在他伤心的时候落井下石、幸灾乐祸,但其实杨顾没做过那样的事,只是许直对杨顾的揣测。 许直真正伤心的时候,杨顾的做法恰恰出乎许直的预料。 “娘娘是否觉得太过寡淡…奴去拿些辣子油来?”宫女见许直没有动筷,以为饭菜不对他的胃口。 “不用。” 许直吃完夜宵,恢复了些元气。 指望一顿饭就让他对杨顾的态度大改观是不可能的。 但是,许直对杨顾的确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了。 * 这夜临睡前,皇上问小皇子:“钰儿的生辰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 许直扒拉了皇上的袖子一下,低声耳语道:“直接问他想要什么,不就一点惊喜也没了?” 之前在管理局的时候,只要许直过生日,整个管理局都洋溢着过生日的气氛,他的队友都给他准备惊喜礼物,每个队友过生日,许直也会瞒着他们准备生日礼物,直接问对方“想要什么礼物”可太偷懒了,没有一点送生日礼物的情怀。 虽然的确收到过自己并不需要、也不是很感兴趣的礼物,但许直喜欢拆礼物时的那种期待的心情。 但是,杨顾和许直相反,他从来不主动过生日,经常把自己生日忘了,低调到极点。他是颇有名气的人,生日在网上一查就知道,他的队友给他准备生日礼物,他也会礼尚往来一下,提前问好对方想要什么,直接送对方正好需要的东西或喜欢的东西。 “要是送个他不喜欢的,更没惊喜了。”皇上说。 “观察啊,暗中观察他喜欢什么……” 小皇子想了想:“嗯…儿臣不好说。”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只要是父皇和爹爹办得到的,你尽管说。”皇上摸了摸小皇子的头。 “那…儿臣能不能不要过生日啊。”小皇子的神情十分认真。 许直登时诧异,还有小孩子不喜欢过生日的。 第30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钰儿为什么不想过生日呢?”许直俯身,视线与小皇子齐平,认真地问。 “上次儿臣过生日的时候,爹爹的心情很不好...”小皇子望着许直:“儿臣只希望爹爹高兴,儿臣的生日不过也不要紧。” 许直忽然明了,小皇子的降生对将军来说是莫大的屈辱和永久的桎梏,对将军来说,小皇子的生日并不值得庆祝,反而更提醒他那无奈的处境,也难怪将军会在小皇子生日这天心情不佳,而小皇子已经能够体察到身边人的情绪,不想勉强将军给他过生日。 “你爹爹心情不好,是和父皇置气呢,不是钰儿的错。”皇上主动把锅背上。 “是啊,爹爹很想给钰儿庆祝生日,”许直温言安慰着小皇子:“爹爹可喜欢钰儿了。” 小皇子的脸蛋顿时红扑扑的,仰脸小声道:“可是...一时却也说不上想要什么礼物,只要是爹爹和父皇给的,儿臣都喜欢!” 许直觉得世界上最难送的礼物就是“都行,不挑,看着给”。 许直再想细问,小皇子已经窝在他的怀里快要睡着了,只好作罢。 次日,许直和皇上在御书房进行了一次严肃的探讨,关于为小皇子挑选礼物。 “送一套文房四宝吧,鼓励他好好学习。”许直提议。 皇上满脸乏味:“这东西不过生日也能送...不如送只鸽子吧,看他挺喜欢鸟的。” “不行,这孩子正是爱玩的时候,玩物丧志了怎么办?”许直从小接受严格训练,有次实在没忍住玩了一次游戏,不幸被家长发现,面壁三小时外加写一张五百字检讨书,他的自律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养成的。 皇上一笑:“先让他玩过了,才不会丧志,反而越憋着他越容易丧志。” “这都什么歪理...” “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皇上看了许直一眼,许直的事迹在局里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杨顾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这话许直竟一时分不清是褒是贬。 皇上:“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情,孩子正是爱玩的时候。” 许直:“有天晚上你还讲了‘从前有座山’的故事让他学写字。” 皇上微笑:“此一时,彼一时嘛。” “送鸟不好,小小年纪提笼架鸟的,看上去也不像话,太后娘娘要是知道了,也要怪罪的。” “啊…说起来我母后的寿辰也快到了,她最想要的寿礼,我们还给不出来呢。” 许直瞬间想到了什么。 “她最想要个孙女,你要能怀上,那将是最好的礼物。”皇上笑得灿烂。 “扯远了啊,”许直连忙把话题拉回来:“要我说,就算不送文房四宝,送些古书也好……” 两人讨论了一阵也没结果,大臣要求见皇上,许直只得先回寝宫了。 * 过了两日,到了太后的寿诞,宫里免不了铺张一番,处处彩灯、彩绸悬挂,尽显喜气。绝世唐门 太后最喜欢花,来贺寿的亲眷、大臣和使臣几乎是人手一盆奇花奉上,虽然已经是深秋时节,殿内还是繁花妍丽。瑶台玉凤、胭脂点雪、紫龙卧雪…一时数之不尽。 太后握着一个命妇的手感叹道:“宫里太冷清,我恨不能天天过生辰,让你们来陪陪我这个老人家…” 说着,还拿眼睛瞟许直和皇上,责备皇上没多纳几个妃嫔,也埋怨许直没劝着皇上多娶几个,肚子也不争气,只生一个就再没了动静。 许直只一副媳妇样跟在皇上身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微笑。 “哎呀你看我这傻媳妇,就跟个纸人儿一样的……”太后小声和命妇咬着耳朵取笑道。 许直耳朵灵,早听见了,扑哧一声笑了。 皇上领着许直往后撤撤:“你笑什么?” “母后寿诞,我十分欢喜。”许直是笑一个纸片人说自己像纸片人。 开宴后,已经被封为附属国的山狄首领牧阑前来贺寿,他送上的是十株异域名花,十颗明珠,十幅绣画。 山狄没有派使臣来,而是首领亲自来贺寿。牧阑就想看一看打败了自己的对手目前究竟是什么状态,不亲眼见到,他不放心。 牧阑曾经领兵和龙骧将军交战过,此时见到战无不胜的龙骧将军仍旧以贵妃身份参加寿礼,朝中一片歌舞升平,看起来早已懈怠,顿时心头一阵暗喜。 想必龙骧将军真的就此隐退了。 一个将军耽误了整整五年,还生了孩子,他就算再上战场,也不足为惧了。 牧阑和许直眼神一碰,许直就从他那恭敬的眼神中读到了野心、窃喜,很不安分。 牧阑给皇上和太后施礼,头颈压得低低的,口中高呼贺词,宛如歌唱,那神情不像是在祝寿,像是在送别、告别,仿佛这是他最后一次臣服在皇帝脚下。 许直看了眼皇上,在桌案下伸出右手,先摊开手心,又翻到手背,示意牧阑有“反”心。 皇上拍了拍许直的手背。 * 宫里大摆筵席三天,吃筵席自然少不了歌舞、百戏,第二日,有一班皮影戏的师傅来宫里表演,他们为太后演了一出《百花贺寿》。 小皇子看得十分起兴,缠着祖母要再看一出,宫人呈上戏单给小皇子点戏,小皇子看着戏单上的图画,就点了一出《哪吒闹海》。 “《哪吒闹海》能演么?”皇上问。 “回陛下,能演,只是不知该不该演全本的。”师傅道:“全本的里有哪吒削骨还父、削肉还母。” “有些晦气。”太后道。 “祖母,儿臣想看…能不能看呀……”小皇子揉了揉太后的膝盖。 “这……”太后一经小皇子撒娇,就动摇了半分:“那段演短点,别吓着我的孙儿。” 《哪吒闹海》开演,演到殷氏怀孕的情节,小皇子扭头问许直:“爹爹,为什么哪吒有一个爹和一个娘,儿臣却有两个爹呢?儿臣的娘在哪呢?” 第31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倒V开始) 许直对着孩子天真无邪的脸, 温言道:“生养钰儿的人被称作爹或娘, 男人称为爹, 女人称为娘,我是男人, 所以钰儿叫我爹爹。” “那钰儿知道了,是爹爹生的钰儿!”小皇子笑着握住许直的手指,手心暖暖的。 “嗯?为什么钰儿知道?”许直记得好像没和他说过。 皇上同样有些好奇地望着小皇子。 “因为父皇太忙了, 整天都在批豆折, 都没空生钰儿的。”小皇子一脸认真地晃了晃小脑袋。 皇上忍俊不禁:“钰儿真是太聪明了…” “是奏折啦……”许直纠正着小皇子的错字。 “嗯,奏折!”小皇子读了一遍,而后又好奇道:“哪吒的娘亲怀孕三年才生了他, 爹爹也是怀孕三年生的钰儿吗?” “十个月就生了。”许直说。 “好快哦!”小皇子想了想,惊奇道:“原来男人生孩子这么快啊——” “哈哈哈……”皇上笑道:“兔子更快呢, 一个月就生了。” “什么!”小皇子张大了嘴巴。 “不是因为爹爹是男人才生得快,大部分人都是十月怀胎就生了……”许直耐心道, 他从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在做任务的时候谈论这些, 而且,不懂杨顾那家伙在笑什么…… “咦?那哪吒的娘亲怎么那么慢啊?”小皇子疑惑道。 “因为哪吒是灵珠子转世,不是凡人, 是神仙,怀得久一些也有情可原吧。”许直按照戏词中的逻辑解释道。 “哇……”小皇子眼睛一亮:“好厉害, 那钰儿是什么转世!” “钰儿是凡人呀。”许直如实说道。 小皇子有些失望, 耷拉了眼皮:“噢…” 皇上小声道:“嘘, 你爹爹还不知道, 钰儿其实是玉珠子转世,父皇怕他知道后太骄傲了……” 小皇子小声:“好,那我们就先不告诉爹爹。” 全都听到的许直:“……” * 哪吒闹海演了半个时辰,哪吒将龙太子剥皮抽筋,引来龙王水淹陈塘关,要李靖交出哪吒偿命,哪吒对着天空说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之后,削骨还父、削肉还母,当场气绝,龙王退兵。 小皇子一脸凝肃,许直一脸疑惑。 许直下意识看了看皇上,皇上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仿佛理所应当如此。 “没看懂?”皇上问许直。 “我觉得根本没必要加削骨还父、削肉还母这一段,”许直说:“毕竟龙王的诉求是让哪吒偿命,哪吒只要自杀就能解决问题,他何必折磨自己呢?结果都是一样的,他死了,龙王退兵。难道是为了艺术效果?” 皇上摇头:“有区别,龙王的心情会不一样。” “心情?”许直想了想:“他的儿子无法死而复生,就算哪吒把自己凌迟,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第一,哪吒把龙太子剥皮抽筋,他对自己也做了类似的事,龙王彻底出了这口恶气,才会罢休,第二,哪吒将肉、骨还给父母,是在断绝关系,他希望从此不再相欠。” 许直沉思片刻:“两不相欠……听上去有点扯,恩情是怎么换算为骨肉的?除了这一副身躯之外,父母还养育了哪吒,陪伴和教育,用骨肉能还清吗?” “不要想着换算这些东西,你永远算不清楚的。”绝世唐门 昏黄的灯影勾勒出皇上的侧颜,气质幽独。 许直望着皇上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欠债,还债。 许直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杨顾什么,这辈子才会这样和他交恶。 这辈子杨顾还救过他,又添了一笔人情债。 许直不知道在救他的时候杨顾究竟付出了什么,但他知道,这并不是自己也救他一次就能还清的。 杨顾出手相救之前的决心、所怀的情感,出手相救之后受到的病痛,都是无法量化的东西,无法量化,就无法等量还清。 “怎么了?”皇上发现许直的面色越来越悲伤。 “没什么。” 一想要生生世世和杨顾纠缠不清,许直就觉得有点绝望。 绝望中,又有点认命。 也许就是命里该然,否则怎么两次任务都要跟他做夫妻呢? 许直对自己产生了信命的想法而感到不可思议。 戏散,皮影戏师傅们从幕后出来,一盏一盏的宫灯亮起来了,许直又看清了原本处于混沌中的一切。 刚才和杨顾谈论的话题,像是一场不约而同的梦话。 什么欠不欠,还不还的,纯属酒足饭饱后想太多了。 小皇子看完皮影戏后,十分激动,拿个镯子就说是乾坤圈,跟宫中女官要了条红色臂纱就说是混天绫,回寝宫的路上念叨着哪吒的台词,要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爹和娘。 这夜临睡前,小皇子缩在许直怀里,偷偷对他说:“有件事钰儿想了好久,还是要告诉爹爹。” “是什么事呢?”许直看着小皇子一脸郑重其事,唇角不禁泛起微笑。 “其实,钰儿是玉珠子转世哦!”小皇子双手交握:“是神仙,所以有那个…法力!” 许直瞥了皇上一眼,皇上转移了视线,去看窗外黑漆漆的夜。 “是什么样的法力?”许直只得问道。 “嘿嘿,钰儿的法力就是……”小皇子左手握着许直的手,右手拉着皇上的手,将两只手合在一处:“让爹爹和父皇永远不吵架,永远不生气,永远对对方好。” “啊,”皇上恍然大悟:“还真是这样呢!怪不得最近都没吵过架。” “哈哈,是钰儿在作法呢!”小皇子的笑声如一串金铃声。 “谢谢钰儿。” 一股热流涌入许直的心口。 ※※※※※※※※※※※※※※※※※※※※ 感谢简总监护人的火箭炮 感谢简总监护人的地雷 感谢简总监护人x27 的营养液 么么! 第32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次日天气晴爽, 下午, 皇上带许直和小皇子逛御花园。 园子里新修了一座假山,这座假山由大块黑英石所造, 见棱见角,四面玲珑, 外面已经有许多弯道,里面又别有洞天,宛如一座小迷宫。 “父皇, 爹爹, 这假山真漂亮, 儿臣想在这里玩捉迷藏!”小皇子仰着小脸恳求:“好不好?” “好啊。”皇上命人拿来线香:“以半支香为时限,如果半支香燃尽后, 藏着的人还没被找到,则获胜。” “好哦!”小皇子笑盈盈拍着巴掌,半晌, 他注意到许直久久没有说话, 便转向许直, 呆呆问道:“爹爹…怎么不说话呀?爹爹想不想和儿臣玩呀?” 许直一时失神,他听到要捉迷藏,想起了一些旧事。 当年, 杨顾刚调到管理局不久,和许直气场不和, 两人各自带的小队也多有摩擦, 互相不服气, 两个小队第一次正式“交火”,是在“侦查与反侦察模拟训练”的时候。 不知道是天意还是高层的恶趣味,把两个天敌小队组在了一起,许直和队友们看到他们排上了杨顾的时候,心潮还是比较澎湃的。 终于能收拾杨顾一顿了,早就看他不顺眼。 许直小队抱着必胜的决心,为了这场训练提前准备了三天,把场地都摸透了。 那次模拟训练的地点也是一座迷宫样的公寓,一组小队先进去藏好,另一组小队进去搜人,如果能在三小时内把所有人都搜出来,则搜查队获胜,哪怕有一个漏网之鱼,则藏匿小队获胜。 许直一进公寓就藏在了最有利的二楼卧室,中途没留下任何痕迹,二楼卧室的窗户开着,如果有人破门他可以立刻从窗户溜出去,或是往上爬到楼顶、或是下到一楼去支援队友都很方便,窗边还有棵茂密的树,在树上躲一会也不是问题。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被人发现了,许直的身手也很敏捷,要把他带走可不容易。 许直正在卧室里留意着外面的动静,突然听见有撬窗户的声音,他立刻开门想走,结果外面有人顶着门,根本打不开。 杨顾直接爬树从窗户翻进卧室了,从窗台跳下来的时候,一手轻轻摆弄着手铐,对许直笑道:“哪儿跑。” 许直十分纳闷,杨顾这伙人好像知道自己一定会藏在这里,前后包夹。 后来他才反应过来,是他进公寓前的眼神暴露了这个地点。他曾经盯了二楼卧室一小会,被杨顾发现了。 第一轮,许直第一个被抓,剩下的队友也一一暴露,不到一小时就全被杨顾队找到了。 第二轮,许直进公寓前特意放了个障眼法,他盯着公寓的某处,想让杨顾以为那将是他藏身的地方,然而杨顾没有上当。 这次,许直在掩护队友逃走的时候,被杨顾一耳朵判断出了准确的行动方位,双杀。 许直的声音已经很轻了,平时训练的时候也是这样行动的,从来没被人发现过,也不知道杨顾长了个什么耳朵,灵敏到这种地步。 许直简直怀疑杨顾在他身上安了GPS,怎么回回都拿他开刀。 许直小队非常凄惨地被杨顾小队打了个0:2,宣布结果的时候,许直这辈子都没感觉这么丢人过。 两个小队在训练前立下了赌约,输的一方要给赢的一方洗一周衣服,手洗,而且还要买饭买水地伺候。 于是,许直给杨顾当了一星期的使唤丫头,种下了更加仇恨的小火苗。 虽说许直明白技不如人愿赌服输这个道理,但是,杨顾实在太让人不爽了……最让许直不爽、抓狂的是,杨顾说他从来就没有把许直当成对手。 这句话在许直听来,意思就是杨顾觉得自己不配当他的对手。 没见过杨顾这么看不起人的。 那之后,许直小队卧薪尝胆,训练得更勤快,也匹配过几次杨顾的小队,但每次杨顾都不在,全是他们队员在练,听说是杨队长懒得练,搁置了。 复仇之火是不会熄灭的,它在许直心中蠢蠢欲动。眼前的假山勾起了许直的惨痛回忆。 许直笑着俯身摸了摸小皇子的头:“爹爹当然想和你玩了,”而后又看向杨顾:“赢了怎么说,输了怎么说?” 杨顾一看许直这眼神,就知道他起了胜负心。 “输的人给赢的人洗衣服呗。”皇上眼中带笑望着许直。 “那要是钰儿输了哪?钰儿不会洗衣服。”小皇子揪了揪皇上的袖子。 “钰儿输了就学二十个大字。”许直说。 “呜…那钰儿不要玩啦——” “哈哈…”皇上拍了拍小皇子的头:“钰儿输了,就帮洗衣服的人撒皂角粉好了。” “那开始?”皇上把香插在泥土里。 “等下,”许直说:“先熟悉下场地。” 许直不打无准备之仗。 “行啊。” 皇上带着许直和小皇子把假山绕了一圈,许直的脑海中已经形成了假山的平面图,并且标记了最佳藏身地点——假山的里圈,这里虽然视野不佳,但是足够隐蔽,而且非常方便绕路,使用声东击西这种战术也很合适。现在杨顾是一个人,没有队友,没法打配合。 许直很小心地控制了自己的眼神,免得又被杨顾读出来。 除了藏身之地,许直又留意了找人的路线,效率最高的方法是直接进入假山里面,从中间切入,出来后再往右,往左兜一圈,基本就能摸干净。假山十分陡峭,穿着这种广袖的长衣很不好攀爬,有可能整个人被钩在石头上,而且一旦有石块掉下来,会发出不小的响声,向上的路线基本没人会走了。 唯一让许直感到有点棘手的是,杨顾的耳力太好了,被他听见一丁点声音就等于走不了了… “爹爹好认真呢。”小皇子握着许直的手指。 “你爹爹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皇上道。 “爹爹一定特别喜欢玩捉迷藏!”小皇子信心满满得出结论。 三人绕到假山的侧后方,那里有一方小水池。 “哇!有大鲤鱼~”小皇子指着池里的十几条锦鲤,眼睛放光。 “这鲤鱼刚放进去的,鱼食就在那儿。”皇上指了指池沿上摆着的一个朱红小罐。 许直心想,这个地方决不能藏人,池面好似一面镜子,很容易就映出倒影来了。 三人把假山转了个遍,又回到入口的位置。 “你们先藏,我来找?”皇上点燃了香。 “好哦!”小皇子拉着许直的手,蹦了两蹦。 “我转过去五十个数,然后就来找你们。”皇上说。 “能不能到那棵柳树下面数数?”许直指了指五十米外的柳树。 如果让杨顾站在原地数数,以杨顾听音辨位的能力,许直走路的路线都能直接被他听出来,那还玩个锤子。 皇上不着痕迹地一笑,捏了捏耳垂:“怕成这样?” 许直:“……” ※※※※※※※※※※※※※※※※※※※※ 感谢也凉x3 的营养液 么么~ 第33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皇上转身向柳树走去。 许直心想, 一雪前耻的时候到了, 这次一定给杨顾点颜色看看…… 他刚想低头和小皇子商量战术,没想到小皇子先发制人一把拉住许直的手:“爹爹, 儿臣找到个能藏身的好地方!走!” 嗯? 许直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皇子拽着许直绕到假山后面,来到那小池旁, 是许直之前认为绝对不能藏人的地方。 小池流水哗啦啦,许直心里登时一凉。 “爹爹你看!这里有鱼哈哈哈…” 许直眼睁睁看着小皇子蹲下捏了一撮鱼食,小手一挥就往池里抛洒, 拦都没拦住。 几条鲤鱼哄抢着鱼食, 十分欢乐, 扑腾出来的水花好死不死地溅在了许直的鞋面上。 “钰儿要藏在这里?”许直问。 “对呀,又能和鱼一起玩, 又不会被父皇看到,嘿嘿!”小皇子一脸骄傲,挺着小胸脯:“钰儿可真聪明呀。” 许直哭笑不得。 这孩子是真不知道他父皇是何许人也… “藏在这里, 你父皇一绕过来就看到了。”许直飞速地说:“会很快被发现的。” “咦?对哦!那钰儿去找个父皇看不见的地方!”小皇子又一把拉上许直的手。 许直按住小皇子的肩膀:“哪里?” 小皇子伸手往上一指:“钰儿爬得高高的, 爬到山尖尖上去, 父皇就找不到钰儿啦!” “不行,衣服会被挂住的。”许直摇了摇头,拉着小皇子的手, 转身道:“走,爹爹带你藏个好地方。” “不会啊, 爹爹你看……哎——”小皇子的袖子一挨到粗糙的山石, 就挂住了, 细腻的丝绸上绣着的方胜纹样也乱成一团。 许直:“……” 这局基本走远了…… 小皇子显然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迅速,红着小脸,不好意思道:“爹爹,这……” “没事,别动,爹爹帮你。”许直迅速把衣服面料和石头分开,动作已经很轻了,但还是弄出了一些响声。 就在这时,许直听见了脚步声,皇上来了。 “钰儿?你在哪儿呢?”皇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小皇子睁圆了眼睛,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出声答应了。 许直屏住呼吸,抱着小皇子轻手轻脚潜入了假山的内部。 凶多吉少了,皇上只要进入假山,游戏就结束了。 许直不抱什么希望。 脚步声越来越近,看起来就在洞口,再走一步,许直和小皇子就暴露了。 然而,脚步声又离开了。 “爱妃,你在哪儿呢?”皇上的声音渐渐远了。 小皇子松了一大口气:“呼……”他兴奋地扯了扯许直的衣襟:“父皇没发现我们呢!” 许直不信。 都走到这里了,没理由不进来看看,杨顾在放水。 他不进来,恰恰说明他已经知道人在哪了。 “爹爹,我们出去吧,这里好黑喔…”小皇子说。 许直抱着小皇子走出了假山,没想到刚迈出去,就看见皇上背对着他们站在东面。 小皇子吓得在许直怀里一哆嗦,许直也往后撤了几步,以假山为掩体,只稍微露出半个头去观察皇上的动向。 皇上往前走几步,许直和小皇子就跟着他走几步,皇上停下,他们也停下。 “真奇怪,人去哪儿了呢?都找遍了也没有啊。”皇上自言自语道,又看了看山上:“难道是上去了吗?” “哈哈哈嗝…”小皇子笑得一阵乱抖。 许直凝望着杨顾的背影。 真是父爱如山,一个侦查力极强的特工强行装成小聋瞎,保护了小皇子的游戏体验。 杨顾以后或许会是个好爸爸…他这样玩捉迷藏,小皇子真的很开心。 许直抱着小皇子跟皇上兜圈子,不一会儿,半柱香的时间到了,三人在假山入口处会合。 “嘿嘿,父皇没找到钰儿和爹爹!”小皇子拍着手:“父皇要给爹爹洗衣服!” 许直觉得胜之不武,这一场,他甚至认为是杨顾赢了。 “你们到底藏在哪里了?”皇上佯装疑惑地问。 “我们先在鲤鱼池藏了一会,然后去假山里面躲着,最后就藏在父皇身后哦!”小皇子笑得合不上嘴。 “嗯…原来是这样,父皇也学到了。”皇上摸了摸小皇子的额头:“接下来是谁来藏?” “你们来藏,我来找吧。”许直说。 他有点想看看杨顾是怎么应对小皇子的奇思妙想的。 “好,爱妃不用去柳树下面了,在这儿数就行。”皇上领着小皇子往里走去。 “看不起人…”许直转身去了柳树下面。 杨顾遵守了这个规则,他也会遵守同样的规则。 数到五十,许直向假山走去,他缓缓绕到假山后面,小皇子最爱的鲤鱼池旁。 没有人在,但罐子里的鱼食又少了十几颗,池边还有小皇子的一串湿鞋印。 看来杨顾带小皇子玩得更疯。 许直把假山内外转了个遍,没听到任何声音,也没找到人。 许直纳闷了,人究竟去哪儿了? 半柱香的时间又快到了,许直还是没找到,眼看要输的时候,突然从假山里传出一个声音。 “爹爹,钰儿在这儿——” 许直一愣,走入假山,寻着声音一看,惊了。 小皇子被皇上抱着,两人一同趴在假山内部的石梁上。 许直觉得小皇子不可能爬得上去,所以根本没有往上看。 许直:“你们……怎么上去的?” “父皇用腰带绑着钰儿哦!”小皇子哈哈大笑:“钰儿不忍心爹爹找不到钰儿,这一局就算钰儿输了吧!” “那钰儿就忍心让父皇找不到你了?刚才那局怎么不出声叫父皇?”皇上捏了捏小皇子的脸颊。 “唔,爹爹很认真很认真在玩捉迷藏,输了会很难过。” 许直这才发现,原来连孩子都看得出来,自己胜负心很重。 “怎么会,爹爹输了也不会难过的,这局是爹爹输了。”许直笑道:“下来吧,该钰儿找爹爹和父皇了。” “爹爹真不会难过吗?那钰儿要使出真本领了哦!” 许直看着小皇子煞有介事的样子,忍俊不禁。 第三轮,小皇子一个人去数数,许直和皇上进假山里藏起来。 许直没和皇上藏在一处,他藏在了鲤鱼池后面的亭子里,是一个非常好发现的地方,因为他的头冠露出了一半,只要小皇子细心寻找就能发现。 然而,小皇子个子矮,视野里根本看不见那发冠。 许直等来等去,小皇子都没来找自己。 不一会儿,听见小皇子叫道:“爹爹、父皇,钰儿迷路啦!呜呜……钰儿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许直一听,立刻着急地走了出来,根据声音的位置找到了假山西面的小皇子。 “哈哈!原来爹爹在这里,”小皇子贼兮兮地一笑,一把抓住许直的袖子:“钰儿抓到爹爹咯!” 许直震惊。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皇子和杨顾玩了一局,都会套路人了。 不久,皇上也赶到了:“钰儿?” “父皇也被钰儿抓到啦!”小皇子握住皇上的袖子,疑惑道:“不过,为什么爹爹和父皇没有藏在一起呢?” 许直:“两个人目标太大了,很容易被钰儿发现。” 内心:才不想和那人藏一起。 皇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什么意思?”小皇子眨了眨眼。 “两个人很恩爱,不用时时刻刻在一起,心里有对方就行了,对吧爱妃?”皇上冲许直笑道。 ※※※※※※※※※※※※※※※※※※※※ 么么~ 第34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许直心说杨顾这家伙还真会扯…还吟起诗词来了, 不过在孩子和宫女太监面前, 也只能装一下恩爱。 许直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像是机器人朗读:“对, 夫君说得对啊。” 心里的确有对方,都在对方的黑名单上, 某种意义上也不算说谎。 * 回到寝宫,许直又和小皇子吃了些茶点,小皇子要去睡一会, 许直就和皇上一起去洗衣服。 皇上挑了许直的纯白里衣和小皇子的大红肚兜来洗, 许直拦住皇上:“能不能挑个别的衣服?洗里衣是不是有点…” “怎么?”皇上微微歪头:“爱妃不好意思了?” 许直:“不是。” 皇上:“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和枢密院的大臣详谈, 时间紧,能洗完里衣就不错了, 主要是它很薄,又是窄袖的,好洗。” 许直:“那改天再洗也可以。” 皇上:“最近天气好, 改天要是赶上下雨, 就晾不干啦, ”说着,他把自己的里衣抛给许直:“你也洗我的,公平。” 许直:“……” 许直无奈, 只得接了皇上的白色里衣,也拿了一件小皇子的橙黄色肚兜来洗。 许直让宫女打来两盆水放在院子里, 拿来了搓衣板和皂角粉, 他把两件衣服分别泡在不同的盆里, 扭头就看见皇上坐在小杌子上,把自己的白里衣和小皇子的红肚兜放一个盆里,稍微揉了揉,放搓衣板上就要开搓,动作十分麻利。 “夫君你…不分开洗吗?”许直走到皇上的木盆前,伸手一探水温,眉头蹙得更深:“热水?” 皇上伸着十指,水滴从指尖垂下,被许直说得一愣一愣的:“咋了?” “一个红的一个白的,一个丝的一个棉的,你放一个盆里,用热水洗,还直接洗…”许直实在看不下去了:“这究竟是在惩罚你还是在惩罚我……应该分两个盆,肚兜用凉水洗,里衣用热水洗,洗之前先泡一刻钟呀。” “惩罚嘛,意思到了就行,又不是真要洗出什么效果,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天子都屈尊给爱妃洗衣服了,还在乎洗成什么样吗?”皇上望着许直:“万一洗坏了,我赔爱妃十件就是了。” “不是赔不赔的问题,这样洗衣服根本不正确,糟蹋衣服。” “爱妃真是太贤惠了。”皇上忍不住笑道:“我就喜欢爱妃这勤俭持家的样子。” 许直:“说正经的!” “你看,泡了这半天也没掉色啊,”皇上捞起许直雪白的里衣:“织造局的手艺还是值得信赖的,敢掉色,他们就掉脑袋了。” “那只是侥幸。”许直叹了口气。 “哈哈哈…” “笑什么?” “爱妃刚才那表情,就像极了钰儿的太傅,一脸老学究。” 许直不搭理他,只坐回自己的小杌子上,扒拉着两个盆里的衣服:“夫君在讥讽我,我听出来了,夫君觉得我这样很烦人。” “不会。”皇上摇头:“我欣赏认真做好每一件事的人,只不过什么事都认认真真的,都要分个是非对错,我做不来。” “很简单呀。”许直同样不理解。 “怎么做?” “分清楚什么是对的,遵循它,分清楚什么是错的,避免它。”绝世唐门 “怎么分?” 许直顿了顿:“老师教给我的都是对的,一些事实也是,还有一些普世的道理,以及我自己的经验。” “如果你心中的正确和别人的正确不一样呢?” “只要那个人没有影响到我或我在乎的事物,我是不会去干涉的,我没有那么闲,”许直把盆里的衣服翻过来,看向皇上:“但是,夫君洗的是我的衣服,用错误的方式,我当然要吭声了。” “结果并没有区别。”皇上再次向许直展示了白净的衣服:“单从结果来看,怎么能说我的方式错误?” “下次夫君再这样洗衣服的时候,衣服串了色,就会知道了。” “是吗?在我眼里,衣服串了色,何尝不是一种艺术,穿着还颇有生活情趣呢,”皇上笑道:“今天洗衣服倒是启发了我,改天让织造局做件莲粉色的里衣给爱妃穿穿,一定别有一番风情。” 许直:“那得给夫君戴个荷叶色的睡帽才般配。” 许直看着漏壶上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刻,舀了半勺皂角粉洒进盆里,把皇上的里衣摆在搓衣板上,搓洗领口和袖口。 皇上是不管那些的,只囫囵把两件衣服一起放在搓衣板上大搓特搓,搓一会洒一点皂角粉。 “放太多了,”许直忍不住说:“你的皂角粉大风刮来的啊…怎么跟在炒菜似的。” “洗衣服和炒菜本来就很像。” “哪里像了…” 两人边聊边洗完了衣服,刚把衣服晾好,太后就召许直过去问话。 皇上问春喜:“母后说是什么事没有?” “没有,也许是闲来无事,想和容妃聊聊。”春喜的眼神极短地游移了一瞬。 许直有种直觉,他应该是在撒谎,以春喜对太后的了解程度,不可能不知道是什么事。 皇上陪许直一起来到太后宫中。 太后懒懒地喝着茶,和颜悦色对许直道:“听说方才陛下给容妃洗了衣服,可有此事么?” “是,母后。”许直目露疑惑,这事情也值得太后来问一问? “嗯,儿臣给容妃洗了衣服。”皇上答道:“容妃也给儿臣洗了衣服。” 太后笑意渐淡:“他给陛下洗衣服,那不是当然的么?反倒是陛下,哪有天子给嫔妃亲手洗衣服的道理,尊严何在?听说还是什么惩罚,容妃好大的胆子,还惩罚起陛下来了?简直是恃宠而骄,想是后宫中只有他一人,又生有皇子,把他惯坏了。” 许直:“臣不敢,那只是游戏的惩罚,今日下午——” “本宫知道那是游戏,”太后打断了许直的话:“怎么,游戏时就能乱了尊卑?” 皇上从容道:“今日下午儿臣、容妃和钰儿一起捉迷藏,是儿臣提出输的人罚洗衣服,儿臣是天子,就更该遵守承诺,输了便赖账,无法在钰儿面前以身作则。况且,儿臣是龙骧的夫君,洗衣服不过是夫妻之间的乐趣,望母后消气。” “陛下太护着他了,即使陛下输了游戏,他也应当主动提出替陛下受罚或免除陛下的惩罚,今日他让陛下洗衣服,明日他还不让陛下亲自下厨、洒扫?这后宫还成什么样子?” 许直心说我可不敢让杨顾下厨,还想多活几天。 ※※※※※※※※※※※※※※※※※※※※ 感谢徐归x10 的营养液 么么~ 第35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许直知道, 漫画里总有一两个反派, 在这部漫画里太后可以算是个反派,隔三差五来找个茬。 许直不想在这里浪费篇幅, 想绕过这个话题,于是捂着嘴干呕了一下, 说:“啊,臣在太后娘娘面前失仪了,望太后娘娘莫怪。” 这一举措打断了太后的怒气值读条。 太后的脸色一变, 方才的怒气早已消了七分, 眼睛里还带着些欣喜:“这…莫不是有了?快传御医来诊脉。” “臣实在有些头晕, 想回去休息……”许直扶着额头,隔着袖子偷看太后的神情。 太后哪有不肯的, 立刻着人护送许直回了寝宫,临了还送了几副安胎药。 许直是从杨顾那里学的这一招,上次太后话头不对, 皇上也是拿“多生几个”搪塞过去的, 可见这是有效的过关攻略, 今天一试,果然灵。 皇上指点了御医几句,御医就回太后说“虽然不是喜脉, 但已有了迹象”,把太后乐得一宿没睡着。 * 小皇子的生日快到了, 因为知道了小皇子十分喜欢看皮影戏, 许直和皇上商量着一起演一出皮影戏给小皇子看。 上次演出的皮影班子又被召进了宫, 教许直和皇上如何操纵影人,并且为他们挑了一个比较简短的戏码——猫和老鼠,听名字就十分喜庆逗趣。 许直脑海中浮现出了汤姆和杰瑞,或是展昭和白玉堂,后来才知道是猫和老鼠争十二生肖的故事。 十二生肖里本来有猫,没有鼠,玉帝要给十二生肖排位次,猫让鼠叫自己起床,鼠没叫它,自己上天顶替猫的位置,从此猫鼠成为天敌。 许直相信,自己和杨顾演这出戏,从心理上已经就位了,那恨得牙痒的心情他比谁都了解。 “猫的操纵难度大些,鼠的操纵难度小些,娘娘和陛下谁来演猫,谁来演鼠?”皮影师傅拿着两个影人问。 “我来演猫。”许直说。 皇上像是早就知道许直的选择,许直话音未落他就拿了鼠。 这场戏里的猫和鼠都采用拟人形象,猫是黑发黑衣的猫将军,威风凛凛,鼠则是白脸白衣的鼠将军,娇小可爱,背后都插着锦色令旗,行走起来飘飘而摆,十分威风。 皮影师傅教他们怎么用操纵杆让影人活动,一些简单的走路、转身、点头等动作。 当然,皮影师傅提供的是操作比较简易的影人,特别为想要短时间内露一手的老爷小姐们准备的,上手不难。 许直和杨顾学东西都很快,不到五分钟就掌握了基本操作,一只小黑猫和小白鼠在白幕后头已经活蹦乱跳了。 甚至不等皮影师傅指点,他们已经掐了起来,许直的猫双爪上下翻飞,小白鼠则上蹿下跳。 皮影师傅从开头教,一路教到高|潮部分。 “故事的高|潮处,猫得知鼠成了十二生肖神,而且还是第一名,愤怒地扑向老鼠一阵撕打,需要动作大些,威风洒脱一些,就像这样——”皮影师傅演示了一遍:“要带有怒气。” “这样……”许直照着学了一遍。 “娘娘记性真好,过目不忘…这套动作能一遍下来,了不得。” “师傅过奖。” “在这一段,鼠的动作要轻快,而且要带着得意、藐视……”皮影师傅又示范了一遍:“最后猫打败了鼠,鼠落荒而逃。” “嗯?”许直疑惑:“鼠已经是十二生肖神了,怎么还打不过猫呢?” “因为邪恶打不过正义,鼠冒名顶替了猫的位置,即使被封为神仙,它也打不过猫。”皮影师傅说。 “这样吗……”许直摆弄着操纵杆,练习着猫的动作。 皇上若有所思,他手里拿着的鼠将军也一动不动地站着。 正式开始共同练习的时候,许直和杨顾之间的老毛病又出现了,不默契。 “你跳早了。”皇上看了许直一眼。绝世唐门 “什么!明明是你慢了啊——”许直挥舞着操纵杆。 “哎,你怎么还往左,撞上我了…”许直无奈。 “你不会往后跳嘛?”皇上叹气。 整个管理局默契最差二人组,让皮影师傅见识了什么叫“一加一小于二”,两个人单拿出来耍耍都挺厉害,凑一起就完了,乱成一锅粥。 “要不换个文戏?”皮影师傅提议。 “不用,换什么都一样。”皇上说:“先这么练着吧,我看也还行,钰儿应该看不出哪里出错了。” “那怎么行,动作一定要准确,”许直握住皇上的手腕:“再来。” 皇上的鼠将军再次站起来:“来吧。” 皮影师傅指点道:“听音乐节奏,‘铛铛铛呛’这个鼓点,鼠往右上角跳,猫抓下来的时候,鼠正好从猫手底下溜走,猫别犹豫,一定要相信鼠。” 音乐起,猫一爪子把老鼠按那儿了。 许直摇头:“我快了。” 皇上忍俊不禁:“真是好猫。” 许直:“再来吧。” 皇上:“嗯。” 一共练了十遍,第十一遍的时候,杨顾摸准了许直动作的时机和速度,终于配合上了许直,许直也把握住了杨顾的节奏,让这种状态持续了下去。 效果称得上是行云流水。 “成了!”许直望着皇上一笑:“哈哈,也没那么难嘛。” “带着词来一遍?”皮影师傅想让他们对整场戏有个大致印象。 原本皮影戏的“前声”和“签手”是不同的人来完成,一个负责唱词一个负责操纵,但这场皮影戏是许直和皇上送给小皇子的生日礼物,由他们自己念出原词更有意思一些。 许直和皇上看一遍戏词就记下了,边念边演,演到高|潮的时候,许直怒喝:“你这奸猾的鼠儿,枉我将你当做好友,你为何一人上天做官,将我置于何地!” 这时,鼠本该说求饶的话,承认自己的罪行,向猫忏悔。 然而,皇上却说:“我不愿你做官,只愿你自由。人人都想上天庭,可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劝不动你,我便替你。” 皮影师傅愣了,许直也顿了顿。 许直虽然很讨厌杨顾擅自改词的行为,却忍不住接了下去:“你凭什么替我决定?好生冠冕堂皇,你以为这样我就会饶了你?” “没指望你饶了我,也没指望你原谅我。你只恨我、怨我就是了。” “你是个无药可救的老鼠。”许直说完这句,便让猫将军走出去了。 画面上只剩一只孤零零的鼠。 猫终究没有杀鼠。 皇上望向许直一笑:“接得不错。” 许直:“…不许乱改词。” ※※※※※※※※※※※※※※※※※※※※ 感谢简总监护人的地雷 么么~ 第36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两人又排练了几遍才去休息。 小皇子生日当天, 宫中十分热闹, 许多皇亲国戚前来祝贺,送的礼单都盛满了一个小仓库。大家如此殷勤也不是没有理由, 皇帝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且小皇子住在东宫, 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谁也不敢有所怠慢。 许直希望给小皇子过一次开心的生日,一方面是因为他真挺喜欢这孩子, 另一方面是之前小皇子提起生日时的黯然神伤, 让他想要弥补一番。 许直想让小皇子知道, 他的降生是值得庆祝的,并没有造成谁的苦难和不幸。 清早, 许直坐在床上给小皇子梳头,皇上则拿着发巾和玉冠,给小皇子戴上。 小皇子捧着铜镜,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爹爹, 儿臣又长了一岁, 头发又长了一点,好像样子也变啦…” “变俊了。”许直不自觉地挨着小皇子的额头。 小皇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嘿…”他突然抱住镜子。 “嗯?”许直关切地伸手去拿镜子:“别抱着镜子,多凉呀, 小心冰到肚子。” 小皇子抬脸道:“刚才镜子里有儿臣、爹爹和父皇,儿臣想把那个画面永远留下来……”他又摆弄着镜子:“可惜这上面的人影一直在变呢。” “这有何难?”皇上伸手抚了抚小皇子的头:“一会儿父皇让人画下来就是了。” 待小皇子穿戴整齐, 和许直、皇上一起用完早膳, 皇上便召来画馆的丹青手给他们三人画像。 小皇子坐在许直和皇上中间, 兴奋得一会儿摆出端坐的姿势,一会儿望着爹爹,一会儿望着父皇,没一个消停时候。 小皇子:“爹爹,过生日真好,要是每天都是生日,该有多好。” 许直:“生日是你出生的日子,一年只有一次,每天都过生日的人大概不存在,因为他每天都要死去一次,再重生一次……这样才能每天都过生日。” 小皇子疑惑地挠了挠头:“唔,爹爹在说什么呀……” 皇上:“要是每天都过生日,每天都长一岁,钰儿现在已经是一千八百多岁了,成了神仙,住在天上。” 小皇子睁大了眼睛,呆呆望着天空:“住在天上……” 皇上:“对啊,爹爹只有二十七岁,父皇也才三十二岁,只能在人间啦。” “啊,那钰儿不要!”小皇子抓住许直和皇上的袖子:“钰儿还是一年只过一次生日吧,只有五岁,可以和爹爹父皇住在一起。” 许直有些纳闷地看着皇上,自己也是第一次当爹,杨顾也是第一次当爸,为什么每次杨顾说的话小皇子就格外听得进去? 这家伙好像经常能和小皇子调到同一频道上。 * 生日宴即将进入尾声时,许直和皇上在白幕后为小皇子演了那出《猫和老鼠》,作为这次生日宴的压轴。 经过几十次的排练,他们几乎表演得尽善尽美,许直忙得满头大汗,把握着每一个节点都不出错,终于顺利完成了表演。 这是他送过的最用心的生日礼物之一。 许直期待着演完后小皇子的反应比上次听《哪吒闹海》那次还要激烈,然而,当他和皇上从幕后出来的时候—— 小皇子伏在几案上睡得正香,玉冠都睡歪了,身上还披着乳母给盖上的外衣。 小寿星睡着了,这生日礼物是送成了还是没送成? 许直懵了。 他从没想过小皇子会看得睡过去,这显然不是因为小皇子玩累了,因为看《哪吒闹海》那天是太后的寿诞,小皇子同样是玩了一天,并在晚上看了皮影戏,所以……只有一种扎心的可能,小皇子看着没意思,昏睡过去了。 说好要给小皇子过一个开心的生日…许直不想以这种方式结束生日宴,但按照计划,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 “让琴师起一下调,哪吒闹海的曲子。”皇上对一旁的皮影师傅说:“对了,再拿一个影人来,有哪吒没有?” “有,这就拿来。” “你要作甚?”许直连忙拉住皇上的胳膊:“不是演完了吗?哪吒闹海我们没排过啊。” 原定计划里哪有这出…… “现演。”皇上说。 “……” 许直脑仁都疼了,不知道皇上又想作什么妖。 琴师鼓师奏起了曲子,小皇子一听这曲调,缓缓抬头揉了揉眼睛:“又有哪吒啦?” 皇上朝小皇子招了招手:“钰儿,来。” 小皇子来到白幕后,顿时精神了许多:“哇…原来后面是这样的!这些、这些都是什么?”他指着操纵杆和一个个的影人,皇上便给他讲。 许直观察着小皇子的神色,发现小皇子压根把刚才在看节目的事忘记了。 “钰儿和爹爹、父皇一起演个故事好不好?”皇上把哪吒的影人递到小皇子手里:“钰儿演哪吒,爹爹演猫将军,父皇演鼠将军。” 小皇子眼睛都亮了:“好呀!可是,钰儿不会。” 皇上和许直就手把手教小皇子如何操纵影人,小皇子的眼睛里满是欢喜。 “上次的故事里,哪吒已经成了神仙,有一天,哪吒在天庭遇到了他的好朋友鼠将军,”皇上把影人凑到小皇子的影人面前:“鼠将军对哪吒说,哪吒三太子,猫将军一直追着我想吃我,你快帮我教训他!” “哦!猫将军在哪里?”小皇子费力地让哪吒转了个身,做出左顾右盼的样子。 许直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把猫将军支了起来:“那只老鼠每天咯吱咯吱地磨牙,吵得我睡不着,我正要吃掉他呢,哪吒你不要阻拦我。” “嗯,磨牙…磨牙是因为鼠将军他牙痛啦!”小皇子认真道:“所以,不可以因为这样就吃掉他。” “磨牙是因为老鼠这种动物的牙齿会不断生长,会变得越来越长,所以它才要磨一磨——”许直忍不住道。 “哦?猫将军很懂我们老鼠的事情嘛!为什么呢?”皇上忍笑问道,鼠将军跳了跳。 “咦?对呀,为什么猫将军会知道,”小皇子也问:“猫将军既然知道鼠将军磨牙是因为牙齿变长,而不是故意吵人,为什么要为难他呢?” “……”许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明明不擅长即兴表演,都怪杨顾乱改计划。 “猫将军理亏了。”皇上小声对小皇子说。 “鼠将军磨牙应该把头蒙在被子里偷偷磨的,那样才不会很大声,但是他却没有,故意吵得人睡不着。”许直怒视皇上。 “鼠将军,你怎么说?”小皇子问。 “我们老鼠磨牙很辛苦的,我把自己的床都啃烂了,被子也磨破了。”皇上的语气十分委屈。 “…原来如此,”小皇子想了一会,“那我把乾坤圈送你磨牙吧,那个是磨不坏的,另外送你一床好被子,不要再吵到猫将军了。” “啊,那是太乙真人送你的宝物,我不能要。”皇上说。 “没关系,我们是好朋友。”小皇子笑了笑:“猫将军也不要生气了,鼠将军不会再吵你睡觉了,两边握手和好吧!” 白色的大屏幕上出现了相握的手影。 皇上望着许直笑道:“对不起,之前无心冒犯。” “嗯…没关系。”许直语气不自然道。 “哈哈!从此猫和老鼠也是好朋友啦,哪吒很开心!”小皇子晃了晃手里的影人,笑容灿若星辰。 ※※※※※※※※※※※※※※※※※※※※ 感谢简总监护人的地雷 么么~ 第37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小皇子的生日宴结束了, 结束得很圆满, 小皇子临睡呢喃着说这是他过得最开心的一次生日,而后便沉沉睡去。 许直的目的达到了, 生日宴很成功,比预期中的效果还要好, 然而,他却没能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没有睡意, 索性起床到走廊里, 边看星星边想事情。 自己的计划又被杨顾打破了, 目标却同样达成,就像前几次一样。 如果只是一两次, 许直可以归为侥幸,但次数多了,他就不得不正视其中的问题。 虽然“过生日”是小事, 但在这种小事上都落后于人, 大事上岂不是更糟? 自己又一次被杨顾比下去了。 从杨顾刚进管理局的时候, 自己就在和他比实力,比到现在,依旧没有超越。 背后响起门声和脚步声, 许直回头看了一眼,是皇上。 “睡不着来看星星?”皇上倚栏向外望去。 “嗯。” “有心事?” “万一…”许直看向皇上:“万一今天临时现编的故事进行不下去了, 钰儿不知道该怎么演, 或不想演, 怎么办?” “都过去了,还想它干什么?” “想想总没坏处。”许直喜欢复盘。 “我不会让事情落到那种境地。”皇上回答得没有犹豫。 “你如何保证?”许直疑惑皱眉。 “我保证。” “简直蛮不讲理…”许直叹了口气。 和没回答一样。 皇上笑了。 许直看着皇上的笑容,忽然明白了“我保证”这句话的含义。 杨顾是在说,他本人即是任务成功的保障。 真是自信。 许直也想要这样的自信。他曾经那样厌恶杨顾,可谁能说这里面没有一丝羡慕。 “今晚星星真多,你看哪颗最亮?”皇上轻轻抬手,往天上一指。 许直看向广袤的天穹,繁星闪烁,一会儿亮了这颗,一会儿亮了那颗。 “不知道。” “哦,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许直竟从这句话里听出了赞许之意。 “难道你知道?”许直不信。 皇上点点头:“答案是,没有哪一颗星星最亮。” “……” “信不信由你。”皇上留下这句话,便回屋去了。 许直又站着看了一会儿,星星依旧在他眼中闪烁。 星星会在某一时刻失去光芒,又在另一时刻恢复光辉,此起彼伏,织就了绚烂的星空。 杨顾是想说,没有人是绝对的强者,只是遇到了合适的契机和场合吗? 这算是一种安慰吗…… 难得自己居然会被死对头安慰到。 许直的心情竟莫名平复了许多。 * 天气转凉,逐渐入冬,皇上带着亲眷和朝臣去骊山的温泉宫避寒。 一路上,小皇子醒醒睡睡,偶然因为好奇掀开轿帘往外看了一眼,被寒风扑了一脸,好像受了凉,连声咳嗽,缩在许直怀里不肯出来,喂了一碗热姜汤才缓过来。 “身上还冷不冷了?”许直摸了摸小皇子的额头。 小皇子摇了摇头:“不冷,儿臣只是想看看外面,好不容易出来的。对了,儿臣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小皇子突然顿住了口,不说了。 “嗯?什么问题?”许直换了个刚添好新炭的暖手炉给小皇子抱上。 “儿臣、爹爹和父皇的真实身份是不是犯人呀。” 许直:“?” 皇上:“犯人?” 小皇子:“我们就像囚犯一样,平时总待在一个地方不能出去,要去别的地方,要被一群人押着去,外面长长的队伍,都是防止我们逃跑的人。” 许直:“……原来钰儿是这么想的?” 小皇子:“只是儿臣不知道为什么作为犯人每天可以吃好吃的,穿好看的,还可以住宫殿。” 许直:“钰儿的父皇是一国之君,自然可以享用锦衣玉食,外面那些仪仗队都是保护他的,并不是为了防止他逃走。” 小皇子转向皇上:“那父皇逃走试试看——” “好,钰儿看好啦。”皇上说罢,坐着一动不动,如同僧人入定。 “咦?”小皇子晃了晃皇上的衣袖:“父皇不是说要逃走吗?怎么没有走?” “他已经走了。”许直说。 “往哪里走?”小皇子眨了眨眼。 “这个一般称作走神。”许直推了皇上一把:“醒醒。” 皇上悠悠睁开眼睛,神秘道:“刚才钰儿看到我去哪了吗?” “没有…” “我的神思逃离了我的身体,没有人看到我去了哪里,自然也就没有人能抓住我,外面那些仪仗队也不能。” “好厉害…钰儿也想学!”小皇子灵机一触:“啊,这和睡觉很像呢——” 皇上:“对,所以这也叫白日梦。” 小皇子立刻闭上眼睛去体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许直摇了摇头,小声对皇上道:“你可真行,别人都教孩子如何专注,你教他如何走神,做白日梦,闻所未闻……” “会走神也是重要的能力,这是发散思维的开端,”皇上难得认真道:“你以为人人都会?” 许直:“是个人就会。” 皇上:“不,你不会。” 许直:“你骂谁不是人……” 皇上:“考考你。” 许直:“来。” 皇上:“说出‘春虫秋草’的十种用法。” 许直:“那是冬虫夏草。” 皇上:“题目是春虫秋草。” 许直:“根本没这种东西…我怎么说。” 皇上:“其中一个用法就是,让我用来出题考你。” 许直:“……” 做个人吧,杨顾! 第38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许直一路上没怎么搭理皇上。 到了瑰丽秀美的温泉宫, 气温比皇宫更加潮热, 但进了屋里,昂贵的床柜几案都是整洁而干燥的, 擦拭得一尘不染。在皇帝不在的日子里,这里的宫人也如同皇帝在时那样维持着清洁。 宫人早已为皇上、许直和小皇子安顿好了一切, 小厨房也烹饪好了丰盛的晚膳,为他们接风。 用过晚膳后,皇上带许直和小皇子在宫中逛了一圈, 消消食才去泡温泉。 许直踏入温泉池中, 温热的泉水沁润了身体, 乳白色的浅淡烟雾缭绕,水中漂浮着粉白的碎花瓣, 花瓣被泉水一蒸,满池弥漫清香。 许直不喜欢这些花瓣,花里胡哨的, 让人看不清水底有什么, 遮蔽视线。 许直看到皇上的身体, 已经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毕竟在上个任务中,杨顾当着他的面跳进河里洗澡, 早看光了。 “哇…爹爹身上有花纹!”小皇子湿淋淋的小手掌抚上许直的背。 许直微一偏头,他的肩膀、前胸和后背上有横七竖八的疤痕, 深深浅浅, 将一身好皮肤划得不成样。 皇上也投来目光。 “这是小蛇, 这是流星…”小皇子用指头顺着疤痕描绘着。 许直摸了摸左肩上的刀伤:“这些不是花纹,是爹爹打仗的时候落下的疤。” 小皇子缩回手,不敢摸了:“…那、那还疼吗?好多呀……” 许直笑着摸了摸小皇子的额发:“早就不疼了,有些疤我都不记得是怎么落下的了。” 将军打仗那会,旧伤好了又添新伤,哪能记得那么清楚。 皇上:“每一条疤我都记得。” “每一条…?”小皇子从水中拿起花瓣,像敷药一样将它们敷在许直的伤疤上,许直的身上出现了一条条的花缎。 “我只记得这条,”许直指了指左肩那条一指长的可怖疤痕,对小皇子说:“我那时刚当上大将军,你父皇御驾亲征,就在我的身后。我当时想着,决不能让敌军前进一步,不能让天子的雪白的战马染上血迹……敌军攻势很猛,在我肩膀上留下了这个。” 皇上凝眸望着许直:“那是我第一次目睹爱妃在战场上的英姿,只能用耀眼二字来形容。” “钰儿也想看!”小皇子黏人地抱着许直的胳膊:“想看爹爹策马杀敌的样子,想想就十分帅气。” 温泉池里寂静了一瞬,只有发梢上的水滴入水面的细微声响。 “他不会再回到战场上了。”皇上的语气十分肯定:“不会有人再在他身上留下这样的伤痕,我不允许。” “咦?这样呀…”小皇子问许直:“那爹爹想不想回到战场上去呢?” 许直一愣:“我自然也是不想回去的。我不希望有战争,国家要安安定定才好。” “如果有战争的话,爹爹会为国出征吗?”小皇子好奇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他从来没看见过爹爹顶盔贯甲的样子,听着爹爹和父皇说起陈年旧事,心里痒痒。 “钰儿想不想吃温泉蛋?”皇上笑道:“很嫩的,蛋清可软了。” “要吃要吃!”温泉蛋成功分散了小皇子的注意力。绝世唐门 宫女端上一盘温泉蛋,许直、皇上和小皇子分吃了。 许直泡得整个身子都十分畅快,但他不习惯长时间让身体处于这种状态,过于舒适会让人放松警惕。 小皇子乐此不疲地在水里玩拼花瓣的游戏,并且让许直猜,有太监来对皇上耳语了几句,皇上便先去书房办政事。 * 许直和小皇子泡完温泉后,回到寝宫。 许直在自己的梳妆台上找到一封信,信封上写着“龙骧将军亲启”,字体刚劲,一看便知是男人手笔。 信封不轻,许直掂了掂,里面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爹爹,这是什么?是父皇留给爹爹的么?”小皇子歪头。 “应该是别人留的…” 许直好奇地打开了信封,信封里装着十两银子,是散碎的银两拼凑起来的。 许直展开那封信,写信人是一个侍卫,信的内容是感谢龙骧将军在五年前借了他十两银子,让他能够医治自己的母亲,这些年他终于攒够了钱,特地来还给将军。 “好多字啊…钰儿都不认识。”小皇子晃着许直的手腕,指着信上的一个字:“爹爹教教钰儿,这个念什么?” “这个字念‘爱’。” 信上写了其他侍卫对这个侍卫的处境很同情,却爱莫能助,只有将军伸出了援手。 小皇子一怔,倒抽一口气,捂住嘴巴,小声道:“不得了了,这是情信哇!” 许直看到小皇子的表情,忍俊不禁:“钰儿才不得了,都知道什么是情信了?谁教的呀?” 这时,皇上从书房回来,见桌上有封展开的信,问道:“爱妃方才在看什么?” “没什么!”小皇子一个健步上前,把信塞进嘴里。 皇上站在原地,看得一愣一愣的。 许直眼疾手快,连忙把信给扯了出来。 小皇子急得跺脚,小声对许直说:“爹爹!不能给父皇看……” “钰儿误会了,那信只是有人还钱给爹爹而已。”许直哭笑不得地哄了哄小皇子,又把信递给皇上,皇上垂眸看了一遍。 所幸信上只是表达了对龙骧将军的感激之情,没有写到他是怎么被皇上掳进宫又逼着成亲生子的。 “还债吗…”皇上将信撂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胆敢把信送到寝宫来,真以为这寝宫是想进就进的地方?” “算了吧,只是还钱,也许这侍卫性情腼腆,不敢当面还我,只能送封信,夫君就别追究了。” 皇上点头:“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不追究他是谁了。只是这宫禁侍卫也该换一换了,动辄便进寝宫可不成规矩。” 第39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皇上撤换了一批侍卫, 连带着换了许直身边所有的宫女太监, 新旧侍卫交接之际,侍卫营里难免有人议论此事。 侍卫甲边收拾包袱边低声说:“陛下果然对将军一刻也不肯放手, 之前看他们游园的时候有说有笑,我还以为陛下有所改变, 现在看来,还跟五年前一样,陛下把将军看得死死的, 不许他和外界有什么接触。” 侍卫乙道:“是啊, 就因为一封信, 撤换了寝宫侍卫和所有侍奉将军的宫女太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私通……” 侍卫丙打断道:“嘘, 小点声,脑袋不想要了你!” 侍卫乙道:“我要是有那么大的权力,我也把春喜锁在我身边, 任他怎么求饶也不放他走。” 侍卫甲笑道“人家是太后面前的红人, 哪能看上你…” 几个侍卫嘻嘻哈哈地将自己的铺盖收拾干净。 * 冬月, 天气愈发寒冷,天上飘了细雪。 小皇子最喜欢雪,在屋子里坐不住, 总要跑到外面去玩雪,许直拗不过他, 只能带着他到院子里, 如果不是许直拦着, 小皇子就要到雪里去打滚。 小皇子用树枝在雪地上写大字,许直站在阶前看着,偶尔提点一下小皇子的笔顺,突然,许直感觉颈侧一冰。 许直缩了一下脖子,赶忙把衣领里的大雪球掏了出去,但还是有星星点点的雪屑掉进衣服里了。 许直回头,皇上藏起了沾着雪花的双手,装作无事发生一样看向远处的高天淡云。 “几岁了?”许直拍了拍衣领。 皇上没憋住笑:“你刚才被雪冰的那一下子,像只鹌鹑。” “……” 许直真想团个雪球糊皇上一脸。 啪—— 一声闷响,一颗小雪球在皇上的胸前炸开,绣龙大氅上金龙变成了白龙。 “钰儿为爹爹报仇!”小皇子笑着晃了晃手中的第二颗雪球,瞄准皇上丢了过去,然后精准地命中了许直的前襟。 “打歪了……”小皇子跑过来替许直擦了擦。 “够啦,”许直刮了下小皇子有些微红的鼻尖:“不要打雪仗,衣裳都弄脏了。” “那堆雪人吧!我们一人堆一个雪人,看谁堆得最好看,好不好?”小皇子握住许直的手指。 许直摇了摇头:“堆雪人太冰手,钰儿也不可以再玩雪了,”他将小皇子的小手放在掌心呵了口气:“手心都红了,小心冻伤。” 小皇子一脸不满足的神情:“不要——” “我和你爹爹堆雪人,你来帮我们的忙。”皇上提议。 “好哦!”小皇子跳了跳。 许直见这情状,也不好再扫小皇子的兴,便也答应。 许直先是在脑海里想象出了自己的雪人模样,上面一个小雪球做脑袋,下面一个大雪球做身体,然后再找些道具来做五官,用树枝做胳膊。 许直:“钰儿给爹爹找一些梅花、树枝和松果好不好?” “这就去!”小皇子又看向皇上:“父皇要钰儿带些什么?” “不用。”皇上已经从地上拢了些雪,开始堆了。 皇上抱着一颗大雪球,用树枝勾画着五官,画出来个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雪人。 “像不像你?”皇上把雪人脑袋转过来给许直看。 “什么……?”许直凑近了皱眉仔细看了看。 “对,就是这种表情,一模一样!”皇上看着许直,又往雪人上添了几笔,给大眼睛上又加了双眼皮。 许直气不过,做好雪人的身子后也团了个雪球,在雪球上画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捧着给皇上看:“像不像你?” “爹爹!我捡到一根好大的树枝!”小皇子嗒嗒嗒从远方跑来,一不留神,被地上的积雪滑了一跤:“啊——” 啪嚓… 许直刚做好的雪人脑袋被小皇子撞飞了出去,跌在地上四分五裂,如同碎掉的西瓜。 “这下不像了。”皇上说。 皇上话音未落,小皇子手里的树枝便捅穿了他手中的雪人脑袋,雪人脑袋裂成两半。 “…对不起,爹爹,父皇,”小皇子愧疚地低下了头,伤心道:“我弄坏了雪人……!” “没事的,爹爹重新堆就好。”许直温言道:“原本也没堆完,钰儿不用这么自责的。” “呜呜……都是我不好……”小皇子深深低下了头。 “不,你给了父皇灵感。”皇上捏了捏小皇子的脸颊。 “嗯?”小皇子不解地眨了眨眼。 皇上按照雪团散落的形状,重新开始堆雪人。 不一会,地上出现了一个在趴着思考问题的皱眉小雪人。 “哇,这是爹爹呢——”小皇子看向许直:“钰儿一眼就认出来啦。” 许直:“有这么明显吗……” 皇上:“哈哈,钰儿答对!” “爹爹也来堆一个!”小皇子满怀期待地望着许直。 许直十分严谨地按照自己脑海中的蓝图堆了个雪人,雪人头和身的比例是一比三,用松果做雪人眼睛,用花瓣做雪人的腮红和嘴巴,用树枝做雪人的胳膊。 这个雪人截然不同于皇上那随性的风格,十分精致。 “好漂亮……”小皇子冲上去抱着许直的雪人不松手:“钰儿喜欢爹爹的雪人。” 许直有些得意地望着皇上,却发现皇上也在看着他的雪人,眉宇间不知怎的,有种比初雪还清淡的温柔之意。 许直又看了看皇上堆的那个皱眉小雪人,突然发觉皇上堆这个雪人好像并不是为了取笑他,否则不会堆得这么可爱。 * 除夕夜,皇上、许直和小皇子与太后用过晚宴之后,回到寝宫又吃了顿香香热热的年夜饭。 寝宫内点了许多灯烛,烛火如星光,将一切都映照得温暖而柔和,三人坐在床上守岁。 许直从枕下拿出了小册子:“今晚要守岁,我准备了二十个话题,足够我们聊一整夜的。” 皇上:“别聊了,我们玩游戏吧。” “这么重要的夜晚哪能玩游戏,当然要谈心啊……”许直翻开册子第一页:“从新年的心愿开始,今年将要结束,马上要迎来新的一年,我的希望夫君、钰儿和太后娘娘身体健康,国家风调雨顺,希望自己能比今年多看十本书…不知道夫君和钰儿对明年有什么寄望?” 皇上:“顺心如意。” 小皇子:“心想事成!” 皇上:“下个话题。” 许直一愣:“……这就完了?” 皇上眨了眨眼:“啊。” “下个话题…春天最喜欢做的事情,”许直说:“春天我最喜欢出去踏青,和三五知己在绿茵地上吃喝玩乐,投壶射覆…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的时光了。” 皇上:“我喜欢赏花。” 小皇子:“喜欢睡懒觉!” …… 许直准备的二十个话题,不到半个时辰就被父子俩霍活儿光了。 这天晚上,原本要三人守岁,结果小皇子不到三更就进入了梦乡,皇上到了三更半也躺倒睡了。许直独自熬到天亮,困的时候就掐自己大腿,愣是没睡。 第40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次日中午, 许直因为太过困倦, 午觉睡得长了些,一觉醒来已经接近傍晚, 晚霞铺满了透亮的砖石。 小皇子睡得正香,皇上坐在书案前批改奏折, 父子二人都未察觉许直的醒来。 许直走到桌案前,发现最近的奏折比前阵子又多了些。 “官员们不是放了年假吗?怎么还有这么多政务?”许直问。 “范梁一带的藩镇又在闹割据,”皇上撂下朱笔, 轻轻捏了捏眉心, 眉宇间爬上了一丝倦意:“连过个年也不太平。” 许直心里不由得一紧, 连忙问:“几个藩镇?” “三个,范梁节度使刘镖带的头。”皇上铺开了地图, 指了指范梁。 许直握着衣襟,俯身仔细看地图,几缕发丝落在皇上的肩头。 割据藩镇的位置虽然离京师不近, 但兵力不可小觑。 一个藩镇上有三万军力, 三个藩镇合在一处, 至少有九万。 而护卫京师、边疆防区的禁军共有三十五万。 战争并不总是以多胜少,以少胜多的战役比比皆是,三倍的实力不足以决定胜局。 许直看了山川地理图, 指了指范梁东南方和西北方的藩镇:“可以用这两个藩镇牵制范梁,尤其是东南方, 一定要守住。从表面来看, 割据藩镇在京师的南方, 要堵住他们北上入京的道路,但是如果他们调头去攻打东南方的藩镇,会切断南北粮道,断了禁军的军粮和军需,到那时恐怕就无力回天了。” 皇上静静听许直说完,目光中隐约露着赞许:“多年没有上过战场,爱妃的判断还是如此敏锐,军师萧慧也是这样说的。” “他来过了?” “他来的时候你在午睡,我没叫你。” 许直轻叹了口气,眉目中难掩遗憾。 “看这景况,他以后得常来呢。”皇上苦笑道。 “不过,我更担心的是……”许直指了指地图上的北方:“北疆会不会又出乱子?国内藩镇割据,外族见了,难免会趁火打劫,趁虚而入。” “早派人盯着了。年节时山狄都没有派使臣来朝贺上贡,反心昭昭,”皇上说:“一旦有异动,我会先发制人。” “兵力安排是?” “北疆十万精兵,由你的旧部带领。” 旧部…… 许直微微皱眉。 去年重阳节,他与旧部见过一面,旧部的精神有些萎靡,想必士气也是如此。 兵力少,士气低,这样的军队不足以抵抗外族。 不过现在还不知道山狄究竟会不会发兵,许直也不好多说什么。 如果山狄真的来势汹汹,他必定向皇上请求出战。 * 大年初三,皇上带着许直和小皇子移驾回了京师,一路上风雪凛冽,道路泥泞,行路有些缓慢,初七才到。 正是年节前后,边疆和一些藩镇的军士却进入备战,有些将士还没来得及回到家乡便调转回来戍守,军中难免弥漫着难捱的思乡之情。 许直时时关注着军情,生怕藩镇割据还没有遏制住,外族就入侵了。 初十这天夜里,皇上与枢密院的官员交谈至深夜未归。许直睡不着觉,索性坐起来翻看兵书。 等到大约四更时分,皇上终于回来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许直轻手轻脚下床。 “山狄发动了八万精兵,犯我北疆,”皇上的眉宇凝重:“我会调五万精兵去支援北疆的将士。” 许直一直担心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心中流过一股苦涩。 “夫君,让我去。” 目前的形势十分不妙,内忧外患,如果不能挺过这次难关,恐怕任务会失败。 与其在皇宫里焦急地等待消息,许直更想亲自领兵出征,带回胜利的荣光。 “你去?”皇上反问。 “我想出战。”许直笔直地望着皇上:“如果派我出战,一来士气有所提升,二来,也对敌方有所震慑,胜算会大一些。” “你是我的后妃,自古以来没有后妃出征的先例。” “夫君纳我为妃,祖上也没有把将军纳为后妃的先例,夫君破例在先,我破例又有何不可?” 皇上顿了顿:“你的武艺已经生疏了,无法担当大任。” 许直摇头,清傲地一笑:“即使已经五年没上过战场,我也不至于生疏到无法出战的地步,收拾山狄不在话下。” 许直几个月前才穿越来,他的格斗技巧在管理局是数一数二的。 “那好,你现在跟我去演武场,我试一试你的武艺。”皇上说着,又将刚脱下的大氅披上。 * 空荡静谧的演武场中只有许直和皇上两人。 “随便挑个兵器。”皇上看向那一排迸射着冷蓝色光芒的刀枪剑戟。 许直拿了一把剑,架子上的所有武器之中,只有剑用得最顺手。 皇上也取了一把剑,低声道:“我出招了。”说着,飞身朝许直挥去。 即使穿着冬衣,皇上的身形也十分灵巧。 许直虽然擅长器械格斗,但对上杨顾还是多少有些吃亏。 许直极注重出招的章法,但杨顾的根本不讲章法,灵活得像一缕轻风,许直无从预判,不出三招就落入下风,不出十招就被剑尖抵住了喉咙。 许直方才还晶亮的一双眸子如同蒙了灰尘般黯淡下去。 他喉咙发紧,身体动弹不得,握着剑的右手在发抖,背后像是有数千根细针刺着。 许直输得彻底。 他知道自己失去了出战的理由。 皇上将剑放回原处,背对着许直说:“明日我带兵讨伐山狄,你来为我送行。” “你去?”许直艰难抬眼,声音有些虚散。 “将士们的确需要提升士气,没有比御驾亲征更能提升士气的了。” 许直有些狼狈地握住皇上的袖管:“就算我不做将领,我跟着你去吧,我很了解敌军的作战方式……” “你留在京师。” * 许直一夜无眠。 次日,皇上像往常一样洗漱穿衣,披了厚厚的战甲和腥红的战袍,胸前的护心镜如同满月。 许直多希望穿上这身衣服的是自己。 喝过践行酒,许直将皇上送出宫门外。 宫墙外的树木有些萧瑟,寒凛的风吹在许直的脸颊上,吹入他的心里,许直想把这些凉气焐热,却还是冷。 皇上骑着高头白马立于宫门外,被一众将士簇拥着,他的视线落在许直身上,不轻不重地说:“爱妃保重。” 许直没有察觉到什么情绪,或是因为他将一些情绪隔绝在心门之外,不让它们涌出来。 “愿君早日凯旋。” 许直听到自己说出这句话。 ※※※※※※※※※※※※※※※※※※※※ 感谢简总监护人的地雷 感谢简总监护人x15 的营养液 第41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许直站在宫门口, 看着天子仪仗越走越远, 渐渐地,只剩皇上的红色袍子在雪色的远方留下了一抹痕迹。 无论之前许直有多讨厌杨顾, 此时此刻,他真心希望杨顾能平安回来。 许直又想了想, 这应该不是出于“如果杨顾死了,任务会失败”或“如果搭档死了,自己很没面子, 显得很无能”这样的理由, 而是他真心希望杨顾回来。 许直的唇边泛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原先还总希望这个人消失在自己眼前,永远不要出现, 现在却又为他悬心,人可真是别扭的生物。 许直独自回到寝宫,小皇子还像往常一样坐在桌案前写字, 皇上出发的时候没有叫醒他, 他还不知道国家卷入了战争, 父皇去出征了。 “爹爹!父皇上朝怎么还没回来呀,好久啦…”小皇子展开了自己的字帖本子:“还想给父皇看我的字呢。” “你父皇出一趟远门,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许直不希望小皇子担惊受怕。 “这样呀…”小皇子懂事地点点头:“那钰儿和爹爹一起等父皇回来, 希望父皇不要出去太久,外面很冷。” 中午, 许直和小皇子用午膳, 皇上不在, 两个人吃饭难免有些冷清。 许直吃着热腾腾的古董羹,素火锅,平时最爱吃的几样菜都变得没什么滋味。 平时皇上呆着没事就给他夹一筷子菜,他总觉得很烦,现在没了这“捣乱”的人,却有些不适应。 饭后,许直没有什么事好做,只是看看书、陪小皇子玩一会儿双陆棋。 “哈哈,爹爹又输给钰儿啦!”小皇子开心地咬住一颗木制的棋子。 “哎,别放嘴里——”许直赶快把棋子从小皇子嘴里拿出来。 小皇子趴在棋盘上望着许直:“爹爹不专心。” “在想事情。”许直说:“再来一盘。” 许直在想杨顾为什么不让他上战场。 按理说,两个人都去比较保险,无论从士气方面还是实力方面,都比一个人去要好,可为什么杨顾坚持不让自己去? 是因为杨顾对自己不放心,觉得自己不能帮上忙?真是的,杨顾这家伙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当搭档… 还是因为杨顾要遵循漫画里皇帝的人设,要把自己一直囚禁在宫里,不能放手? 总不会是因为杨顾担心自己出事吧,怕自己战死吧…… 许直思来想去没有想到标准答案,心里总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 * 暮色四合,许直没什么心思吃晚饭,本来饭量就少,现在更是没什么食欲。 许直不甘于一直在寝宫里等待消息,他不喜欢被动地等待一个“胜利”或“失败”的结果。 “系统,远程联系杨顾。” 许直自从装了失忆之后,就没有联系过杨顾,虽然远程通讯这一举动会暴露自己是装失忆,但眼下已经顾不了许多。如果能联系上的话,许直也好安心一些。 被杨顾调侃、嘲笑就随他去吧。 系统:“无法接通。” 许直叹了口气,深感无力。 自己上次已经和杨顾说过要开通远程通讯,杨顾还是当成耳旁风,根本没有开。 这样一来,自己就接收不到杨顾那边的消息……最严重的情况是,即使杨顾丧命,系统都不会提醒自己,因为连系统都无法准确侦查到杨顾的状态。 许直只能自己找办法获取情报了。 他把小皇子托付给乳母照顾,去太后寝宫。 宫里没有人会告诉他战况如何,但许直猜太后那里一定有消息,探子会把皇上的消息告诉太后。 太后宫中,太后正和春喜一起抄佛经,还有几个僧人在一边敲着木鱼诵经,殿内满是檀香的味道和烟气。 “臣参见太后娘娘。” “容妃快来,一起抄佛经为陛下祈福,你抄这一本。”太后向许直招了招手。 许直接了那本《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坐在席上拈起了笔。 许直以前从来不做这样的事,他觉得是无用功,但现下却觉得做做也无妨。 一来是写字可以静心,二来…万一真有用呢? 有宫女来为许直研墨。 许直问:“太后娘娘有没有陛下的消息?” “行军一日,已经到了束原,”太后添了张纸,凝眉道:“这仗不知何时才能打完哪,陛下才走一日,本宫已经十分想念。” “陛下有神明及列祖列宗护佑,一定会平安凯旋的。”许直说。 杨顾可是天才,从来没有过败绩,无论多么艰险的任务都能死里逃生,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 “唉。”太后望了许直一眼,想说什么,又终究没有说。 许直知道,太后其实希望他去带兵打仗,这样起码皇上是安全的。 他也这样想,可唯一有决定权的是皇上,皇上要他留下。 * 自那以后,许直每天都会去太后宫里两次,名义上是抄经,实际上是获取军情,他关注着杨顾的动向和状态。 皇上走了三天,据说已经在北疆开战。 探子回来禀报军情的时间越来越长,一共派出去十人,但中途有人受到战火波及,在营内养伤无法回宫,有的直接被敌军的流箭命中,丧命疆场,还要再派新的探子。 不到十天,已经死了九个探子。 许直不用问人都知道,这件事绝对不正常。 据探子们禀报,现在禁军和山狄的战况十分紧张焦灼,分不出谁占了上风。 然而,许直却觉得除非是我方大劣,否则探子不会连刺探军情之后再平安返回都做不到。 又或许是,他们遭遇了一些状况…目前无法探知的状况。 * 皇上出征的第十三天,夜晚,许直刚刚沐浴完穿好衣裳,就听宫女说“大将军徐摄求见,说有要事要和娘娘详谈。” 许直心头猛地一跳,这个将军是他的旧部,深夜来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许直和徐摄在前殿相见。 徐摄是个身形很壮实的人,皮肤黝黑,眉毛很浓,一脸耿直之气,行走时步履有些匆忙,一见到许直就跪倒,嗓门洪亮如钟:“参见龙骧将军!” 那双黑亮的眸子仿佛种在了许直身上,拔不起来一样。 “快请起。”许直问:“钟威他们不是都去北疆了吗?你还在京师?” 徐摄点头:“我带兵镇守京师,没和他们同去。” 徐摄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许直:“将军,陛下出征前给了我这封信,还有…这牌子。” 徐摄平日在兵卒面前何等威武,一旦见了许直,眉宇间竟染了些青涩,神情与之前做许直的属下时一样。 许直展信一看,信上写着“……若有疑虑,凭此玉牌进宫与龙骧商议,再做决断…” 许直一时不知是何滋味,先前他觉得杨顾是不信任自己,才不带自己去战场,也不和自己互通讯息,但从这封信来看,杨顾把京师的兵权交给了自己曾经的属下,又让他关键时刻来找自己…许直有些明白杨顾的用意了。 杨顾是间接把京师托付给他。 许直深吸一口气,看来一定是前线出了什么事情,徐摄才会深夜来找自己商议。 许直:“何事?” “接到探报,禁军劣势,陛下被围困在饶野,粮车被敌军截去大半,需要立刻发兵十万前往支援,我举棋不定,不知要不要发兵,枢密院里也争吵不断,无法决策。”徐摄的语气里带了些无奈:“若是不发兵,我怕禁军战败,丢失北方土地;但若是发兵,京师的兵力只剩十五万,恐怕无法抵御范梁节度使的进攻。” 许直一听“陛下被围困”几个字,胃里似有火烧,产生了一种想亲自上战场支援皇上的冲动,但他强按下了这股冲动。 许直语气沉静:“若要调十万援军……虎符呢?陛下的亲笔信呢?” “没有,探子说情况太过紧急,没有取。” “等等,什么意思…”许直望着徐摄的眼睛:“虎符应该就在中军帐里,或戴在陛下身上,怎么会取不来?” 徐摄顿了顿:“据探子说,他是赶去北疆的路上,接到了从北疆回来的探子的消息,就赶忙一起回来了。” “也就是说,他不是亲眼所见。” 许直的眼神甚至令徐摄有些害怕,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一个人,仿佛看穿面前人的灵魂。 “的确,”徐摄点了点头:“不过,已经来不及等其他探子回来说明情况了,将军也知道,战场瞬息万变,决策的时机十分重要——” 徐摄的话被一声“太后驾到”打断。 太后的人听到了许直和徐摄的对话,早将皇上被围困的消息告诉了太后。 太后面色铁青,进到殿中,望向徐摄:“立即发兵支援陛下,不得有误。” “不能发兵。”许直说:“没有虎符和陛下的亲笔信,任何人也别想从京师调走一兵一卒。” 太后怒目望向许直:“容妃,你已不是将军,你有什么权力阻止发兵……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说着,又转向徐摄:“立即发兵前往北疆。” “这消息不实。如果真的调去十万援军,京师无力抵御刘镖的军队,一旦京师沦陷,陛下即使活着回来,刘镖也不可能让陛下进京。”许直望着徐摄:“如果真的危急到连虎符和密信都送不出来的程度,即使派去援军也来不及救陛下。因此,不能出兵。” 太后眼圈红了,仍旧无法接受不发兵的决定:“事到如今,应当先保住陛下的性命!” 许直说的这些,徐摄也想到了,徐摄听见许直这样说,心里便已经有数了,施礼道:“太后娘娘和将军的意思,末将知道了,末将这就回去与诸将商议。”说着,又对太后说:“太后娘娘,龙骧将军一心为国,深得陛下信任,还望娘娘不要错怪将军。” 徐摄走后,太后愤恨地望着许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果然…你对陛下有不臣之心。当初那些大臣让陛下除掉你,陛下没有,你反倒恩将仇报。” “臣没有。” “陛下有难,你劝徐摄按兵不发,不是把陛下往死路上逼么?” 许直不再辩驳。 许直是最不希望杨顾死的人,这一点,就算所有人都不理解也无所谓。 太后走后,许直坐着喝了些茶水,茶水早已凉了,如同一把冰剑入喉,胃里痛如刀搅。 许直回到寝宫,小皇子扑了上来:“爹爹!啊…爹爹脸色好差,生病了吗?” 许直勉强笑了一下,也没能笑出来:“爹爹只是困了。” “爹爹的手好冰…”小皇子把许直的手往自己怀里揣:“钰儿给爹爹暖一暖。” 许直默默俯身抱住小皇子。 “唉。”小皇子悠悠叹了口气,小脸蛋挨着许直的肩膀。 “钰儿怎么叹气?”许直问。 “爹爹有烦恼都不和钰儿说,”小皇子垂眸:“只是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钰儿觉得自己好没用……” 许直开不了口。 刚才发生的那些事,他一个字也没办法坦白和小皇子说。 “等有机会了,爹爹会告诉钰儿的。” 许直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微笑。 * 许直连续几天都没有吃好饭、睡好觉,身子明显消瘦了下去,整个人憔悴了一圈。 太后拒绝许直进入她的大殿,许直派去刺探的宫女和太监也无一人得手。 许直失去了探报,不知道军情如何。 这天上午,徐摄终于又进宫了。 许直为了避免上次的事情发生,让徐摄进了自己的寝宫,把小皇子带去给乳母照顾,关上宫门,确保没有人听墙角。 “战况如何了?”许直望着徐摄,眼睛里满是渴求和期望,他已经很久没有杨顾的消息了。 徐摄脸色苍白而麻木,嘴像是被冻上了,久久没有说话。 许直:“……怎么了?” “据探报说,陛下背后中了一支毒箭,又染了风寒,病了两日没挺过去,昨夜驾崩了…”徐摄不敢看许直的眼睛,小声说了下去:“为了稳定民心,军中秘不发丧,还请将军不要声张……将军?” 许直眼前发黑,扶了下桌角。 不可能。 杨顾那个天才怎么可能死在这种任务里…不可能。 “探子亲眼所见么?是哪个探子,我要问话。”许直的声音低而发颤。 “那个探子是我的亲信,他是在中军帐里亲眼看见的,陛下临死前叫着将军的名字,好像是想说一句话,但还没说完就驾崩了。”徐摄说:“还有几个探子也说了同样的话,应该不会有假了……” 许直眼中隐隐有泪水打转,整个人像是融化一般颓了下去,他闭上眼睛。 许直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思绪也没有,很空,但空得很沉重,像是整个冬天所有的雪都向他压来,没有空隙,喘不过气来。 徐摄看到许直的反应,感到十分诧异。 皇上死了,将军为什么这般伤心? 将军对皇上不是没有感情么? “将军,眼下是否要派兵支援北疆?” “……” “将军?” 许直缓缓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必了。” 第42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许直不记得自己是怎样送走了徐摄将军。 走回来的路上, 许直发现下了很久的雪停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 它停得戛然而止,悄无声息, 只留下一地霜白,一眼望去, 竟像是皇宫被纸钱淹没了一般。 许直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平静,心里其实不是很疼,只是有什么东西梗在那里, 拿不掉。 许直穿过静悄悄的院落。 之前和杨顾一起在这里堆雪人, 那时也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其实还是挺开心的。只是堆雪人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许直回到殿内, 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这个世界的任务是吸引读者,不让漫画被腰斩,让故事世界能够维系下去。 现在皇上不在了, 接下来的故事如何进行? 系统还没有宣布任务失败, 看来还没有到达腰斩的程度。但是, 这恐怕撑不了多久…… 用不了多久,读者发现皇上的死亡无法挽回,都会纷纷离去的, 得在那之前想个办法留住读者。 正在许直思考对策时,乳母带着小皇子回来了。 “爹爹!我刚才又排了一出戏哦。”小皇子双手拿着两个影人, 一个猫将军一个鼠将军, 上次过完生日, 皮影师傅把这些影人送给了小皇子。 “是什么呢?”许直俯身,笑着为小皇子理了理衣襟。 “唔,现在不能说,等父皇回来,我们三个一起演!”小皇子把影人抱在怀里,仰头对许直说:“爹爹,我想父皇了,父皇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他该不会在外面迷路了吧…” 小皇子的眼眸清亮如水,眼尾有一点点上挑,很像他的父皇。 “不会,你父皇很聪明的。”许直说:“可能是遇上事情耽误了。” “嗯…”小皇子乖乖点头:“没关系,钰儿等父皇回家。” 许直藏起自己的罪恶感,陪小皇子玩了一会影人。 * 下午,许直一边教小皇子练字,一边想着后面的计划,然而他遇到了瓶颈,能想出的可行计划少之又少。 小皇子学字格外勤奋,想等父皇回来给父皇一个惊喜。 日影西移,小皇子已经写了满满五大篇字,许直心里的计划还没个一撇。 越想不出计划越着急,但越着急就越想不出。 平时做任务的时候,总有四五个队友在身边,许直很少有想不出对策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和大家聊一聊,总会有些进展。 然而这次搭档走了,剩下许直一个人。 不过,白天再难熬也总比晚上好些。 白天有光亮,有声音,有人。到了晚上,郁结的情绪凝成一块大石头,压在肺上,如果逃避不去想它,需要一直集中注意力,一旦动了心念,那块大石头就化了,思绪一股脑翻腾起来,在黑暗与寂静里,它们如同海浪,烈火,如同一切摧枯拉朽的东西。 原来和死对头杨顾相处了这么久,也是会产生感情的。这感情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近乎不存在一样,但现在,它在许直心里撕开了一个口子。 许直睡不着,走去廊下透透气。 一抬头,干净的夜空中洒了几颗星星,明亮而寥落,特别漂亮。 许直抬着头,咬紧牙关,眼泪一层一层往上涌,就如同心头的后悔一样。 如果当时派兵支援杨顾,是不是杨顾就不会死? 如果当初选择自己出战,是不是杨顾就不会死? 如果自己没有参加任务,是不是杨顾就不会死? 哪有那么多“如果”?一切已经不可挽回。 许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小皇子看到死去的鸟儿会哭得那么伤心,自己对于“人死不能复生”的解释又是多么轻描淡写。 可惜自己是成年人,杨顾那个“鸟变成花”的故事对自己不起作用。 许直抹了一把脸,又抹了一把。 也不知道还能瞒着小皇子多久。能瞒多久是多久吧,他也不忍看小皇子嚎哭的模样。 * 接下来的日子,许直不停在皇宫内探索着,跟各种宫女太监说话聊天,看能不能额外触发一些剧情,为漫画续命。 他继续跟小皇子玩玩闹闹,看能不能发生一些有趣的日常。 后来,他又想出一个办法,他给皇上写信,信的内容都是含糊不清的:“陛下之计谋,臣已知晓…”、“陛下的部署,臣十分钦佩”、“臣与钰儿等待陛下归来,望陛下保重身体”。他把这些信用鸽子放飞。 他想欺骗一下漫画读者,让读者以为皇上不是死了,而是在跟将军联合用计。 也许还会有转机呢?许直想着,系统没有宣布任务失败,他就不会停止尝试。 过了十日,徐摄将军进宫来找许直,那时许直正在御花园和小皇子一起玩,许直满头是汗,满手是泥土,还要换身衣裳才能见徐摄。 “徐将军,战况如何了?”许直问。 徐摄脸上带着喜色:“北疆一役,我军大胜,陛下再过两日就要班师回朝了。我只是想进宫告诉将军这个好消息,让将军也放心。” “太好了,大胜……”许直点了点头,忽然目光一凝,眨了眨眼:“你刚才说什么?” 不是幻听吧? 徐摄也是一愣:“哦,陛下没有驾崩,他用假死之计引诱敌军上当轻敌,把敌军诱入了埋伏之地,一举歼灭。本来做好打仗三五年的准备的,没想到不到一个月就结束了…” 许直:“……” “没想到连密探都被骗了…才传出了陛下驾崩的消息。”徐摄笑道:“幸好将军决断英明,没有出兵支援,否则就打乱计策了。” “将军?”徐摄看着许直的面色一会一变样。 许直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假死之计…果然是杨顾的风格。 自己居然跟他搭档这么久还会被他骗,许直对自己感到很失望,同时又对杨顾很生气,自己前几天哭得傻逼一样… 莫名的愤怒和兴奋两种情绪轮流交替,让许直一时失语。 气炸了,但又忍不住高兴。 ※※※※※※※※※※※※※※※※※※※※ 感谢我喜欢的WYQ 的营养液 第43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杨顾还活着, 这件事真好, 是近日最大的好消息。 许直看着对面表情有些发懵的徐摄将军,觉得他那双铜铃样的大眼睛都格外可爱, 想上去抱他一下以示庆祝,甚至把将军抱起来转几个圈, 都不足以表达他心中的雀跃之情。 “将军,”徐摄身子前倾,道:“现在战事已经结束, 陛下即将班师回朝, 范梁节度使那边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动作。” “嗯, 一切都解决了。”许直长长舒了口气,终于把这些天的郁闷都排了出去, 心头那块大石头悄然消解,身体变得轻盈无比,像是飘在云上, 海阔天空。 徐摄将军清了清嗓子, 声音极轻, 又有点含糊,几乎只是动了动嘴唇:“将军有没有想过离开?” 徐摄将军那双炽热的眸子望进许直的眼睛深处,像是在许直的脸上、眼中搜寻着他渴望的答案。 许直一愣:“离开?好端端的, 我去哪里?” 皇上要回来了,眼看着一家就要三口团聚, 许直满脑子都在想小皇子见到父皇该有多开心, 一时没反应过来徐摄的意思。 “出宫去, 离开这个囚笼,”徐摄的话语带着一股洒脱的快意,他瞟了眼窗外,道:“再也不受那个昏君的把控。” 自从许直被皇上从战场上召回并强行纳为贵妃,他的下属都愤愤不平,就合计着哪天能救许直脱离苦海。 许直望着满腔热情的昔日下属徐摄,一时有些失语。 如果他说自己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并且和皇上关系和睦…姑且还算比较和睦吧,徐摄一定不会相信。 但如果他说自己失忆了,不记得前尘往事,徐摄极有可能会把皇上的所作所为都跟他回顾一遍。 许直正在犹豫该如何回应,他略带困惑的神色映入徐摄将军的眼中,徐摄的眼神渐渐转为一种决意,他没有再多说,只说:“马上便是午膳时分,将军记得多添餐饭,这些日子,将军消瘦了。叨扰将军,属下该回营了。” 徐摄离开了皇宫。 * 小皇子回到寝宫后,许直郑重而神秘地说:“钰儿,今天有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一定是父皇回来了!”小皇子一下子便猜出来,他兴冲冲扑进许直怀里:“钰儿猜对了吗?” “嗯,就快回来了。”许直难掩笑容。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告诉小皇子这个消息。 “哎呀…嘿嘿,父皇一定想死钰儿了,”小皇子笑得两眼弯弯,喜得坐下也不是,站起也不是,小脸红红:“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哪?” “再过几天。”许直摸了摸小皇子的脸蛋。 父子两人一起等皇上回来,等待的这几天里,许直每天饭量见长,比平时胃口好了很多。 许直等待杨顾的心情,是期待中带着些许不安的,虽然非常高兴杨顾没有死,但在没见到杨顾之前,还是不能完全放心,总会在心里产生胡思乱想的念头,然后一次次把那些念头扑灭,只安心等待他的回归。 短短一个月,竟像是半辈子都过去了。 皇上回来的那日,许直早早起床梳洗,出宫迎接。 许直站在宫门外几里处,静静望着前方宽阔平整的道路。 不久,马蹄声如波涛一般涌动而来,由远及近,那一片片蹄声,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声响,此时在许直耳中听来像是最动人的乐曲。 明黄色的天子仪仗出现在最前头,旌旆飘扬,随后便是一簇簇亮银的铠甲,最中间的那个人骑着一匹白马,手挽缰绳,缓缓而来。 许直只定定地望着杨顾,连自己都未察觉唇边挂了一抹微笑。 “啊,怎么有颗望夫石啊。”皇上笑着勒马。 “恭喜夫君及诸位将军凯旋而归。”许直行礼。 许直抬眸望着皇上,上上下下地看,皇上并没有哪里受伤挂彩,好得很,跟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仿佛不曾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厮杀,而是旅游回来了一样。 “龙骧将军!”跟在后面的钟威将军一见了许直,更是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叫喊出声,其他将军也望向许直。 皇上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们一眼,而后对许直说:“爱妃消瘦了许多,不要走回去了,上马。” 说着,皇上冲许直伸出手。 许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难为情,但又不好意思驳皇上的面子,只好把手放了上去,踩着马镫上去。 原本他是想坐在皇上后面的,哪知道皇上早有预判,手一搂将他放在了前面。 这匹马上只有一副鞍韂,许直坐着有点硌屁股,背后皇上的铠甲和护心镜更是冷硬,许直穿着袍子都冻得一哆嗦。 不过这些不适都不算什么,许直今天心情好,不去在意。 “多日不见,爱妃想我了吗?”皇上话中带笑。 “小皇子很想你,总问父皇什么时候回来。” “你不想啊?” “你总问我干什么…”许直夹了下马肚子,希望马能跑快点,赶紧到宫门处下马,就不用和皇上同乘了,然而马好像有些累了,走得格外悠闲。 “我知道,你担心我死外面,从刚才看你那眼神我就知道了,怕你说不出来憋得慌,让你借机向我表达下思念,结果你还不领情。” 皇上知道以许直的性格绝不可能说出来,但分开了一个月,不逗两句嘴还能行吗? “你用的计策那么吓人…我只是出于对孩子另一个父亲的担心而已。”许直拐弯抹角地表达了下自己的担心。 “谢谢。很少有人担心我,”皇上说:“他们以为我什么都行,不会有任何失误。偶尔被人担心一下,感觉还不错。” 许直回头看向皇上。 他对这句话有点共鸣,平时他在管理局也是队长,被认为是“什么都行”的存在,很少有人担心他,别人对他的期待都是“一定能做到最好”,而很少有人去设想他失败会怎样。 “回去多吃点吧,看这小脸瘦的。”皇上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模样。 “你不让人操心还好,你再传来几次死讯,我头发都要掉光了。” “皇上驾崩啦…”皇上小声说。 许直忍不住用手肘怼了他一下:“乱说。”结果怼到了冰冷冷的铠甲,手肘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次重逢后,许直感觉自己和杨顾的关系热络了不少。 春天即将到来,薄薄的冰壳渐渐融化。 ※※※※※※※※※※※※※※※※※※※※ 感谢小汇汇的地雷 感谢小汇汇x10 的营养液 第44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一行人走到宫门口, 唯独钟威被侍卫拦了下来, 侍卫道:“陛下有令,不许钟将军再入宫。” 许直想起来了, 去年重阳节的时候,钟威在宴后私下来找他, 被侍卫发现,皇上曾下令不许钟威再进宫。 钟威眉心一皱,下意识就看向了许直。 钟威遇到棘手的事情,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龙骧将军, 在他心中, 把他从新兵带成将领的龙骧将军如兄如父。 钟威的眼神里被皇上捕捉到了。 许直坐在皇上前面,被皇上的手臂环在怀里, 看不清皇上的表情,但看其他将军的神色,感觉气氛有些微妙。 将军们面面相觑, 有人求情道:“陛下, 钟将军这次也出了不少力, 虽没有立什么大功,但冲锋陷阵甚是骁勇,还望陛下开恩, 也让他参加庆功宴吧,否则他一人孤零零回去, 也没脸面。” 钟威也不说话, 只耷拉着眼睛默默向皇上施了一礼。 “爱妃, 你说呢?”皇上微微俯身,语气亲昵温柔地问许直:“让不让他进?” 刹那间所有目光聚集在许直身上。 许直心说杨顾你可真行,这么难踢的皮球一脚踢给了我… 如果一口答应让钟威进宫,那就是破了皇上亲口立下的规矩,显得皇上出尔反尔。 如果不让他进来,钟威刚刚为国家打下一场胜仗,连庆功宴也不让人参加,又显得皇上太不近人情。 “还是让钟将军进宫吧,”许直思忖道:“都已经到了宫门口了…总不好让他再回去,或在宫外等上一夜。” “罢了,”皇上点头笑道:“既然爱妃心软,就依爱妃所言,今日破例让钟威进宫,庆功宴后,立即离开。钟威,还不谢过贵妃娘娘。” “末将谢过将军。” 一行人这才进宫。 * 这夜,宫中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会。 与去年重阳节时不同,这次庆功宴的气氛十分热烈,重阳节时参加晚宴的将士们闷闷不乐,现在都笑逐颜开,君臣关系一片和睦。 钟威的变化尤其大,他边喝酒边和身旁的将领聊着这次战争中的趣事,他的嗓门很宽,一笑起来半个大殿都是哐啷啷的笑声,皇上看他一眼,他便端起酒杯,歉然笑道:“末将失仪,失仪。” 许直并不感到奇怪,毕竟大家刚打了一场胜仗,正在高兴的时候,虽然这群将领平时对皇上多有不满,但这次是皇上领兵亲征,他们也许目睹了皇上在战场上的卓越表现,而对皇上有所改观。 佳肴珍馐,琼浆美酒,乐舞佐餐,一切都是和乐融融,许直有种“在这样的气氛中走向大结局也不错”的感觉。 “陛下此次出师大捷,末将钦佩陛下,敬陛下一杯——”远处有个将领起身对皇上敬酒。 皇上端起酒杯:“众将也辛苦了,共饮一杯。” 众人饮毕,将领又说:“陛下,此次出师一个月就打退了山狄,其神速真乃前所未有,末将不才,想代大家向陛下讨个小小的赏赐。” 皇上:“你说。” 那将军看了看殿中央红袖翠裙的舞姬,对皇上道:“陛下,末将以为舞袖虽然柔美,舞剑却另有风情,龙骧将军从前喜欢舞剑,既能修身健体又能增长剑技,我们虽然也学过,却没能学到将军舞剑的神髓,今日希望龙骧将军舞剑一曲,我们也好观摩学习,这便是末将向陛下求的赏赐。” “是啊,陛下…”其他将军也附和着。 “龙骧将军的舞剑,末将有好几年没见着了——” “舞剑啊…”皇上看向许直:“爱妃想不想舞一段?” 许直欣然点头:“我去更衣。” 许直挺愿意为将军们舞剑的,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无聊的时候也会去演武场练练,这些将军提出这个请求,也是出于对龙骧将军的思念,许直理解他们的心情。 不多时,许直换好了一身戎装走进殿中,他身披浅银雁翎锁子甲,细密的甲片如同龙鳞,在灯笼的映照下熠熠流光,束腰勾勒着俊逸潇洒的腰身,脚上踏一双玄色翘头靴,这身衣裳是当年龙骧将军被封为骠骑大将军时,升勋典礼上皇上亲手所赠。 许直手执一把长剑,纤如一痕秋水。 诸位将军见了许直,有几个连嘴都合不上了。 这些年沧海桑田,龙骧将军成了皇上的妃嫔,又生下皇子,穿上这身军装时的气度和神情还是一点都没变,锋芒毕现。 许直:“陛下,我准备好了,让乐师奏一曲《关山月》吧。” 皇上身旁的宫女向乐师传话,乐师们试了几个调,便着等待许直的动作。 许直轻轻挽了一个剑花,踩着轻盈的音调迈步开始舞剑。 起先的动作轻而缓,到后面乐曲越来越激昂劲历,他的剑法也越来越快,整个人如同包裹在银色利刃的剑气之中。 许直舞到钟威身边时,钟威起身,劈手夺过许直的长剑,抵在许直的脖颈上。 整套动作不过眨眼间就完成了。 他站起来的时候,旁人以为他是要去醒酒或是方便,并没有管他,许直也没有察觉他的意图,一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能做什么呢?许直压根没有防备,否则像这种程度的攻击,许直不至于中招。 整个大殿像是被惊醒的巨兽一般,轰动了。 宫女太监倒抽一口气,将军们有些知情,有些不知情,也不敢轻举妄动,乐师更是差点把琴弦弹断,牢牢按住琴弦不敢再出一个音。 许直的脖颈上贴着冰凉的剑刃,后脖子顿时麻了一片。 钟威仰着头,脸上早没了刚才的爽朗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狠意和决意,他对皇上说:“放我和龙骧将军走。”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一个将领对皇上的命令。 把将军从宫中救走的念头已经在钟威的脑海里冲撞了太多年,他握着剑的手十分坚定,没有丝毫颤抖,今天他一定要带将军脱离苦海,要么走,要么死。 ※※※※※※※※※※※※※※※※※※※※ 么么~ 第45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皇上撂下酒杯, 从坐席上站起, 他凝视着钟威和许直,眉宇间的吃惊一闪而过, 凝在眸中的只有担忧:“爱妃,你愿意跟他一起走吗?” 许直还没说话, 钟威便嗤笑道:“他当然愿意跟我走!这皇宫哪里是他待的地方……你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龙骧将军,亲口告诉这个昏君, 你要不要跟我走?” 宫女太监以及诸位大将都在等待着许直的答案。 此时殿内四面八方围满了侍卫, 一个个手按在刀把上要护驾, 气氛如同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你们退下。”皇上对那些侍卫挥了挥手。 有侍卫在场, 钟威是不可能傻到放下宝剑的,一旦他放下宝剑,就会被侍卫围攻, 皇上这样做是为了保证许直的安全。 许直垂眸看了看颈子上横着的那把冷冰冰的长剑, 刀剑无眼, 以钟威的手劲,稍稍一抖就能把自己半个脖子划开。 冷静,许直不仅要自己冷静, 也要让钟威冷静下来。 “钟将军,从前在军营里, 你是我最看好的士兵, 虽然你经常闯祸, 但我觉得你并不糊涂。我们这些武人虽然善于舞枪弄棒,但武力绝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我知道你今天喝了酒,有些上头,你先把剑放下……我即使愿意跟你走,也不能就这样被一把剑架着走,我们好好把事情说清楚。” 钟威听到许直说起往事,眼圈更红了几分,呼吸渐渐粗重,声音发颤:“将军要我把事情说清楚,事情难道还不够清楚?从以前到现在,昏君的所作所为,这一桩桩一件件,我们都看在眼里!” 钟威真恨不得伸出第三只手指着皇上的鼻子骂,他现在一手钳制着许直的胳膊,一手用剑抵着许直的脖颈,要不然以龙骧将军的身手早已挣脱。 钟威义愤填膺,眼睛里带着愤怒的委屈,他在替将军委屈:“当年,龙骧将军意气风发,不知道打过多少胜仗,早就够格升为大将军了,可那个狗皇帝呢?一次次打压他升勋的机会,得不到应有的奖赏不说,还特地将他调去最危险的地方,根本不知道爱惜将才!可即便这样,将军还是一心为国,即使被狗皇帝一次次辜负,他都没有放弃为国征战……结果呢?狗皇帝色心一起,把他娶进了后宫,将军堂堂七尺男儿,要为人做妾,我钟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事!” 钟威说到此处,声音不禁染了哭腔,坐席上的那些将军也纷纷露出郁郁南平的神情,都在暗中为龙骧将军惋惜。 宫女和太监吓得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喘。 平时谁敢这样骂皇上?他们都觉得皇上被骂得狗血喷头,一定会暴跳如雷地反击。 但皇上不置一词,神色淡定,并不动怒,也不辩驳,任由钟威发泄。 他只是望着那剑刃,怕那剑会伤到许直。 “钟将军,谢谢你,你为我想了很多,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许直安抚着钟威紊乱的的情绪。 “不,事情没有过去,”钟威执拗道:“只要将军一天还在宫里,这事就一天没有过去,侍奉君王,照顾皇子,这真的是将军想要的生活吗?我不相信,那狗皇帝若还有半分良知,就放我和龙骧将军离开!” 这时,皇帝身旁的一個中年男子缓缓摇着头,叹气道:“钟威你…太冲动了,不应当走到这一步的。” 声音虽不大,却引起了十足的注意。 众人一看,这人是皇上的心腹军师萧慧,同时也是龙骧将军和钟威的好友。 钟威眉头一皱:“萧军师这是何意?若我不这样做,将军何日才能脱离苦海?难道你跟那狗皇帝混久了,也是非不分了么!” 萧慧看了眼皇上,满眼都是不忍心:“当初龙骧将军战功赫赫,许多大臣上疏弹劾他,都被陛下压下来了,是陛下把将军从风口浪尖上救下来的,你们却……唉……” 此话一出,如果一颗石子投入池心,惹起层层涟漪,将领们眼神都变了,有几人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 许直闻言望向皇上。 “何必说这些。”皇上垂眸,长长的睫毛帘投下浅灰的影子。 “什么……”钟威的酒意顿时醒了八|九分,他看向皇上,面色比方才更苍白,下唇发抖:“怎么可能——” 钟威骑虎难下,正在此时,许直听见从殿内传来杯裂之声,似乎是有人不小心弄掉了酒杯。 霎时,四周垂挂的黯红色幕帘抽搐了一下。 许直只听到“嗖嗖”几声,他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像是有人突然兜头罩了一块黑布一般。 灯火通明的大殿陷入一片漆黑,宫女手中的灯笼被来去穿梭的暗器穿破,烛台上的火焰也熄灭成一缕青烟。 许直心道:不好,刚才那是摔杯为号! “护驾!” “有刺客!” 殿内顿时喧闹起来,有宫女的尖叫,有杯盘打破的杂乱声响,还有侍卫着急赶来的脚步声和刀鞘相碰的声音。 许直趁此机会一把推开了钟威的桎梏,立即回头朝皇上的方向跑去。 虽然许直知道杨顾善于听音辨位,躲避暗器是十拿九稳,但他不允许有任何一点可能性让杨顾受伤或丧命。 已经“失去”过一次的人,他决不允许失去第二次! 第46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许直的眼睛暂时不能适应黑暗, 但还是捕捉到了幽微的一抹寒光, 这寒光如同一片轻盈的铁羽直奔皇上而去,许直来不及多想, 便用护臂挡了一下,将那暗器弹开。 许直挡下了四五支暗箭, 总算跑到皇上切近,他记忆中皇上应该就坐在这个位置,但伸手一摸, 却摸了个空。 许直心里一沉, 俯身一捞, 果然在桌案下摸到了皇上那冰凉华贵的冕旒冠。 不会吧…… 不会吧? 许直什么都看不清,往下一摸, 皇上脖颈的位置湿湿黏黏的,有微稠的液体沾在许直的指尖,龙袍的前襟已经湿透了一大片。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皇上一动不动。 “陛下!陛下——”许直的叫喊声撕心裂肺, 远远传到了殿外。 殿内更加骚动, 将领们群龙无首。 “陛下怎么了?” “龙骧将军没事吧?”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正在喧闹之时, 殿门倏然打开,两排举着烛台的黑衣人迅速涌入殿内,是在为人开道。 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大摇大摆进入殿中, 他人高马大,一张发黄的国字脸, 虎目虬髯, 十分威猛, 身上穿着齐齐整整的明黄色龙袍,面露得色。 “节度使刘镖?…”被刺客用匕首抵着喉咙的将军惊呼出声。 没有将军会傻到去问“你来干什么”,刘镖此时出现,又穿着龙袍,等于是把“我要篡位”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刘镖瞥了那将军一眼,唇边泛起轻蔑的浅笑,他迈步向前走去。 大殿尽头的御座之处,许直抱着皇上,颓然低着头。 皇上的脖颈处满是血污,闭着眼睛,一身龙袍染得不成样子,血顺着御阶流下。 “好一个君臣情深……”刘镖拖着长调,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那昏君都死了,将军还这么恋恋不舍,怎么,将军还真和他睡出感情来了么?” 许直抬起头,眸子里满是恨意:“刘镖,你这佞臣贼子…也配穿那龙袍?” “哈哈,”刘镖笑吟吟地抻了抻衣袖,看向皇上:“我不配,难道他配?得了吧,如果他真的懂得器重你,哪会轮到今日这个下场?” 许直一言不发。 将军们也无言以对,如果不是皇上把将军收入后宫,外族根本不会有那个胆量侵|犯边境,也就轮不到刘镖来趁火打劫。 刘镖望着许直,眼中露着一股热诚:“龙骧,这昏君根本不赏识你的能力,将你纳入后宫,亲手断送你的前程…他根本不值得你为他卖命。一朝天子一朝臣,跟着我吧,龙骧,我赏识你,我会让你做一品骠骑大将军……” “别做梦了!”钟威挣扎着怒喝道:“龙骧将军岂会跟随你这等小人!” “不跟随我也没关系,”刘镖望着许直的笑意更深:“这样优秀的将军,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我只能杀掉他,永绝后患了。还有你们这些人……”刘镖环视殿内:“昏君已死,从今日起我便是皇帝,向我投诚的人,统统予以封赏,想要追随那昏君而去的,我也不拦着。” 立在两旁的刺客们听了这话,纷纷亮出了手中的刀箭镖刺,寒光闪闪。 “如何?”刘镖再次看向许直,目光中露着几分狠意:“龙骧,可有决断了?” 许直看也不看刘镖一眼:“我只追随明主,你算什么东西?” 刘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左右刺客快步上前。 “朕看谁敢。” 大殿中传来熟悉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时间有一瞬间的凝固。 刘镖的眉头深深皱起,面色惨白,下唇惊惧地颤抖着:“你…你还没死——” 这是诈尸,还是他在装死?刘镖想不明白。 皇上笑道:“朕本来一脚踏进了阎罗殿,听见有人要动朕的爱妃,这还得了?” 许直在皇上身旁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演了。 刚才在黑暗中,许直摸到皇上身上有血,手却被皇上一把拉住,同时收到了杨顾传来的讯号:配合我,快号丧。 许直只得用尽全力号了丧,嗓子都号哑了,引得外面的刘镖以为暗杀得手,进殿自爆。 皇上身上的血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杀了一个刺客,将他的血抹在自己身上伪装死相。 许直觉得和杨顾做任务实在是太刺激,大喜大悲的心情如同过山车。 刘镖见皇上死而复生,马上镇定下来,冷哼一声,将手背在身后,对刺客打了个手势。 左侧的刺客突然向皇上发射|了一支淬了毒的袖箭。 许直眼疾手快,徒手抓住了那支箭,反扔回去,正中那发箭的刺客喉咙。 刺客立即倒地不起,血流满地。 “还有谁不要命,尽管来试试。”许直环视殿内。 刚才在黑暗里被这些刺客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若在明处,许直可不怕他们,就这几只小鱼小虾,都不用他和杨顾联手,他一个人都收拾了。 将军们目露崇拜之色,不愧是龙骧将军,这一箭的力道和准头堪称完美。 刺客们发现许直武艺高强,如果不先除掉他,是不可能杀死皇帝的,于是又有三人向许直射出三支毒镖。 皇上从腰间掏出佩刀将三镖弹回,并没弹回那三人身上,而是弹向了刘镖的左腿、右腿和右臂。 刘镖嚎叫着倒在地上,再无反抗之力。 刺客们愣在原地,再不敢有任何动作,原本挟持着将领的刺客也纷纷放下了兵器。 皇上一步步走下台阶,不怒而威:“节度使刘镖,私自带兵闯入皇宫,谋逆犯上,罪无可赦。” 之后,皇上的目光落在钟威等人的身上。 “陛下,臣等护驾不力,还望陛下责罚——”一群将军被刺客打得措手不及,个个挂彩,有个人肩头还插着一镖,眼看就要晕倒。 许直连忙对皇上说:“夫君,现下事情已经解决,就不要追究这些将军的责任了吧…” 钟威梗着脖子:“陛下,臣一时失言、失态,不求陛下饶恕,只求陛下能放过龙骧将军,他不愿在这宫中为妃,陛下又何必勉强?这话即使末将掉了脑袋也要说。” “你当真不愿在宫中为妃么?”皇上问许直。 许直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愿为妃。” 众将士露出“你看吧”的表情。 许直抬眸一笑:“但是,愿意和陛下在一起。” 众将士顿时傻了眼。 第47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众位将军们听到许直说“愿意和陛下在一起”, 顿时满脑袋都是问号。 问号最多的是钟威, 眼睛都直了,下巴差点掉下来, 整个石化。 他一心一意想把将军救出苦海,闹半天人家没在苦海里, 在蜜海里快乐着呢。 “为、为什么啊?”钟威感到匪夷所思,不依不饶地追问。 旁边的将军连忙拽了钟威一把,把钟威拖到后面, 低声道:“别问了, 那是人家的私事…” 恐怕再问下去, 就要得到“因为我爱陛下”这样直白的答案了。 将军们受的打击不小,这么多年来, 都以为是皇上的一厢情愿,结果是双箭头,情何以堪。 皇上听了许直的话, 也微微一愣, 眼眸里的温柔轻轻荡漾了一下, 唇角情不自禁上扬:“夫复何求。” 说着,皇上伸出手,手上还有丝丝缕缕的血污。 许直虽然有点嫌脏, 但还是握住那手。 没办法,快大结局了, 皇上巴巴伸出手来, 不给牵也太不给面子了, 许直想。 无意间,许直看到几个将军露出了欣慰而释然的神情。 虽然龙骧将军喜欢皇上这件事着实令人震惊,但龙骧将军幸福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原本他们也只是怕将军不幸福而已。 无论是在沙场,还是在后宫,只要如将军所愿,那么…便不再需要计较什么。 许直的心口流过一丝暖意:“谢谢你们。” “龙骧将军……”将军们想说几句祝福的吉祥话,没好意思说出口,只是挠挠头。 皇上道:“此次诸位将领助我平乱有功,酒席上的放肆言行,便也不追究了,下不为例。” “谢陛下…”将领们知道,这全是看在龙骧将军的面子上。 * 内忧外患解决之后,皇上开始清算当年追随刘镖的那帮党羽。 许多党羽都上疏构陷龙骧将军有谋反之意,为了扳倒龙骧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把龙袍和伪造玉玺藏在龙骧将军的府邸,然后再告发挖出。 当时龙骧将军在外征战,此事可谓震撼朝廷,皇上硬是压了下来,不透半点风声。 这些党羽和他们的所作所为披露后,众将更是惊愕。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当初朝中竟有这股暗流,悄悄地将他们最敬爱的将军送上断头台,而皇上不动声色地把将军救了下来,并默默承担了好几年的唾骂和指责。 钟威想起自己骂的“狗皇帝”,想起一次便脸红一次。 * 没过几天,系统通知许直完成了任务,许直和杨顾回到传送舱等待时间回溯。 许直再次和杨顾作为情侣做完了一个世界的任务,他的心态比上次做完任务又有不同。 上次结束任务,许直长长松了一口气,心想着“终于结束了,不用和这家伙扮演情侣”,像是刚从行刑架上走下来。 但这次却没有类似的感受,只是“啊,结束了”这样平淡的心情。 许直:“我还挺舍不得钰儿的。” “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他啦,”杨顾半眯着眼睛,像是要睡着:“有漫画后续,你想看多少遍看多少遍。” 漫画后续中,皇上立将军为皇后,立小皇子为太子,一家三口一直甜到漫画结尾,漫画读者都说把将军摔失忆的那匹马是MVP,是月老派来拯救将军和皇上爱情的灵兽。 “呼…”许直看到结局里将军和皇上幸福的笑容,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幸好没有悲剧,忙活了这么半天,如果两个人最后分了,许直就要吐血了。 而且,离婚也不利于孩子的心理健康,许直也很担心小皇子的成长。 “你好像很高兴?”杨顾觉得许直看漫画的反应很有趣。 “怎么说…虽然他们这段爱情的开头很坎坷,索性最后两个人没有错过彼此。”许直说。 “两人关系转变的契机在于将军失忆了,皇上有了弥补的机会,一无所知的将军相信了皇上的谎言,和皇上恩爱甜蜜,那应该是他们最快乐的日子吧…”杨顾望着许直:“你觉得是无知地幸福着比较好,还是痛苦地清醒着比较好?” “当然是痛苦的清醒啊,”许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虽然痛苦,但起码我所知道的都是真相,都是事实,就凭这一点,就比无知的幸福要好,如果一直被蒙在鼓里,再幸福又有什么意义?都是虚幻、虚假的。” “可是…你怎么知道你知道的都是真相?”杨顾笑道:“再说了,人活着开心不就行了吗?管他清醒还是不清醒,怎么活不是一辈子呢。” “不清醒的一生……岂不是白活了?”许直蹙眉,不解其意。 “这话说得太自大了,人家也许活在另一层‘真相’之中呢,”杨顾说:“庄周梦蝶的故事听过吧?” “是吗…” “那按你的说法,清醒着痛苦一生,就不算白活了吗?”杨顾支颔:“人活着究竟是图什么呢?” “……” 杨顾只是随口问问,许直却成功被杨顾绕了进去,在杨顾美美睡醒一觉的时候,许直还是端坐着思考“人活着究竟是图什么”的问题,并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两个人走出传送舱,许直拿着本子追问杨顾:“我说啊,为什么不是清醒的幸福比较好呢?弄清现实的真面目,坦然接受它,并从中找到乐趣,这样不就可以达成‘清醒的幸福’了么?” 杨顾一惊:“你还在想这个啊?” 许直握着笔眨了眨眼。 “哈哈…”杨顾觉得许直认真的神情有点可爱。 “笑什么啊…” 管理局的同事路过,看到向来水火不容的许队长和杨队长从传送舱并肩走出,杨队长还在对许队长笑。 同事停住脚步,揉了揉眼睛。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这一定是幻觉! 第48章 魔教教主的情人 管理局惊天奇闻,许直和杨顾居然一路从传送舱聊到了休息室, 一直谈话, 并且没有对彼此翻脸。 到了休息室, 许直用纸杯接水时甚至还顺手递给杨顾一个, 杨顾接得无比自然。 然后许直坐在椅子上, 杨顾靠在桌旁边, 两人边喝水边聊天, 从玻璃窗外听不清是在聊什么,但两人之间的关系显然不再是“一山难容二虎”, 而像是“两只蝴蝶成双对”。 看见这幅奇景的同事, 都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探头张望。 “是他俩吗?” “好像真的是。” “他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前几天好像还吵了一架,把许队气得话都说不利索,现在好像没事人一样。” “今天太阳是从哪边出来了…” 许直和杨顾的队员们前来欢迎老大归队,两队人马站在休息室外, 都踌躇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他们面面相觑, 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打扰两位老大难得的和谐时光。 许直的队员周柠不管那么多,推门进去了:“老大!你终于回来啦——” “嗯, 任务还算顺利。”许直伸出拳头和队员挨个碰了下。 见到久违的同伴们,许直的心情十分舒畅,连看杨顾都觉得比原来顺眼多了。 轻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杨顾的侧脸, 杨顾睫毛低垂, 盖住一半浅色的眼眸。 杨顾长得绝对算是人群中帅气的那一类, 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帅气,是一种懒懒散散、清清淡淡的气质,很高级,随便抓拍一张都能能往杂志封面上摆。 “嘿嘿,有老大在,就没有不顺利的任务~”周柠嘴最甜。 “也多亏了杨队。”许直笑着看向杨顾:“杨队的随机应变十分了得,没有他,不会这么快完成任务。” 虽然杨顾经常打破许直的计划,让许直很不爽,但许直的确觉得杨顾功不可没,他承认,杨顾做任务有他的一套。 两队的队员被这句话弄懵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许直还有夸杨顾的这一天,不怼就已经不错了,夸他可是从来没有的事,而且夸的还是许直平时很看不上的“随机应变”,许直一般把这叫做“胡搞”、“幺蛾子”。 杨顾笑道:“许队的严谨和稳重,也让我受益良多。” 杨顾平时也最看不上许直的严谨稳重,他把这叫做“怂”、“小古板”。 两队的队员看着许直和杨顾商业互吹,更露出了一言难尽、匪夷所思的表情。 他们真想上去揉揉两个队长的脸,看看是不是本人,还是戴了易容面具的别人。 私下里,队员们围着许直问:“老大老大,这次是什么任务啊,任务里都是什么内容?” 他们非常好奇究竟是什么任务让许直和杨顾关系变得这么好,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也想和意中人去一次这种任务,没准回来就牵手成功了。 许直一愣:“就是普通的打斗类。” 他总不能和队员说他和杨顾在任务里做了两世情人,甚至还养了娃吧? 说打斗类也没说错,毕竟他在任务里没少和杨顾吵嘴,嘴上打架。 不过,经过这两次任务,许直和杨顾的默契度磨合得还算不错,第三次对付蓝麒麟,应该能一举拿下吧? * 过了三个月,许直和杨顾再次走进了传送舱的大门。 第三次对付蓝麒麟,又失败了。 许直和杨顾依靠默契一次性就把蓝麒麟控制住了,并将他困在远离管理局和市区的地牢内,然而在一天夜里,蓝麒麟悄无声息地越狱成功,并开始疯狂繁殖。 技术人员检测了下全世界内蓝麒麟幼崽的数量,推测事态已经不可控制,有必要再次启动时光机。 “你说是不是人类真要完了,蓝麒麟就是上天派来灭绝人类的使者啊?”杨顾半开玩笑道。 “没那回事,”许直正色道:“三次不成功,就再来一次,不信治不了它。系统,这次是什么任务?” 只要别再是BL就行了… 系统:“这次的任务是进入BL漫画世界……” 许直的眉头抽搐:“……” 许直怀疑自己是哪里得罪了系统。 一次两次就算了,连续三次都是这个,过分了,简直想进行系统报错。 杨顾忍俊不禁:“哈哈,三世情人,缘分不浅,这次是什么故事?” 许直蹙眉:“还没准是不是情人呢,也许你就是个男配——” 虽然许直和杨顾的关系有所缓和,但偶尔斗两句嘴还是不能免的。 系统:“你们在故事里是情侣,许直是主角,杨顾是主角的爱人,从床上关系来看,许直在下,杨顾在上,请你们牢记自己的定位。” 杨顾看着许直:“我要在你大腿上写一个‘惨’字。” 许直逞强,嗤之以鼻:“这有什么,床上关系这条提示压根就是废的,前两次根本没出现过这种情节,谁在上谁在下有什么关系。” 杨顾笑意更深:“但愿你的嘴没开过光。” 系统:“这本漫画书没有结尾的原因是作者沉迷画武打戏,感情戏太少,感情进展过慢,读者嫌无聊都跑光了,漫画就坑了……” 许直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叹气:“真是的,那么喜欢画武打就去画热血漫画啊,加BL元素又不用。” 杨顾:“主要是打架的地方错了,让主角和情人在床上打架,从第一话打到最后一话,绝对有人看。” 许直:“……真不知道你脑子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 杨顾脸不红心不跳,张口就来:“想你呗。” 许直瞟了他一眼:“还没进任务呢,骚话留到任务里再说。” 两人取了任务说明书和漫画书,漫画名叫《魔教教主每天都被追杀怎么办》。 许直就是那个从第一话就被杀手刺客撵着追杀的倒霉教主,而杨顾则是教主的好友,江湖中金光派的小弟子,按照作者的意向,小弟子后来发展成了教主的情人。 魔教教主除了管理教内事务之外,闲暇时喜欢戴着面具去江湖中玩耍,结识些有趣的人物,其中跟他最要好的就是这个金光派小弟子,因为两人说话投机,脾气相合,经常约着天南地北游乐,这年春天,霞蔚谷的银合欢花开得正盛,小弟子邀请教主一起去赏花饮酒,教主欣然前往,两人同行的路上,却出现了来路不明的杀手追杀教主…… 许直看漫画比以前快了些,这本漫画只画到前两卷,比前两本都短,连杀手是谁派的都没有说。 “这哪是漫画,整个一本剑谱,一上来就开打,从第一页打到第三十页,杀手还说‘这只是个开始’,笑死我了……”杨顾把书往旁边一丢,看向许直:“哎,你还做笔记了?这有什么好记的?” 许直的笔记上密密麻麻地记着杀手们的刺杀手段、武器、身法,以及他们的相貌特征。 许直:“我的计划是,我们在开头换个地方见面,迂回一下,不要这么快就和杀手们交手,后面一旦交上手,我也有对策,前期出现的杀手都是近战型,而且80%的人用的是剑,针对这一特征,我们可以采取一明一暗的战术…” 杨顾:“你直接女装吧,杀手们找不到你在哪里的。” 许直:“???” 女装?为什么做任务还要穿女装? 杨顾你什么居心? 杨顾兴致勃勃:“别担心,我朋友混过汉服圈,我在穿搭上可有一套了,我给你捯饬捯饬,保证美若天仙,你妈都认不出你。你喜欢什么类型,端庄大方还是妖艳魅惑?小家碧玉还是威武霸气?” “你有毒。”许直实在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杨顾无辜地眨了眨眼:“这比你研究战术有用多了,直接从根源上杜绝了被杀手发现。” “男人穿女装在人群里更显眼好吗?”许直气鼓鼓:“回头率百分之两百。” “相信我的技术,”杨顾认真道:“你要是在肚子上垫个枕头,装个孕妇什么的,更没人敢碰你了,怕一尸两命,杀手们也有职业道德的。” “这并不能说服我。”许直面无表情。 “你穿女装肯定特别好看。” “这并不能说服我。” 系统:“” “只要压低点嗓音,别人只会觉得你染了风寒,不会听出你是男人。” “这并不能说服我。” 许直在一连串“这并不能说服我”中,和杨顾一起进入了漫画世界。 ※※※※※※※※※※※※※※※※※※※※ 感谢 29076155 的地雷 感谢 bluex10、小汇汇的营养液 第49章 魔教教主的情人(倒V结束) 许直穿越后, 眼前竟然浮现出一片广袤的山林,山林在脚下, 林叶如同碧色的绵密波浪,随风汹涌,看不到尽头。 他的大脑反应了几秒, 才发觉自己可能是正在施展轻功,所以身体才会悬停在半空中。 杨顾虽然刚刚穿越过来, 但他适应力和反应力向来很强, 在一瞬间就适应了轻功,凭着惯性往前飞出去好几米,又折回来找许直。 许直回头看了看,后方不远处,四个黑衣杀手正一跳一跳地赶来,手上的刀剑寒光闪闪。 轻功讲究一气贯通,许直穿越过来的时候有几秒钟的不适应感, 他就像被打断了轻功的读条一样, 身子失衡向下坠去, 想再运气施展轻功,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许直惊呼一声, 连忙往下看去, 下方是一个小山坡,这要是跌下去… 不会吧, 这也太背了, 一进任务就要挂了?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 杨顾牢牢抓住了许直的手,并且尽力把他往上带,可惜杨顾在这部漫画中的武力值也不是很高,哪里带得动魔教教主。 “你自己走!”许直不忍看着杨顾跟他一起往下坠,连忙松手。 “想什么呢…”杨顾怎么也不放手,仿佛将两只手熔铸在了一起。 苍翠的景色天旋地转,两人一同滚下了山坡。 山坡上有柔软的草地也有细碎的石子,许直和杨顾紧紧抱在一起,一手搂着对方的腰,一手护着对方的后脑勺以免被石头磕到,就这样一路滚到了坡底。 砰—— 随着一声闷响,旁边的细碎草叶和泥尘飞扬在空气中,几只小虫儿惊跳到叶子下躲着。 许直从杨顾的胸前抬起头,手背一片火辣辣的疼,腰腿也是一阵钝痛。 他细微地喘着气,仔细确认着杨顾是否安全。 杨顾的脸颊被石子划破了一点,血痕的长度和位置恰到好处,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俊逸。 杨顾微一皱眉后,便恢复了平常的神色,淡淡地说:“这着陆方式不太帅啊…” “咳咳…”许直像猫一样甩了甩头上的青草,起身小声问:“你没事吧?” “嗯。”杨顾闭上眼睛。 “怎么了?”许直担心道。 “他们往前面去了,”杨顾听出了那四个杀手所去的方向,起身对许直说:“我们往回走,应该能甩开他们一段距离,不要用轻功。” 从林子往回走,能到汤乾镇,在原本的漫画中,许直和杨顾刚出了汤乾镇,就遭到了追杀。 这林子本身是个屏障,如同迷宫一般莫测,如果用轻功跳出跳入的话,很容易会被杀手发现行踪。 两人往回走时,许直留意到杨顾的手背上也满是伤痕,刚才为了护住许直的后脑勺,他做了和许直一样的事。 许直捧起杨顾的右手看了看:“得赶快上药。” “你也是。”杨顾说:“不知为何那四人要追杀我们,慕容兄你怎么看?” 许直在漫画里的名字是慕容荣,杨顾觉得这名字听起来像“毛绒绒”,很配许直,许直平时经常炸毛。 “唉,是我连累了你,”许直看着杨顾,忍着尴尬念出了杨顾在漫画里的称呼:“欧阳小兄弟,依我看来,这四个杀手都是冲我来的。” 杨顾在漫画里的名字是欧阳离。 “慕容兄何以见得?” “我有话直说,若有冒犯还请见谅,以欧阳小兄弟的武力,用不着动用四个杀手。”许直记得在漫画中欧阳离是金光派的小弟子,平时最是贪玩,到处野,从来不用功练武,是个绣花枕头。 杨顾点头:“没错,按那四人的实力,要杀我两人足矣。慕容兄曾和什么人结仇吗?” “那可真如天上的繁星,数不清。”许直笑道。 “啊?那可要慢慢查那些杀手的来头了。”杨顾扮演着漫画中的小弟角色。 “倒也不必,我知道是什么人派来的杀手,”许直望着杨顾,断言到:“是魔教。” “魔教中人要迫害慕容兄?” “是,很抱歉之前没有对你透露我的真实身份,我其实是魔教教主……慕容殇,”许直念出这个名字时,尴尬得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继续道:“如你所见,虽然我是教主,但我的武功并不高,应该与你相差不远,我用慕容荣这个身份从未招惹过什么人,不可能引来仇杀,这些杀手一定是冲着教主来的,而且他们知道我的武功不高,所以才会如此追杀。你也看到了,他们用的都是近战武器,按理来说要刺杀教主这样的人物,用远程射箭、火|药等方式刺杀不是更好脱身么?可他们不,这说明他们很了解我,必定是魔教内部的人,是我身边的人。” 按照漫画里的世界观,江湖上的人以为教主年纪轻轻就继任,必定是武学天才,虽然怨恨魔教的人不少,却至今无人敢直接挑战教主,许直便推测能知道教主武功很差的人就是自己的身边人。 “教、教主?”杨顾一脸浮夸,眼睛都要掉下来了,后背僵直:“你就是新上任的魔教教主…慕容殇!” 这倒霉名字又让杨顾念了一遍,许直非常怀疑杨顾是故意的。 “嗯,”许直缓缓点头,保持着一个教主的矜雅:“我要立即回魔教一趟。” “回魔教?”杨顾歪头:“可是,魔教的人要刺杀慕容兄,现在回去岂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许直摇头:“如果他们可以在魔教下手,为什么偏偏等我外出与你相会时才来动手?说明他不敢在魔教杀我,那我回到魔教便是安全的。欧阳小兄弟,等出了这片林子,我们便别过吧,免得牵连于你。” 许直知道,杨顾是一定要和他同行的,这里只不过走个过场…… “嗯,看来这次是不能一起去赏花了,下次再约吧,教主。” 许直一愣,杨顾又使什么坏?居然不一起走! 自己和他在漫画里要做情侣,这里分别,后面还怎么发展感情戏? 杨顾看着许直,许直的眼底里藏着吃惊和疑惑。 杨顾唇角慢慢露出一个笑容:“不过,我仔细思虑了一番,倒是有个不错的主意,虽然我和教主的武功都不高,但我擅长变装之术,如果教主信得过,我可以护送教主回到魔教。” “欧阳说的变装之术是……?”许直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杨顾这家伙贼心不死。 “杀手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教主会扮成女子模样的,”杨顾端详着许直的脸:“我再来扮个相公,简直天衣无缝了。” “好吧,也只好如此。”许直怕如果再拒绝的话,杨顾真会一走了之……毕竟这家伙的行动是不可预测的,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第50章 魔教教主的情人 许直和杨顾穿过树林回到了汤乾镇,现在正值夏季, 汤乾镇上茉莉飘香, 空气中透着一股闷热, 天边乌云滚滚, 估摸着要下雨了。 他们先去药店买了伤药和细布, 而后杨顾便带着许直来到了成衣铺。 “客官, 要买什么样式的衣裳, 我们这儿什么都有哪——”店里的小伙计殷勤招待。 杨顾:“给我妹妹买几套衣服,我妹妹身材就和他差不多。”说罢指了指许直。 许直:“……” 小伙计拿来三套, 横竖也不贵, 杨顾全买了, 顺便给自己也买了一套,男装。 然后杨顾又拉着许直去了胭脂铺和首饰店,买了胭脂水粉,还有簪钗步摇。 东西买齐了, 两人便找了个街角的客栈住下,房间在三楼, 推开窗子便能看见街道上的情况,视野不错。 为了安全起见, 两人住了同一间。 许直先是要了两盆清水,清洗了手背上的伤口,然后将凉腻的药膏涂在手背上, 将白色细布裹上, 他咬着细布的一端, 另一端在手上绕,裹住伤口后再打结。 灯烛昏暗,再加上只能用手和嘴打结,比较麻烦。 杨顾走了过来坐他旁边,从许直嘴里拿出细布的一端:“我来。” 而后,杨顾低眸打了个漂亮的结,松紧恰到好处,不会勒到伤口。 杨顾自己处理好了伤口,便起身将那三套衣服拿了过来:“先试穿下衣服吧,明天你穿哪件?” 许直选了件绿潞绸裙子,窄袖,荷叶裙边。 虽然许直对女装没兴趣,但既然答应了要穿女装,他就得选个最好看的。 许直穿好了衣服,杨顾又把许直按在镜子前:“我给你打扮打扮,看看效果。” 说着,杨顾把胭脂盒、水粉盒、苏烟黛、修眉刀、梳子、篦子、玉蝶钗、清荷步摇…等物什从包袱中掏出,一一摆在梳妆台上。 许直看这些东西的眼神宛如在看刑具。 “闭眼。”杨顾伸手从上到下抹了下许直的双眼。 “能不能别搞得和让死者瞑目一样…”许直叹气。 “哈哈…” 许直感觉脸部一会儿湿一会儿干,一会儿眉毛上被画了几道,一会儿眼皮上被抹了几下。 “好了没?”许直忍不住问道。 “没,”杨顾拧开胭脂盒:“不过你可以睁眼了。” 许直缓缓睁眼,看了下镜子里的自己。 眉毛和眼睛的线条确实柔和了很多,但总体和原先区别不大。 “你这画了和没画有区别?”许直偏头,杨顾扳着他的脸颊:“区别大了。” 杨顾把胭脂沾了水,揉在手心,两手搓了搓,按上了许直的脸,留下两朵红云。 然后又用食指沾了些胭脂,在许直唇上涂。 许直就直勾勾看着杨顾的眼睛,杨顾偶尔看他一眼,两人视线相撞,没人躲开。 许直感觉谁先躲开谁就输了。 对视良久,两人开始意念交流。 【许直:你什么时候学的化妆啊?】 【杨顾:别人给我画过,看会的。】 【许直:你也被化过妆?!】 【杨顾:我做基层调查员那会儿,什么都干过,你想到的,你想不到的,我都干过。】 【许直:哦…你化妆那次是去做什么了?】 【杨顾:我扮演一个男模,吸引目标人物的注意。】 【许直:不会觉得很羞耻吗?】 【杨顾:还好,不算最羞耻的。】 【许直:那最羞耻的是什么?】 杨顾没回答,拿起梳子,转到许直后面给他梳头:“妆好了,给你做个发型。” 许直聊得意犹未尽。 他拿起镜子看了看自己,发现镜中的自己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女性化,有种中性的感觉。眉毛的颜色比原先更深,嘴唇更红,加了点腮红,像喝醉酒一样,没自己想象中那么惨不忍睹。 还以为杨顾要故意整自己…看起来好像并不是。 许直放下镜子,过了半晌又拿起镜子照照。 的确不算难看,好像从镜子里看到了另一个人,感觉很新奇。 杨顾把许直耳后的两缕头发编成简单的发辫,然后拢到中央,将玉蝶钗别在上头固定住。 “大功告成。”杨顾笑道:“魔教教主变成魔教圣姑了。” “行了行了,试也试过了,我把妆洗了去。”许直说着,又瞥了镜子两眼,耳朵根红了,脖子也热热的。 “哎呀我画得太好看了,明天可要小心着街上有流氓恶少调戏你。” “谁敢来我打断他的腿。” “哈哈,好泼辣的姑娘。” “不准叫!”许直一个眼刀刮过去。 杨顾觉得许直这个扮相很有风情。 男人扮成女人,有种难言的媚色,眼尾若言若现的胭脂红,醉红的双唇,还有与相貌不符的声音、神态,种种落差,都构成了“媚”。以前杨顾只觉得许直长得很正经,但扮上女妆之后,一股不属于男性,不属于女性,不属于任何性别的魅力往外潺潺流出,流进杨顾的眼中。 这美是他一手塑造。 许直解开腰带把衣裳脱了,低头露出一段白白的颈子,亵衣轻薄,烛光落在他身上,透过亵衣勾勒出腰身曲线。 他把衣裳叠好放回原处,叠衣服的动作不像女子那么温柔,虽然许直算是斯文的男人,但动作里还是带着一股“直”、“冲”、“随意”。 夜里,许直和杨顾各睡一张床,杨顾在黑暗中望着许直的脸,总觉得那抹胭脂还在。 杨顾手上的胭脂也洗掉了,但指尖的触感也还在。 许直洗完了脸,身上也有淡淡的胭脂香气。 许直问杨顾:“今晚谁守夜?” 杨顾醒过神来:“你睡吧,我守。” 窗外轰隆隆一阵响,杨顾下床把窗户关上,免得雨进屋来,关窗的时候,还是有一滴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的手腕上。 少顷,窗外电闪雷鸣,雨下大了。 * 次日清早,许直穿好裙子,坐在梳妆台前被杨顾捧着脸画眉。 变装过后,杨顾拿了桌上吃剩的两个馒头:“把这个塞衣服里,更像。” “这…算了吧。”许直蹙眉拒绝:“万一掉了,更穿帮。” “用细带绑上,不会掉,咱饿了还能吃掉,而且遇到暗器,它还能帮你挡下一击,一箭三雕。”杨顾说得和真的一样。 许直觉得杨顾不做推销员真是屈才。 他面无表情地脱下衣服,把两个馒头用细带固定好位置:“可以了吧。” “太靠下了,往上。” 许直扶了扶。 “嗯,可以了,还有……”杨顾又转身去掏包袱。 “还有?你还有啥?”许直一边纳闷一边把衣服穿好。 杨顾拿出一条白色纱巾,系在许直脖颈上挡住喉结;摸出一只香袋,挂许直腰间;摸出一把玲珑绣扇,放许直手里;拿出一对细银臂钏,套许直手腕上;最后扯出一条月白臂纱,给许直披上。 【许直:……你装饰圣诞树呢?!】 【杨顾:你就说美不美。】 【许直:丑死了……而且万一杀手来了我连跑都跑不了,先把自己绊倒了。】 【杨顾:有我呢,你负责美就行了,要逃命我背着你逃。】 【许直:……把我当肉盾了是吧,杀手在后面直接砍我。】 【杨顾:抱着你逃。】 【许直:……】 两人出客栈时,店小二看呆了,不记得店里来过这么一对公子佳人。 许直看到店小二惊异的眼神,以为自己吓着他了,给了店小二一个矜持的微笑。 店小二顿时红了脸,傻傻一笑,喜得抓耳挠腮,低头使劲用抹布擦桌子,特别卖力。 杨顾一把把许直拉走。 魔教在冥山地界,两人敲定的路线是先从汤乾镇到尚湖郡,再到水泉镇、扶安县,最后到冥山。 这条路线大部分的路途都在官道上,虽然也有必须经过的三不管地带,但还是比其他路线安全很多,起码有官府庇护。 两人决定雇马车去,骑马容易暴露,马车更隐蔽些。 他们在城头雇了一辆马车,车夫看起来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连看许直一眼都不敢,就低着头摆弄马鞭。 然而,两人上了车之后,这个汉子却意外地非常健谈。 也许外表装得老实巴交是他拉客的秘诀,许直想。 “冒昧问句,公子,那是你娘子呀?”车夫一边赶马一边说。 “嗯,刚过门的,带他回趟娘家。”杨顾开启了编故事模式。 许直瞥了他一眼,心想自己左手里缺只鸡,右手里缺只鸭,背后也没有胖娃娃。 “真让人羡慕!嘿嘿,俺啥时候能娶上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呢?公子和娘子是怎么认识的呀?” “记得四五年前,我人生失意,去到尚湖郡游山玩水,就在一个下雨天,我在一个小亭中邂逅了我的娘子,娘子美若天仙,温柔贤惠,令我一见倾心,啊,我现在还能想起娘子借我手绢擦雨水的情景。”杨顾撒谎完全不用打草稿。 许直后悔,真是让杨顾在嘴上占尽了便宜,自己应该一上马车就说“我是他嫂子”,这样就能堵住杨顾和车夫的嘴了。 “真是天赐良缘,公子和小姐一定能幸福美满的!早生贵子啊!”车夫乐呵呵。 “谢谢,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名叫钰儿,今年四岁,乖巧懂事。”杨顾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钰儿”这个名字像是一道咒语,许直听到这个名字,一抹思念掠过心头。 尽管是漫画中的虚拟人物,许直却对钰儿有真实的感情,和钰儿度过的那段快乐的时光,至今想起来还是很温馨。 不过,现在想起来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车外下起绵绵细雨,车夫和杨顾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许直时不时探出头看看外面的情况,确保附近安全。 “哎呀公子,前面官道很堵啊。”车夫说。 “还…”许直连忙闭上嘴,他刚想说“还真是的”,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纯正的男声。 车夫听到了另一个声音,疑惑地回了头。 “嗨,下雨天嘛,难免的,我们等一会吧。”杨顾说。 三人在路上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以蜗速前进。 许直的肚子叫了两声以示不满。 “娘子饿了,拿点饼子吃。”杨顾从包袱里拿出早上在客栈买的炊饼,给了许直一块,又递给车夫一块:“来,你也吃一块。” “哎呀公子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车夫一边说着,一边非常诚实地接过炊饼,咬了一大口:“哇,好香……!” 许直看得直笑,一不小心呛到了:“咳咳…” 发出了比女子浑厚低沉的咳嗽声。 马夫噎住了。 说起来,从刚才开始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他已经跟公子聊了一路,公子的声音他是绝对能分辨出来的,但刚才有两声明显不是公子的声音,也不可能是那个娇滴滴的小姐的声音。 “公子,刚才你有没有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马夫瑟瑟发抖。 “没有啊。”杨顾答得干脆,他眨了眨眼:“这里除了你我两个男人,还有哪个?” 许直一脚踩在杨顾鞋上。 “真是奇了,难道是俺耳鸣?”马夫纳闷。 接下来的路途中,马夫沉默了许多,被那声音吓着了。 * 半路上堵了太久,许直最怕的情况发生了,他内急了。 这种情况显然不可能一个人去方便,他去哪里杨顾都会跟到哪里保护他的安全。 这里是郊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许直忍了很久,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早知道早上就不喝那碗豆浆了。 许直的薄脸皮红了红,万般无奈凑到杨顾耳边,抓着他的袖子小声说:“我有事想下去解决一下…” 杨顾瞬间就明白了许直的话,对车夫说:“能不能在这里停一下,我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他是想带着许直一起下去的。 “诶,公子去吧。”车夫笑了笑,“俺也得下车方便方便,就劳烦小姐帮我看马车啦。” 许直扶额,内心是崩溃的。 杨顾:“还是你先去吧,让娘子一个人看马车,我不放心,我陪他一起。” “哎呦,那怎么好意思,公子先去!俺等一会儿就是了,俺不是很急。” 如此,杨顾和许直就一同下了马车,走到路边小树林,刚刚下过雨的小树林苍翠欲滴,弥漫着潮湿的青草气息。 “就这儿吧。”杨顾在一棵大树后面停下脚步。 “你转过去。”许直终于能说话了,可憋死了。 “我也有需求啊,”杨顾一脸莫名其妙看着许直:“我的肾又不是铁做的。” 许直:“……” 许直就算想让杨顾再找另一棵树,自己也憋不住了。 他难以想象,自己居然和杨顾对着同一棵树解决了生理需求。 当初在管理局的时候,许直上洗手间,看到杨顾在,他掉头就走,无论憋得多急都会去别的楼层的洗手间。 现在,经过两个任务之后,和杨顾已然是可以一起吃、一起睡、一起上洗手间的关系了,简直突破了许直生活的最后一道底线,就差没接过吻、没上过床了。 一直想让他们和谐相处的局长如果知道了,应该会很欣慰吧,许直想。 当然,一起吃一起睡什么的纯属任务所迫,许直绝不想走到跟杨顾接吻上床的那一步。 自己和杨顾气场不合,连当搭档都如此费劲,更别提当情人了,那还不得天天吵架? 许直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想法清除出脑海,同时有点纳闷,怎么都考虑起杨顾当情人合不合适这种荒谬的问题了? * 天色已晚,马车走到了尚湖镇的郊区。 按照许直和杨顾的打算,他们应该在下午左右到达尚湖镇,然后找个客栈住下,但是他们没想到今天官道上堵得那么厉害,耽误了时辰。 “公子,今晚只能在这附近歇一夜了…”马夫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俺去找家客栈。” “也只好如此了。”杨顾说。 马车沿着河行走,许直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忽然发现黑黢黢的河里好像远远地飘过来什么东西。 一个很大的、黑乎乎的东西飘在河面上,还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喊叫。 许直觉得有点瘆得慌,身上发冷,他下意识地和杨顾对了个眼神,让他看外面,低声耳语:“你看那是什么?” 杨顾也没看出来,但听到了声音:难道是有人落水?” 马夫也察觉到了那东西,勒住了马:“公子,前面好像…呃,河里说不上来是个什么东西。” 那东西随着水流,叫喊声越来越近,许直听清了,那是一个女人凄厉的声音,她在喊“救命!” “哎呀,有人掉河里了!”马夫说。 “过去看看。”杨顾说着,便和许直下了马车。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那河里的东西也飘到了切近。 马车的风灯照亮了河面,河里飘着一个女人,女人被钉在了一块大门板上,门板很旧,已经被水泡烂了,女人大约二十岁上下,身上的红衣烂成了一条一条的,浑身满是鞭痕、青紫的淤痕,血渍未干,她的头发十分散乱,满脸血污,再加上凄厉的“救命”声,让人不寒而栗。 许直还注意到,这门板上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血红的字,只是离得太远了,河水又晃,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俺的娘啊!”马夫吓得倒退三步,差点坐在地上,牙齿打颤:“这、这这……还是人吗?!” “救救我——!”河里的女人喊得没有力气了,嗓音嘶哑,气若游丝。 杨顾从许直身上抽出那条长长的臂纱,往河里一抛,女子一口咬住了臂纱,杨顾往岸边慢慢拽,试着将女子拉到岸边。 许直看清了那块牌子,牌子上写着八个血色大字:谁人救起,男盗女娼。 许直拉住杨顾:“她是某个帮派老大的女人,因为和人偷情才被投入河里的,这种处理方式我在书上见过。你若救她,是坏了江湖规矩,等于是得罪了一个帮派。” 杨顾倒是不以为意,把女子衣服上的钉子解开:“人已经救下了,至于江湖规矩…我是不在意的。” “呜呜…谢谢恩公……”那女子流下泪来,脸上的血污上又添了几道泪痕。 杨顾把包袱里剩余的炊饼拿出来送给那女子,又送了一套衣服和几两银子。 “恩公,小女万万承受不起,”那女子不敢拿那银子,她跪了下来,哭道:“小女名叫兰香,是太平村人氏,两年前被这里的匪头青眼狼掳到山中做压寨夫人,日日以泪洗面,近日那寨中有一好心人要救小女出去,匪头以为我二人偷情,便将那人打杀了,并将小女钉上门板投入河中……幸逢恩公搭救,小女不胜感激!” 许直一听,原来此事有隐情,这女子是可怜人家的孩子。 “太平村在何处?”杨顾问。 “尚湖镇西郊…” “那我们同行吧,我们也要去那里,送你去。”杨顾说。 兰香自然是千恩万谢。 当晚,他们找了附近的客栈住下,虽然小了些,至少还有个安身之所。 兰香十分安静,吃过饭后便自己回房,不敢打扰杨顾和许直。 这夜,许直躺在床上,与杨顾开启了意念交流。 【许直:你是否觉得我太过无情,死守规矩,面对落难之人,居然见死不救?】 【杨顾:不会。我知道你的想法,在江湖上行走,小心驶得万年船,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而得罪一个帮派不值得,坏了江湖规矩,更是大忌……况且我们还有重要任务要完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救她的确比救她更保险。】 【许直:即使知道她是无辜的,她没有偷情,我依然不会选择救她。这件事情的结果不会改变我的初衷,拯救人类,完成任务才是第一位,我想规避任何可能干扰到任务的因素。】 【杨顾:嗯,不管这个女人是否无辜,你的选择都没有错。】 【许直:你说我的选择没有错…那你的呢?你为什么会救她?救与不救之间,必然存在一个对错,不是吗?】 【杨顾:我救她是因为那求救声听得我心里不舒服,我想去救。这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不是看对与错,只看你愿不愿意去做而已。】 【许直:我也愿意救她,但是我不能,我同情那样的遭遇,但用理性来考虑,我不会伸出援手。】 【杨顾:如果河里的那个人是我呢?如果我成为阻碍你完成任务的因素,你也会毫不留情地抛弃我么?】 【许直:现在你和我是同一立场,我们的目标一致。】 【杨顾:万一有一天出现分歧了呢?】 【许直:我会抛弃你。尽管会有点伤心、不舍,但我会选择抛弃你,并且不会为此后悔。】 为了让“我会抛弃你”这个答案显得稍微不那么冷酷,许直不得不说出一点真心话,把这句话捂暖了再说出去。 【杨顾:嗯。】 【许直:就这样?只回答我一个“嗯”?】 【杨顾:这没什么不好,只要你不后悔就行。】 【许直:你有过很后悔的事情吗?】 许直又想起之前听说的,关于杨顾杀死所有队友的流言。 杨顾沉默了许久,终于回答了。 【杨顾:没有。】 【许直:好吧。】 【杨顾:你刚才说会为我伤心,不舍,是真的吗?】 【许直:你很在意这个?】 【杨顾:随便问问。】 许直闭上眼睛,看上去像是睡着了,没再回答。 过了半晌,杨顾也睡着了。 许直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无声地动了动嘴唇说:是真的。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可能是说给自己。 * 次日清晨,许直在洗漱时暗暗做了个决定。 他决定夜里不再和杨顾聊天,到点就睡觉,有话尽量只在白天聊。 夜里和杨顾聊天,容易聊到很走心的话题。眼睛,灵魂,心,都是敏感到不能再敏感的东西。 用眼神对视这种意念交流,像是在用无形的手去抚摸对方的灵魂,能感觉到温度和质感,这种状态很危险。 * 许直和杨顾将兰香送回了家,兰香的父母赠与他们许多吃食和衣料,他们没有要。 车夫回了汤乾镇,而许直和杨顾则要前往水泉镇了。 杨顾为许直换了一副装束,这次穿的是一身石榴红裙,头戴红玉双钗,比那身绿色的更俏。 他们在城里雇了另一辆马车,马车驶出城门,行至郊外。 “公子、小姐,我要快马加鞭了,会有些颠簸,”车夫回头说:“这附近一带有山贼,但没法子,只这一条路,我只好快快过去,但愿别碰上他们…” “山贼有多少人?”杨顾问。 “二十多人,匪头叫青眼狼,可厉害了,最会使双刀,死在刀下的人不计其数啊…那可不是咱们寻常百姓惹得起的人物。” 许直有种不祥的预感。 马夫口中的山贼,就是把兰香投河的那帮人。 马车又走了几里地,忽然被十来个汉子围上了。 马夫不得不勒马停下,哆哆嗦嗦地作揖道:“几、几位大哥…” 许直往外一看,外面那十几号人的装束明显是山贼,一个个扛着大刀,脸上、胸前都是刀疤,穿的衣服也是各种兽皮和布料拼凑而成的。 为首的一人便是匪头青眼狼,他手执双刀,头顶上扎着高马尾大辫子,把嘴里叼着的草梗一吐,骂骂咧咧道:“里面的人出来!出来!” 杨顾跳下马车:“有什么事吗?” 青眼狼看也不看杨顾一眼:“你出来做甚,让那姑娘出来!” 旁边的几个小山贼嘻嘻哈哈地笑着。 “他是我的娘子。”杨顾非但没让许直出来,还顺手把帘子放下了。 “嘿,找死——”青眼狼抬起刀,刀尖对着杨顾,目露阴狠:“老子看上她了,想活命,就把她交出来!” 尚湖郡内有青眼狼的眼线,只要有漂亮姑娘出现,他都会听到风声,他才刚失去兰香,急需一个新欢,十分焦躁,突然听闻说城里来了个绝色美人,登时色心乍起,特意在城外等着劫财劫色。 许直在里面听得清楚,同时他也掌握了这群山贼的实力。 这群山贼可能有些拳脚功夫,在寻常百姓纸上,但论武学,他们还没有入门,连半点内功都没有。 许直缓缓撩开帘子,望着青眼狼一笑。 青眼狼顿时酥了半边身子,眼睛都痴了:“美人儿……” 话音未落,杨顾夺了他的刀,反手将他的头削了下来,头颅滚落,血流满地,只在眨眼之间。 小山贼们吓傻了,一个个嚎叫着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杨顾很注意下手的角度和站位,身上没沾上一滴血。 他扔了刀,淡然坐回马车内,仿佛不是下去杀了个人,而是摘了朵花一般。 “车夫,走吧,这下应该不会遇到山贼了。”杨顾说。 “哎,哎……”车夫一挪步就跪在了马蹄前,腿软,整个人软泥一般坐上前座。 杨顾望着许直。 【杨顾:我没说错吧,你女装果然非常好看啊。】 【许直:???你的重点是这个?】 【杨顾:你的重点是…?】 【许直:我还没来得及说句话,你就把他杀了。】 【杨顾:你笑了下,他一分心,我就下手了…你想说哪句话?】 【许直:我想告诉他,我掏出来比他还大,他想要我做压寨夫人,做梦。】 【杨顾:哈哈…你居然会说这种话啊。】 【许直:怎么?】 【杨顾:有趣。对了,说起来我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分心,就在你笑的时候。】 【许直:……】 【杨顾:逗你的。】 * 许直和杨顾到了水泉镇,天气热得不像话,好像太阳掉下来融化在地上了一样,整个镇子都被烤得滋滋作响。 许直怕热,有点受不住,即使是坐在马车里,也止不住地流汗、头晕,比起身体上的不适,还有一个让他比较担心的就是…妆要晒化了。 许直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男儿身,坐在马车里乖乖补妆,粉淡了补一补,胭脂淡了补一补,眉毛淡了就不补了,他怕用眉笔画眉会把自己戳瞎。 马夫嘿嘿地笑着:“现在的姑娘可真爱美…” 杨顾:“对,正在花样年华嘛,爱美是姑娘的天性。” 许直:“……”不想说话。 杨顾找了间药铺,给许直买了解暑的绿豆汤来,许直喝完后气色好了些,他又看到街边有摊贩在卖凉饮。 “我想喝那个。”许直对杨顾耳语,伸手指了指小茶摊。 杨顾给他买了份荔枝凉饮,又买了半块小甜瓜。 两人住进一间客栈,许直喝完凉饮吃完凉瓜,腹痛不止,疼到打滚。 看了郎中,郎中说他有点食物中毒,外加水土不服,需要养养身体。 杨顾决定在这个客栈歇几天,等许直身子好些再起行。 许直在生病期间,得到了杨顾无微不至的照顾。 许直本以为杨顾不会照顾人,但杨顾的表现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杨顾定时让许直喝热水,三餐饮食严格把控,一方面确保营养跟得上,一方面不让饮食和中药犯冲。 药是杨顾亲自熬的,熬药的时辰,喝药的时机,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夜里,许直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甚至是一声咳嗽,杨顾立刻起来嘘寒问暖,忙前忙后,让许直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许直说:“其实你不用这样…我都不适应了,我又没残废。” 杨顾说:“应该的,都赖我买的那个荔枝凉饮和甜瓜,把你吃坏了。” “我让你买的,不能怪你。” “毕竟是我买的,这责任跑不了。”杨顾郑重地把药碗放在许直面前:“我会负责到底。” “不用你负责…”许直听着怪别扭的。 在杨顾坚持不懈的照顾之下,许直只养了三天就调过来了,郎中都说这是个奇迹。 这三天,许直不用化妆穿裙子,过得十分滋润。 然而,病好后,杨顾又端着他的化妆盒来了。 “你那么殷勤照顾我,是不是就为了能尽快看我女装啊?”许直不禁大胆揣测。 “当然不是,”杨顾一脸无辜:“我是为了赶紧送你回魔教,调查清楚是谁追杀你。你怎么能误会我这一片好心。” 然后,杨顾给许直画了个清丽的妆容,配上烟蓝色纱裙,端庄素雅。 两人带着行李上路,去往扶安县。 在他们的脚步之后,四个蒙面杀手已经悄然跟上。 杨顾和许直去街东雇马车时,刚刚谈妥一驾马车,两人却同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对视一眼,转头就走。 许直通过对内力的感知判断出那四个杀手就在附近,而杨顾则是靠听力判断出附近有刀剑之声。 距离如此之近,他们很有可能是已经被发现了。 就在他们转身离开时,四个杀手也猛然出击,如同迅雷闪电一般以轻功追上了他们的步伐。 人群中卷起一股不小的旋风。 许直和杨顾牵手一同施用轻功之术,足下生风,在街道上横冲直撞,撞散了无数菜摊、卦摊和玩物摊,后面的四个杀手穷追不舍,在他们追逐的时候,还偶尔发出“哪里跑”、“站住”之类的喊声。 “杀手中有两个女人。”杨顾一边拉着许直逃命,一边说。 “去青楼。”许直果断道。 即使是在白天,青楼也是十分热闹的场所,人多,浑水摸鱼的机会就大一些,而且青楼中色|鬼较多,女杀手进去了也有可能被缠住,可以为他们争取时间。 杨顾和许直找准了一家镇中心最大的青楼风月馆,从侧面的二楼破窗而入。 大白天,青楼中悬挂着厚厚的绣帘,点着昏暗的灯,营造出一种夜晚的气氛。 走廊中回荡着着靡靡的乐舞,以及男男女女的歌笑声、祝酒声。 这里的恩客和美人都醉醺醺的,看到许直和杨顾进来,也得反应个几秒钟,等他们回过神来,两人早不见了踪影。 许直和杨顾溜进二楼走廊尽头的空房间躲着,杨顾一进屋就脱了衣服,摘下发带,对许直说:“快脱,这身衣服不能穿了,他们认得,你的首饰也要摘了。” 许直也连忙脱了衣服,除掉了簪钗首饰,两人把衣服和包袱都藏在床下。 突然,青楼里传出骚乱的声音,杯盘落地的声音,有人尖叫着朝附近跑来。 “来了!”许直低声说。 杨顾直接将许直扔到床上。 “你要……唔——”许直话还没说完,就被杨顾吻住。 同时,房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一名杀手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 门内的景象和前几间房差不多,衣裳散落一地,情人行云雨之事,尽得鱼水之欢,长发遮住了他们的脸。 “干什么的?滚!”杨顾头也没回地吼了一声,顺手抄起床头的花瓶向门口狠狠砸去。 花瓶砸碎在门框上,碎片飞溅,差点刺瞎杀手的眼睛。 杀手后退一步,掩上门去搜别的地方了,跑得飞快。 以杀手的预测,教主再怎么样也不会压着别人亲或被别人压着亲,这严重超出了杀手的认知范围。 房间重新恢复了宁静,杨顾放开许直的双唇,许直几乎喘不上起来,脸颊、耳朵和脖子红成一片,如同火烧,所有的血液都在往上涌,心跳也不听使唤地乱跳一气,整个人还是紧绷状态。 嘴唇上的触感仍然在,那猝然的、柔软而又有些强硬的触感,那股热度让他不知所措。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他还没准备好,就得到了初吻,失去了初吻。 听到花瓶碎裂的瞬间,那声脆响和零落在地的响声…许直觉得自己体内也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了。 直到杨顾从许直身上起来,许直才把被杨顾撞碎的思绪重新接续起来,刚才发生的事件片段,也逐渐在许直脑中恢复了秩序。 许直垂眸用手背抹了抹嘴唇,嘴唇上的胭脂被杨顾吻掉了大半。 杨顾头发凌乱着披在肩背上,他仍旧在探听杀手的去向。 两人一时都有些狼狈。 “你疯了吗…”许直不是在发怒,这只是一句感叹,是对杨顾说的,也是对自己。 ※※※※※※※※※※※※※※※※※※※※ 感谢小天使们的订阅~ 留言可得红包~(周末统一发)! 么么!!! 在此推荐下我的古耽完结甜文: 《每天都被老攻追杀怎么办[快穿]》 《小奶猫巨星计划[穿越]》 《神僧家的小妆郎[穿越]》 《太子断袖[穿越]》 第51章 魔教教主的情人 杨顾看到优等生许直的脸上变颜变色, 这红色一时消不下去, 原本没感觉有什么的, 这下也觉得空气的气氛有些微妙,他下床穿好衣服, 一边绑腰带一边说:“走了。” “去哪?”许直怕两人的对话出现空隙会显得尴尬,像个没事人一样顶着那张小红脸问道。 刚问出口就有些后悔,他当然知道现在应该去哪, 趁那些杀手没追过来, 他们应该赶紧出城去别的地方,要是杀手们堵在各个城门口,被瓮中捉鳖就糟了。 “出城。”杨顾打开柜子, 拿出两套衣服,丢给许直一套, 自己穿上一套,又从床底拿出包袱系在身上。 许直不喜欢穿别人的衣服, 更不喜欢偷衣服穿, 现下为了任务没有办法,他拿过衣服,是一件浅桃色连身短裙, 上衣和下裙裁剪得特别短,穿上后肯定会露出大片胸口和大截的腿部。 “能换件吗?”许直晃了晃那件色|气满满的衣服。 “这件不错了, 起码跑起来比较容易, 你穿长裙跑路会绊倒自己的。”杨顾走了过来:“快, 我帮你穿。” “就没有男装么?!”许直避开杨顾, 自己下床去衣柜里掏。 许直扒拉了一下乱糟糟的衣柜,全是女装,仔细一看,连杨顾身上穿的都是一件类似浴衣的黑裙,只不过有些女装和男装差别不大,不容易看出来。 许直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地穿上了那件小桃红。 杨顾小心地将窗帘撩开一个缝,推着窗框,把窗子打开一指款的缝隙,往外看了看情况,看跳窗出去是否安全。 下面那条街上熙熙攘攘,虽然人多,但把握好角度也能跳到没人的地方。目光所及之处,没有那四个杀手的身影。 好在这只是二楼,以杨顾和许直两人的轻功,跳下去平稳落地绰绰有余。 “来。”杨顾推开窗户,朝许直伸出手,许直拉住他的手,两人一起跳了下去。 两人落地,果然在人群中激起了杂声: “哎呦——” “啊!哪儿来的人!” 还有小孩被从天而降的两人吓得哇哇直哭。 杨顾十分自然地吻了许直的脸颊一口,还没等许直反应过来,他拉着许直就往街东跑,街东就是城门口的方向。 一边看热闹的民众一看这个吻,顿时明白了: “噢,原来是抢了风月馆的粉头儿!” “哎呀现在的男人真是,交不起赎身钱就私奔——” 也纷纷散去,不提这茬了。 许直一天之内被杨顾亲了两口,跑路的时候心跳更快,差点连鞋子都跑掉了。 两人怕引人注目,不敢跑得太快,终于跑到东面的城门口,城门口有许多男女老少正排队出城。 杨顾先去城门口附近看了看,发现城门外徘徊着三个神态十分可疑的男子,他们紧紧盯着出城门的人,时不时鬼鬼祟祟交谈几句,而且他们腰间都配了刀。 城门口出去一个穿大红色衣裳的女子,和许直今天穿的衣服颜色相似,立刻引起了那三人的注意,他们走上前仔细打量那女子的面容,又凶巴巴地放那女子走了。 杨顾对许直说:“不能从这里出去,外面有三个人盯梢,都有武器,而且我这里看不全,不确定是不是只有这三个人。” “还是被他们抢先一步堵上了城门。”许直叹了口气。 “西边的城门还没去过。” 许直摇了摇头:“西边的城门应该也被堵上了,我觉得他们要堵门不会只堵一边…我们如果再去西面,要横穿大半个城市,如果被他们的耳目发现就糟了。就算那边的城门是开的,也不值得我们冒这个险。” “先找个客栈住下吧,今天别出去了。” 杨顾和许直就近找了个大客栈住下了,大客栈比小客栈好的地方是附近有人把守,不至于放可疑的人进来骚扰。 两人一面吃晚饭,一面讨论计划。 杨顾:“城门口有至少三人埋伏,而且看他们的体型和武器,并不是那四个杀手中的人,我们现在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人,无论从人数还是实力,我们都弱于他们,不能硬拼,否则吃亏的一定是我们。真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来头,来势汹汹的,看起来不杀你不罢休啊…” “嗯,我的计划是尽快回到魔教寻求长老的帮助,我父亲去得早,魔教中的事务都是我与魔教四长老共同操办,而且他们的武功在江湖上都是顶尖的,如果能回到魔教,我们就彻底安全了,”许直说:“现在的阶段计划是先出城,你说得没错,我们不能和那些杀手正面交锋,而是要找一种隐蔽的方式潜逃出城。” “夜里翻墙吧。” “不保险,”许直摇头:“你怎么知道墙外没有人等着你翻墙下去?万一他们在城外每隔十步就设置一人看守怎么办?” “你又千里眼了,这种事情你怎么知道,万一没有呢?”杨顾咽下一块馒头:“试试也不坏。” “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这样设置,看起来他们并不缺人手的样子,有专门用来勘察和刺杀的人手,有清晰的职业分工。实在不行只能走水渠了,”许直从包袱里掏出一张黄纸:“前几天我搞到了水泉镇的地图,有水渠通道的位置。” 杨顾不太想钻下水道:“我有个更体面、保险点的方法,去镖局,让人把我们装在镖车里名正言顺地运出去,镖师们在江湖上基本上都能吃得开,那些杀手轻易不敢碰的。” 许直一愣,这方法…倒是稀奇。 许直:“不过,有没有那么大的吻啊…” 杨顾眨了眨眼:“?” 许直的脸颊登时通红:“我是说,有没有那么大的箱子?” 第52章 魔教教主的情人3 “有的, 镖行的大箱子能装下我们两个人。”杨顾回答。 杨顾不知道许直脑中在想什么, 在说正经话题的时候突然冒出那么一句, 让两人之间原本比较清爽的气氛又变得粘稠起来。 说到底,两人也只是因为任务才凑在一扮演了情侣, 因为任务才接了个吻,实在也没有什么更多的了,应该轻轻带过才是。 “你看什么啊。”许直有些恼羞成怒, 语气不善。 他用怒气掩饰自己的害羞, 将全身的刺张开对着杨顾,借此拉开距离。 想要拉开距离,正是心里承认两人已经十分接近的表现。 “没什么, ”杨顾笑了笑:“真的没什么。” * 次日清晨,两人起了个大早, 趁街上人不多,又各买了一套新衣裳换上。 之前即使许直穿着女装, 还是被杀手发现了行踪, 这说明杀手并不是单纯依靠相貌去寻找他们的,但鉴于许直是魔教教主,穿男装或戴面具只会暴露得更加明显, 况且现在再去易容也来不及,也只好继续女装。 杨顾和许直来到了镇上最大的镖局, 名为中原镖局。 杨顾和许直说明来意后, 便被镖行的趟子手让进前厅。 “在下是金光派弟子杨许, 旁边这位是我师妹顾直, 不知贵镖局的总镖头在不在?有单生意想和贵镖局的总镖头私下谈谈。”杨顾用了化名,没有告知对方真名。 许直听到自己的化名,心说这是什么糟心的名字,你才“固执”呢… 杨顾要总镖头来私下谈,一是保险二是保密,总镖头一般是整个镖局里资历最老最有本领的镖师,由他亲自护送两人出城最为稳妥。 “在,在,我这就去请,还请二位稍候。”趟子手一听是金光派弟子,神色更尊敬几分。 少顷,总镖头李衷海来到前厅,他身材魁梧,眼睛很黑,很深,一身凛然正气。 原本这镖局是李家兄弟二人合开的,后来哥哥死了,只剩弟弟李衷海经营镖局。 “金光派的杨小兄弟,可是有镖要送?”李衷海十分客气地笑了笑:“要私谈,请跟我来。” 李衷海把两人让进正厅后面的一个静室,杨顾说明来意,说是两人遇上了点麻烦,想请镖师把他们护送到抚安县,最好准备一只能装下两人的箱子。 李衷海听了这诉求,神色微变,又仔细看了看许直的脸,没有接杨顾的话茬,突然说:“这位姑娘看上去很面熟啊……”他笑呵呵地说:“没想到魔教教主还有扮成女子的嗜好。” 一句话,说得许直浑身血液冰凉,此人竟然能一眼看穿他的真实身份。 许直不声不响,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离开这里,毕竟李衷海是个正派人士,如果知道他是魔教教主,轻则不会送这趟镖,重则把自己抓起来。 “镖头认错了罢,我自幼和小师妹一同长大,她怎可能是魔教教主?”杨顾面不改色地抵赖道。 “嗳,莫要诓我,我与老教主是熟朋友了,这姑娘的眉眼和那老教主一模一样,不是他的儿子还能是谁呢?”李衷海笑道:“年纪也符合,老教主的儿子也该是弱冠之年了。” “总镖头和魔教老教主有交情?”杨顾疑惑道。 “是啊,”李衷海点头道:“杨小兄弟也知道,我们走镖的,黑白两道都要沾一沾,都要吃得开,这也没什么可避讳的。若是魔教教主要走镖,那倒好说了,就凭我和老教主的交情,这一单镖银全免,我亲自护送两位去抚安县,如何?” 杨顾和许直对视一眼。 李衷海有点可疑。 李衷海见他们两人不信,道:“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不多时,李衷海拿着一只锦盒回到静室,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光润莹洁的雪白玉佩。 “这玉佩是老教主当年赠我的信物,只要凭此信物,在魔教地盘上走镖便无人敢阻拦,”李衷海将那玉佩递给许直:“请教主过目。” 许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玉佩仔细验看,这玉佩和漫画书上老教主的玉佩一模一样,的确是父亲的遗物。 “如果真能得总镖头襄助,在下感激不尽。”许直说。 现在情势危急,既然这个人能拿出信物,神色也十分自然,许直也就不疑有他。 毕竟这是镇上最大的镖局,由他们来护送最为保险稳妥,其他的小镖局都有被杀手查验、劫镖的可能。 “哈哈,那是自然,我们这就去准备箱子和镖车,今日见了教主,李某十分荣幸,还请两位吃完午饭再上路?”李衷海十分热情。 “多谢总镖头的美意,只是我们赶着出城,如果能在中午前出发最好。”杨顾说。 李衷海也没有强求,便去后院准备人手、箱子和镖车了。 * 李衷海叫来三个镖师,面色阴沉道:“没想到那老畜生的儿子居然来找我走镖,真是自寻死路,你们帮我准备一个最结实的大箱,一会儿把两个人都钉在里面,等出了水泉镇,直接将他们丢在郊外的河里,去吧。” “是。”三个镖师领命。 李衷海站在后院平复了下心情,他的心中既激动又兴奋,二十多年前,他和义兄去东州一带走镖,运送一件价值连城的玄铁宝剑,谁知魔教教主带人前来劫镖,不但抢了玄铁宝剑,还将他的义兄杀死抛尸大海,这件事一直是李衷海的噩梦,他永远无法忘记老教主那双狭长的眼睛,那双眼睛和那副面容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不过老教主在那次交手中,不慎遗落了他的玉佩,李衷海一直存着这块玉佩,时时提醒自己不忘杀兄夺剑之仇。 可惜老教主死得早,李衷海一直没有亲手报仇的机会,十分遗憾。 今日他一见到许直,就认定许直一定是教主,因为那双眼睛、那张脸,无论化妆成什么样他都记得。 所幸小教主非常年轻,还不知道这些江湖上的恩怨,这种事情,料想他父亲也没有对他说过。 这次小教主一定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教主在九泉之下领教一下失去亲人的痛楚。 * 许直和杨顾在静室等候多时,终于看到几个镖师抬着一只黑色大箱子进来。 “请二位进去吧,我们这就要护镖上路。”一个镖师拿着长钉和锤子笑道。 “还用钉上么?”杨顾问。 “要的,要的,不钉上的话,那些劫镖的贼人若是把箱盖撬开,二位就危险了,还是钉上保险一些。” 许直看着那幽黑的箱子,深吸一口气,还是躺了进去,杨顾也进去后,箱盖合上,外面的人一下一下地楔钉子。 不知怎的,许直产生了一种和杨顾同棺而葬的既视感。 ※※※※※※※※※※※※※※※※※※※※ 感谢小汇汇x7 的营养液 第53章 魔教教主的情人4 箱子虽然很大, 但两个大男人待在里面还是比较拥挤的。许直和杨顾头挨头、脚挨脚地待在在一片漆黑里, 半晌, 许直感觉箱子腾空而起。 箱子上了镖车,镖局的人准备了一番便出发了。 许直在黑暗中伸出手去摸, 手指触碰到了长软干燥的头发。 “在摸什么?”杨顾出声问道。 不知为何,黑暗中另一个人的声音为许直带来了安心的感觉。 “熟悉环境。”许直小声说,他伸手仔细摸着箱子的内沿, 时不时敲一敲, 看哪里更薄一些,他要弄清楚箱子内部的结构。 许直的手指探索到箱子左侧,他不得已将半边身体压在了杨顾的身上, 两人挨得非常近,杨顾的呼吸喷在许直的脖颈上, 许直的长发也散落在杨顾的衣襟里,两人几乎是交织在了一起。 “嗯…你压着我了。”杨顾无奈出声:“早饭都被你压出来了。” “一小会儿就好。”许直捣腾着位置, 把四角摸遍之后, 他发觉头顶上的箱盖四周是最薄的,于是他从腰间拿出了精巧的小匕首,顺着箱盖内侧的边缘划了一刀。 杨顾听到匕首出鞘的声音, 惊道:“你不怕待会儿路上颠簸,把匕首捅我脸上?” 许直想对杨顾耳语, 这样箱子外面就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他把唇往下一凑, 没想到直接吻在了杨顾的脸上。 不知道吻在了哪里, 只知道是凉而光滑的一片皮肤,许直连忙抬起脸来:“抱歉。” 这突然的一吻,像是静夜里冒出的一声烟花响。 杨顾笑着调侃道:“……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还有这种小情趣了?” 许直面红过耳,又用手摸着找了找位置,终于凑在杨顾耳边说:“我打算把箱盖的边缘削薄,这样一旦有什么突发状况,我们只要一起踹一下盖子,它就能打开。” 杨顾心想,这就是许直,永远在未雨绸缪。 “突发状况?”黑暗中也没别的事好做,杨顾就和许直聊聊。 “如果我们不幸被埋进土里,会从箱盖上传来沙沙声,那是填土的声音;如果我们被扔进了海里,就会有漂浮荡漾的感觉;如果我们被扔进火里,箱壁气温会升高,如果我们被扔下悬崖,箱子会不停翻滚…总之,这些情况,大概都能用我这一招逃跑。” “如果有人把剑从上面刺下来呢?”杨顾问:“像魔术里那样。” “我会挡在你的上面。”许直毫不犹豫,语气平静无波。 杨顾知道许直向来理性,不会感情用事,这是他思虑过的结果,也正因为如此,这回答才让杨顾心口一热。 “那你一定快不过我。” “少说大话。”许直继续用匕首缓缓划着箱壁。 镖车行驶平稳,许直把箱盖的边缘划得差不多了,只要他使劲一踢箱盖就能打开箱子。 估摸着箱子快要出城门了,许直屏住了呼吸,在黑暗中,他下意识地去找杨顾的手,还以为要摸一会儿才能找到,但一下子就找到了,无比准确,那只手就在那里等着他。 杨顾的手握住了许直的手,两人谁也没有放开。 许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看见有本书上说,人类的手也拥有思想,有时会不受大脑支配去做一些事。 可能去牵杨顾的手,是左手独立思考的结果。 过了一阵,许直感觉路颠簸起来,箱子猛地向右|倾斜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具温热的身躯就黏他身上了。 杨顾:“……抱歉。” “没关…”许直还没说完,箱子又往左|倾斜,他和杨顾打了个滚。 在这期间,许直一直捂着嘴,怕滚来滚去的会亲上。 * 这路程走了相当之久,转眼间已经好几个时辰过去了,杨顾都睡过去三次了,镖车才停了下来。 许直感觉箱子从镖车上卸了下来。 看来是到目的地了。 突然,箱子翻滚了一下,许直听到了水声,心里一沉。 箱壁底部传来一阵荡漾、流动的寒意,顷刻间,这寒意便包裹了整个箱子,许直察觉到了垂坠感。 许直:“不好,箱子好像落入水中了!” “三、二、一——”杨顾喊了三声,许直便和他一起踢向了箱顶。 连续三次,许直和杨顾都用上了本门武功,终于踢破箱盖,大量河水涌进了箱子,许直和杨顾闭气携手钻出了箱子。 两人都是游泳的好手,很快便游出了水面。 “运气真背,这是什么地方?”许直环视四周,现在天色已晚,四周居然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幽深山林。 从水面钻出来的刹那,杨顾看到许直的脸,没忍住笑了出来:“哈哈……对不起,今天不该给你画这么浓的妆。” 许直的发型全乱,丝丝缕缕的湿发从鬓角垂下,脸上妆容全花,胭脂水粉揉成一团,活像是在脸上打翻了调色盘。 “别笑了,先去岸上。”许直抹了把脸,根本不敢去想自己现在是副怎样的尊容。 两人游上了岸,他们浑身被河水浸透,尽管是在夏季,许直还是打了个寒噤。 “生个火,脱下衣服烘干吧。”杨顾说。 “你手怎么了?”许直拉过杨顾的手,只见原本干净修长的手上出现了一块蓝紫色、花朵状的斑痕,还破了,流了点血。 “不知道。” “好像中毒了,”许直皱眉,语气里满是担忧:“什么时候……” 刚才在河里,杨顾看到有个东西要去蛰许直的脖子,河里太暗也看不清是什么,情急之下用手拨开,那东西转头狠狠蛰了杨顾一口。 许直看着杨顾手上的桃花状斑痕,回忆起了一个漫画设定。 这水母在漫画中名叫紫桃花水母,若是捉了它捣碎可制作春|药,若被这水母咬上一口,伤口处会出现桃花状斑痕,并在几个时辰后开始发病,发病时情|欲高涨不退,高烧不止,若不及时解决,便有生命危险。发病后,还会有余波,会在三五日内间歇性发作。解药,无。 “你中了紫桃花水母的毒。”许直捧着杨顾的手,缓缓看向他,目光里透着一股绝望。 “太好了,”杨顾松了口气,笑道:“还以为要死了呢。” 要死的可能是我,许直想。 ※※※※※※※※※※※※※※※※※※※※ 么么~ 第54章 魔教教主的情人5 自从镖车从水泉镇驶出后, 城外盯梢的线人们也有了行动。 在城东门看守的线人看到有镖车出城,而且镖车上还放着一只大黑箱子, 足足有半张单人床那么大。 对于线人来说,这样的箱子十分可疑,因为它足以容纳两个人, 但中原镖局在武林上的名号相当响亮,他还没有胆量去拦住镖车让他们打开箱子看看。 于是, 他只能悄悄尾随在镖车后面, 看看这镖车究竟要送去哪里,沿路上洒下枣核做了记号。 线人一路尾随到彩云镇郊外的一座大山林里,躲在树木后面偷看,发现镖师们居然将那大箱子沉入了水里,然后离去了。 这一举动是相当奇怪的,哪有镖局把镖物沉进河里的?线人不禁心生疑窦。 线人等那些镖师们走远后,又跑到那河边看了看, 只听见水底下传来一声响动, 他后退了两步, 躲到旁边的树后,半晌才看到河里游出来两个人。 昏暗的夜色中, 线人听到了两个男子的声音, 都十分年轻,和魔教教主年纪相仿。 线人记得先前同伙说魔教教主和一个男子一同行动。 等那两人离去后, 线人立即返回水泉镇, 把这件蹊跷的事告诉了杀手同伴。 * 夜晚, 许直和杨顾在山脚下找到了一个狭小的山洞,他们决定在这里暂宿一夜,明早天亮了再走,黑灯瞎火的赶山路不安全。 两人都修学过野外生存技能,钻木取火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两人很快生好了火,并用树枝搭成架子,把湿透的衣服脱下来放在火边烘烤。 外面下起雨来,雨幕如一层透明珠帘从洞口倾下,将洞内和洞外隔成两个世界。 许直已经把妆洗了,他坐在大石旁,时不时看向杨顾,想看看杨顾的伤势怎么样了,但杨顾一直抱臂休息,把手掩在胳膊下面,不让许直看见。 过了一阵后,许直终于忍不住问:“你感觉怎么样?手给我看看。” “没事,小伤。”杨顾笑不羁的,压根没把它当回事,手没动弹。 “给我看看。”许直的语气十分坚持,拉着杨顾的手腕,终于把受伤的那只手拽了出来。 许直借着火光,认真地看了看杨顾手背的伤口,心头一惊,眉头紧蹙:“扩散得好快…” 紫色的桃花绽放得大了一圈,在橙色的火光下显得发黑,看上去有点吓人。 “还怪好看的,像纹身。”杨顾眼眸低垂,看着手背浅笑道:“我就好奇它最大能扩散到多远,能把我整个人变成一朵大桃花么?” 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也就杨顾了。 许直扳过杨顾的脸,与他对视着进入了意念交流。 【许直:你觉得这个毒会不会要两个人交合才能解?】 【杨顾:应该不用吧,漫画上又没写这条。】 【许直:经过前两次的漫画任务,我翻看了大量中日韩欧美的BL漫画——】 【杨顾:等等,大量BL漫画?】 【许直:是的,当然是为了学习经验,我在看那些漫画时发现了一件事,只要有一方中春|药的情节,毫无例外都是两个人解决的,我觉得按照这个惯例,搞不好这部漫画也是这样。】 杨顾对许直刮目相看。 没想到优等生连这种方面都是优等生。 【杨顾:不用担心这个,用不着你,我自己能解决。】 【许直:不,我的意思是……我们是搭档。】 许直一本正经地望着杨顾,目光里完全没有情|色的意味,这句话也很正常,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却让杨顾眼神一愣。 哔哔啵啵的声响伴随着向上飘飞的火花,火花撩动着,越来越旺,仿佛是一朵舞动在地面的金莲。 【杨顾:搭档,所以呢?】 【许直:搭档的意义是合作,如果你解决不了,我会帮助你。】 你不用自己一个人强撑,你有我在。 许直从小被教导的原则就是要和搭档合作,即使是死对头搭档,也是如此。 【杨顾:心领了。】 杨顾从小实践出来的原则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即使有搭档,也对自己的行为负全责,决不让对方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那只水母是他伸手去挡的,不关许直的事,所以这毒他一人承受就够了,万一通过交合传染给许直,那就得不偿失。 杨顾并不知道这毒会不会传染,但他无论如何不想将许直置于风险之中。 正在两人对视的时候,洞外传来了脚步声。 许直向洞口一看,透着雨帘,只见一个模模糊糊的黑衣人站在外面,仿佛还背着一把大刀。 许直第一反应就是杀手追来了,身上的血液顿时一凉。 那黑衣人显然是已经看见他们了,现在再躲为时已晚。 他和杨顾对视一眼,分别将晾在石头上的剑拿了下来。 对方只有一个人,这边两个人应该还拼得过,只是不知道他后面还有没有援手。 “啊,对不住。”外面那黑衣男子走了进来,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道:“打扰二位了,在下燕鸿飞,赶路时遇上大雨,不知方不方便借此小住一宿。” 燕鸿飞刚才站在洞外,看见两个没穿上衣的男人围着一个火堆,一言不发地深情对视,犹豫了下还是进来了。 “方便。”杨顾说。 杨顾感觉到燕鸿飞内功非常深厚,这样的人如果是杀手,刚才一进来就可以把他们杀了,他们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但燕鸿飞没有下手,应该只是个过路人。 “多谢,”燕鸿飞斯文地坐在火堆旁,把刀放下,随口问道:“二位从哪里来啊?” 杨顾:“我姓杨,他姓顾,我们从金光派来,去往抚安县办事的,无奈在这山间迷了路,燕兄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燕鸿飞:“原来二位是金光派弟子,我是一游侠,无门无派。这里是彩云镇郊外,可巧我也要去抚安县呢,不如同行吧?” 燕鸿飞看向火堆旁的架子,有些好奇道:“嗯?怎么这么多女子衣裳?” 杨顾指了指许直:“那都是我师弟的,他最喜欢穿女装了。” 许直:“……” ※※※※※※※※※※※※※※※※※※※※ 感谢狐阿蜜x3 的地雷 第55章 魔教教主的情人6 燕鸿飞闻言瞟了一眼许直, 艰难地点点头:“嗯…也是个爱好哈,很别致, 在下有个朋友喜欢喝酒,还有个朋友喜欢赌钱,喜欢穿女装的…在下倒是头一回见。” “让燕兄见笑了。”许直说着, 伸手拧了下杨顾的后腰以示不满。 “掐疼我了,”杨顾一把捉住许直的手, 轻佻地笑道:“怎么还对师哥动手动脚的, 没大没小。” 许直连忙把手抽出来,抬眸微瞪杨顾一眼,如同小猫呲牙。 “哈哈,你们师兄弟关系真好啊,”燕鸿飞爽朗地笑着,拧了拧自己湿透的衣裳:“对了,你们打算走哪条路去抚安县?” “走水路。出了这片山林, 彩云镇有个渡口, 从那渡口乘船游过崇江, 就到了。”许直之前把漫画的地图背在了脑子里,要找出一条去抚安县的路轻而易举。 “原来如此, 走水路可要留心水盗, 咱们三人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燕鸿飞的笑容如同大哥一般令人安心。 “…我们不给燕兄拖后腿就是万幸了, ”许直羞赧地笑道:“我和师哥的武功都不入流。” “也不能这么说, ”燕鸿飞摇头:“在江湖上, 武功高低也不代表一切,在下觉得二位小兄弟颇为有趣,同行的话,旅途一定不寂寞,若要我和一个冷面冷心、武功卓绝的大侠同行,那才真把我闷死了呢。” 许直:“燕兄说得是。” 两人又和燕鸿飞聊了一会,许直便说:“今天不早了,我们先睡下了,燕兄也早些歇息吧,明日出发。” 许直担心着杨顾的伤情,摸不准他什么时候会发作,如果是燕鸿飞还没睡着他便发作,处理起来就比较麻烦,便早早劝着燕鸿飞去睡了。 燕鸿飞独自在洞口左侧的位置睡下。 “你睡哪儿?”许直轻声问杨顾。 杨顾指了指衣裳架子后面,那里又暗又窄,层层叠叠的衣服如同屏障,遮掉了那个角落的光线。 “我也睡那吧。”许直从架子上摘了几件烘干了的衣裳,准备当成被褥。 “别,那儿太小,放不下咱俩。”杨顾扳着许直的肩膀将他向后转,指了指不远处那块平整干净的地方:“你睡那边,那边宽敞。” * 许直躺在山洞中间的地方,视线从来没离开过衣裳架子,一心都牵挂在杨顾身上。 杨顾躺在那后面,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仿佛真睡熟了一般。 才躺下一小会儿,许直就忍不住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杨顾身旁,看他有没有发作,反反复复许多次。 接近天亮的时候,许直去看杨顾,蓦地一惊,杨顾正端坐着用他本门的武功压制毒性。 杨顾闭着眼睛靠在洞壁上,眉头微蹙,手背上的紫色桃花绽放得十分饱满,一路延伸到了小臂。杨顾疼得出汗,汗珠顺着花瓣状的伤痕流淌而下,仿佛使那紫色花朵如蒙朝露般艳丽。 许直见此情景,心如火焚,又是焦急又是心疼,末了还生出一股愤恨来。 他恨杨顾又在自己逞强,真不知道这个人是铁打的还是铜铸的,从第一次跟杨顾做任务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受了伤就是不会吭一声。明明已经跟他说自己会帮忙,说了两人是搭档,可杨顾不往心里去。 杨顾听见动静,微微睁眼,看见许直,摇了摇头,无声地说着“别过来”。 许直就近坐下,调节气息,握住杨顾的手,为杨顾输补内力。 可惜,杨顾的身上竟如无底洞一般,将许直的内力也尽数吸去,毒性却丝毫不见消减。 许直抬手抹了抹额角的汗,杨顾的神色更加痛苦,毒如蛇蝎般细噬骨髓。 许直胸膛里的心脏感受到了另一颗心脏的跳动,这股热度从心口一直烧到了许直的耳根。 杨顾闭着眼睛微微偏头,体内的两股力量仍在交战。 许直低头吻着杨顾,上一次的吻完全发生在惊惧之中,这一次的吻则糅杂着连自己也分辨不清的复杂情绪。 这里面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一点点的爱?非要说没有恐怕是骗人的。 但现在的许直已然来不及细想这些,他只想帮杨顾解毒,尽快帮杨顾脱离生命危险。 之后,许直曾经想到过的、或没有想到的疯狂之事,都在山洞内的一隅发生了。 旖旎是没有的,浪漫也说不上,许直觉得自己只是在公事公办,只不过这个任务有一点点特殊罢了。 * 即使洞外有淅淅沥沥的雨声,燕鸿飞还是被洞内的声音吵醒了。 原本睡着许直的那块地方已经空了,人去了哪里不言而喻。 原来昨晚洞内也下了一场雨,是巫山云雨。 许直和杨顾忙了好一阵儿才安静下来,毒吃得很深,一次竟不能纾解。 许直累得腰痛,捋了捋汗湿的长发,抬起杨顾的小臂看,紫色的桃花已经退了大半,只剩手背上的一朵。 他又伸手摸了摸杨顾的额头,已经降温了,但还是有低烧。 “好渴,我去拿点水。”许直折腾了一宿,口渴得很,像是吞了一块生肉,心惊肉跳的,荤气一直滞留在心里,需要清水来化一化。 杨顾起身:“我去吧。” 许直按住杨顾的肩膀:“你躺着。” 许直裹了纱衣去包袱里取水囊,站起来的时候险些摔倒,他扶了下衣裳架子,纱衣滑下半边来,燕鸿飞看到了许直身上的痕迹,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许直走路很慢,忍着腰腿的疼痛,取来了水囊。 里面剩的水不多了,他浅浅喝了一口,便把水囊递给了杨顾。 杨顾仰头喝了一口,这才恢复了点生气:“多谢。” “不用。”许直望着架子上那些斑斓彩裳,淡然道:“换了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这么做。” 方才沦陷在情|事中的许直已经恢复了清正凉薄的眼神。 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为了救搭档的命,许直甚至可以牺牲自己,更别说是这样的事。 杨顾对此并不惊讶。 “多穿件衣裳,下雨了。”杨顾从衣架上摘下一件被火烤得暖暖的轻衣,披在许直身上。 两人目光纠缠的一刹那,许直发现杨顾的脸和眼神都变得很陌生,不是疏远的那种陌生,而是令人焕然一新的陌生。 那是一种不请自来的、致命的新鲜感。 许直承认,换做是任何一个搭档中毒他都会这么做,但是,不是任何一个搭档都能带给他这样特殊的感觉。 许直和杨顾做任务不怎么默契,做那事倒是出乎意料的契合,这契合的证据之一是即使在这样糟糕的条件、这样迷乱的状态下,许直却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快感。 不过,这样的想法,许直没有告诉杨顾,许直把这个想法折叠起来塞在了心底,塞在永远看不见的地方,上了把锁。 不能对任务搭档产生这种感情,许直想。 ※※※※※※※※※※※※※※※※※※※※ 感谢谭中鱼 的地雷 感谢芳芳x6、四井今天吃撑了吗?x3 的营养液 谢谢大家!!! 第56章 魔教教主的情人7 许直和杨顾相视无言。 许直隐隐有些担心, 怕杨顾会拿刚才的事情调侃自己,毕竟…两人以前关系不怎么好, 杨顾又是每次自己受伤都装作没事人一样要开开玩笑的性子。 许直有自知之明,自己在那种事上的确不怎么擅长,动作生硬又没什么情趣, 可能表情也木木的,杨顾如果敢拿这个调侃, 就…… 许直想着, 右耳的耳尖就不争气地红了。 杨顾看着许直那双清秀、水盈的眼睛,也不知许直在想些什么。 许直垂下眼睫,独自背过身去,把衣裳扣好,像鸟儿在梳理羽毛一般,窸窸窣窣的,只发出细小的声音。 一不留神, 心猿意马, 扣子也系错了, 又解开重系。 “雨停了么?”杨顾问。 只是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换做是平时, 断然不会惹起许直心中一丝涟漪。 但此时, 杨顾说的话却如同咒语。 许直点头:“嗯。” “停了就能继续赶路啦。”杨顾笑着,他丝毫没有提起刚才的事情, 没有逗许直。 他是不会在这时候调侃许直, 让许直难堪的。 杨顾心中竟涌出一股不舍得的细微情绪。 “你再休息一会儿吧。”许直探了探杨顾的额头:“还有点发烧。” 杨顾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在睡梦中高烧更加严重。 许直心中担忧,想给杨顾冷敷降温,但水已经用完了。 “燕兄,我出去取些水来,还要劳烦你照料我师兄,”许直对正在穿衣的燕鸿飞说:“我去去就回,燕兄若需要取水,我一并拿来。” “啊,那多谢了。”燕鸿飞笑着将水囊扔给许直,许直一把接住,背上自己的剑,独自出洞。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山上的林木苍翠欲滴,绿得鲜亮,许直寻找着来时看到过的那条小溪,路上泥泞,石头又滑,他缓缓走到小溪旁,弯腰将两个水囊灌满。 正灌水时,有细碎的强光晃了他的眼,许直下意识一闭眼,灼烫的感觉激起了他的警惕。 虽然此时有些晨光,但晨光反射在水面上也不至于如此刺眼,许直立刻收起水壶,悄悄躲在又长又高的野草后面观察,发现远处的树后有四个黑影,他们手上都提着明晃晃的刀剑。 是杀手追来了。 许直的心跳倏然加速,后背冒汗。 得赶在他们行动之前回到山洞,带杨顾离开这里。 许直蹑手蹑脚地在草丛中猫腰前进,时刻注意着那四人的视线,一旦有人往自己的方向看,立即停下。 许直在管理局接受过类似的训练,能够隐匿行动而不被人发觉,他很快就从小溪边撤回了山洞。 “你回来啦,他的情况不太好,烧得厉害…”燕鸿飞说:“许是昨夜大雨着了凉。” 许直探了探杨顾的额头,滚烫,人已经高烧得昏迷不醒。 他将水囊中的清凉溪水浸润了手帕,将手帕盖在杨顾的额头上。 “我们这就下山,尽快找到医馆为他退热,他的病不能再拖了。” 许直迅速从衣架上把衣裳抓下来塞进包袱,然后一把背起杨顾。 杨顾比他的身量大些,再加上生病昏迷,很沉,热乎乎的,像一座大山。 许直背着有些勉强。 “你能背得动吗?要不我来?”燕鸿飞热心地问。 “我来就好,我们快走。”许直边走边对燕鸿飞说:“实不相瞒,在我们行路的途中,似乎是被人盯上了,我们尽量走隐蔽的地方吧。” 许直背着杨顾小心出了山洞,三人朝彩云镇的方向走。 许直有意避开了杀手们刚才去往的方向,但没想到走到一半,身后还是传来一声:“哪里跑!” 许直背着杨顾,就算施展轻功也跑不快,那四个杀手顷刻间便追了过来,拦住了三人。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乖乖受死!”最中间的杀手嚷嚷了一句,挥了挥手中的剑。 他们没有直接上来动手。 许直观察着几个杀手的神色,发现这几个杀手时不时会看向燕鸿飞,眼神里满是疑惑。 燕鸿飞没有拔刀,只问:“你们是什么人?” 几个杀手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燕大侠,我们受人所托,来除掉魔教教主慕容殇,为武林除害,还望大侠不要插手。” 说到不要插手时,几个杀手目露阴狠。 “魔教教主?”燕鸿飞瞅了眼许直和杨顾。 许直心中好笑,自己现在这样哪里像个教主,空有教主之名而无教主之能,也值得这群杀手这样穷追猛赶。 如果是不带内功的格斗,许直一人打六个也未必会输,但这武侠世界有内功一说,几个杀手的内功都比自己强,敌不过是事实。 自己和燕鸿飞相识不到一日,虽说燕鸿飞是个侠客,也不太可能在不清楚局势的情况下出手相助,得罪四个杀手,以及杀手背后的主使者。 许直感觉到杨顾的身体愈发滚烫,是再也拖延不得了。 保不下两人,便保一人。 “燕兄,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先带我师兄下山治病,我随后去找你们。” 许直说着,将杨顾放了下来。 他要杨顾活着。毕竟这些杀手的目标是他,应该不会对燕鸿飞和杨顾下手。 燕鸿飞接住杨顾,那些杀手果然没有阻止,他们也怕打伤金光派的弟子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燕鸿飞想对许直说什么,又没有说,只是背着杨顾走远。 那些杀手握紧手中刀剑:“教主,你可叫我们好找啊。” 许直理解他们的心情,好不容易追到手的猎物,不言语讥讽一番就直接杀掉,也太没意思。 “你们追了这些时日,也够辛苦的。”许直说:“其实何必呢,我付三倍的钱,雇你们杀掉你们的雇主如何?” “不是钱的问题,”站在最左边的杀手严肃而死板地说:“这是杀手的操守。” “杀手的操守…如果我死了,却不是被你们所杀,你们的任务还算完成吗?”许直望着那杀手的眼睛。 那是一双画风十分粗糙的眼睛,从这眼睛里,许直看出了某种最原始的、单纯的杀意。 杀手被问到涉及自身职业的问题,竟呆愣了半刻。 也许漫画里并没有提到这些设定,所以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自己的角色目的是无论如何要杀掉许直。 许直趁着这个机会朝右边跑去,那些杀手反应过来便追了过去。 “他跑了,追!” 真是无趣的漫画世界,除了追和逃,似乎没有别的事情可做,许直跑路的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爬上心头。 跑着跑着,前方的路更加开阔了,是一片悬崖。 无路可走,许直停住脚步。 他回身,三支飞镖朝他打来,他闪身躲过,脚下的石头掉落悬崖,听不见声响,只有若有若无的风声盘旋在四周。 许直做任务以来,第一次被逼到如此地步。 他丢了手中长剑,反正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跳下去粉身碎骨,或被我们一剑贯胸,你选一个吧,教主。”杀手的语气慵懒,刀剑指着许直,刃尖如一点寒星。 许直一言不发。 如果杨顾在这里,也许他会有急智解围。不过杨顾不在,幸好他不在。 另一杀手又奚落道:“哈哈,都这时候了还叫他教主,我倒觉得叫废物更贴切些,魔教出了个你这样的教主,真是魔教之耻。” “临了让你死个明白吧,是慕容夕公子派我们来的。” 许直睁大眼睛。 “你亲弟弟。” 杀手说罢,单手出刀向许直刺去。 许直一躲,再躲,在四人攻袭之下坠落悬崖。 一身花衣,青纱飘飞,如同一片孤叶。 许直并没打算放弃,他在落下去的一瞬间就在岩壁上寻找着藤蔓,或能站立的壁石,他轻功飞去,单手拽住壁侧的一挂藤蔓,手心被藤蔓磨出几道血痕。 他整个人挂在岩壁上,摇摇欲坠。 总算是稳住了一些… 许直往下看了一眼,悬崖望得见底,约有几十层楼高,如果一气跳下去会摔死。 他观察着悬崖内壁,想规划出一条安全到达底部的路线,正算计着,突然听到上方的藤蔓发出撕裂之声。 撑不住了! 许直连忙趁藤蔓完全断掉之前飞身跳到左下方的一块大石上,石块经过暴雨的洗礼湿滑无比,许直一脚踩空,身子如断线风筝般坠了下去。 正在这时,空中飞来一人,燕鸿飞一把抱住许直,将他从悬崖中救回了对岸。 许直惊魂未定,脸色发白,急忙问道:“多谢燕兄救命之恩,我师兄呢?” “他在那边树下,”燕鸿飞指了指:“方才我背着他走,他原本昏迷不醒,却说了句‘求你救他’,我知他指的一定是你,便回来救你,还好赶上了。” 许直走到杨顾身前,杨顾依旧昏迷不醒,刚才他唯一恢复神智的时候,就是为了求燕鸿飞去救许直。 许直背起杨顾,看到悬崖对面的杀手们挥舞着刀剑张牙舞爪,不知在骂些什么。 反正他们一时是追不过来了,这悬崖太宽,以他们的轻功不能跨越。 “我们从这边下去吧,离彩云镇更近。”许直说。 “你真是魔教教主啊?”燕鸿飞随口一问。 “燕兄既然救了我的命,我便明白告知,我的确是魔教教主,之前欺瞒燕兄,实是因为我的武艺不精,不敢告知,望燕兄莫怪。”许直低头。 “噢…”燕鸿飞点了点头,他仔细看了看许直的脸:“还真年轻。山上风露重,赶快去彩云镇给你师兄退烧吧,”燕鸿飞一笑,瞥了眼许直的手:“你的手也伤了,要止血。” * 暮色西沉,许直终于背着杨顾来到了彩云镇,找了镇子上最大的一家医馆为杨顾医治。 虽然大医馆有暴露行踪的风险,但小医馆许直不放心。 许直包扎好了手上的伤,跟药童一起忙前忙后,帕子浸了冷水,给杨顾敷在额头降温,隔段时间换一块。 眨眼已至掌灯时分,燕鸿飞下楼吃饭,许直仍然守在杨顾身边。 他也累,也饿,但杨顾的高烧刚退下来,总怕又反复了。 许直坐在床边,从被子里拿出杨顾的手看了看,手背上的紫色桃花褪了些颜色,不像先前那样可怖了。 “总算好了些…”许直自言自语道。 杨顾安然睡着,闭着眼睛,他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年轻,气质表情都显得柔和许多。 杨顾醒着的时候眼角眉梢总带着些倦意,像是厌倦了这个人世似的。 赶快醒来吧。 不能和杨顾说话,许直觉得怪孤单的,也不知道这孤单从哪儿来。 也许是那一晚的温热退得太快,才从心里生出这许多冷意来。 “快要吃晚饭了,你不饿吗?”许直伸手将杨顾的头发拨弄整齐:“饿也该饿醒了吧?” 不过,太整齐了反而不像杨顾,杨顾还是要潇潇洒洒,略微凌乱一些才好。 正在许直拨弄的时候,手腕却被杨顾握住。 许直的心跳有一瞬间的悸动,几层温热的波纹在心中荡漾开来。 要是换在以前,杨顾这样握他的手腕,他早挣脱开了。 ※※※※※※※※※※※※※※※※※※※※ 感谢上郁清欢的地雷 么么~~~ 第57章 魔教教主的情人8 “饿。”杨顾懒懒睁开眼睛。 他握着许直的手腕, 像是要切实地确认这个人在他身边一样。 许直抚平心绪,垂眸给杨顾掖了掖被角, 把手收回:“你一天没吃了,可不该饿了么。” “头疼。”杨顾闭目揉了揉额角。 许直觉得杨顾像只受伤的大猫似的,以前他从来不会说疼了、饿了这些事情。 总觉得会说这些话的杨顾比原先显得更平易近人。 “待会儿把药喝了, ”许直摸了摸杨顾的头:“好像还是有点烫。” “我的伤不打紧,”杨顾又握住许直的手腕, 眉目中隐隐担忧:“你的手受伤了。” 许直一怔, 眼神中微微泛着困惑。 做任务受伤不是常事么?他早习惯了,从前再重的伤也受过,有次许直遍体鳞伤,断了几根肋骨,从管理局被担架抬去医护所,杨顾也只是远远看着,没过问一句。 “过几天就痊愈了。”许直说:“皮外伤而已。” 杨顾望着许直, 开启意念交流。 【杨顾:我把系统的远程通讯打开了, 你以后有事可以远程联系我。】 【许直:……嗯?】 许直想了想, 没有想出一个原因来。 杨顾向来不喜欢开系统功能,为什么到现在却愿意打开了? 【许直:怎么打开了?】 【杨顾:就是打开了, 以后可以用了, 一天两次,省着点用吧。】 【许直:为什么?】 杨顾面对许直的追问, 皱眉挠了挠头。 【杨顾:我半昏半醒之间, 不知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联系不上的话, 有点不方便,万一你需要我帮忙……】 【许直:别小看人了,我什么时候要求助你了。】 许直原本有些柔和的表情渐渐变得不高兴起来。 【杨顾:不,我是说……唉。】 杨顾叹了口气。 【许直:你想说什么?你觉得我一个人会把事情搞砸?】 杨顾对着许直端端正正明明亮亮的大眼睛,一时语塞。 许直这家伙没有什么感情经历,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什么都不懂。 如果不直截了当说清楚的话,他是不会明白的。 【杨顾:我是出于担心,不希望在紧急关头联络不上你。】 【许直:……】 【许直:别总像看白痴一样看我啊,我明白了,是为了配合。你担心我死了任务完不成,因为主角死了故事就结束了。】 【杨顾:你在说什么……我的担心和你是不是主角没有关系。】 【许直:否则还能是因为什么?你也没把我当成搭档啊,遇到困难不会和我求助,遇到事情就一个人解决不和我商量,这样不算是搭档吧,除了搭档、主cp的关系,我还有什么是需要你担心的?】 杨顾听得头脑发昏,鸡同鸭讲。 【许直:你又一副不想解释的样子。】 【杨顾:算了……】 也许以后他会明白吧。 许直这个人慢热。 * 饭后,许直、杨顾和燕鸿飞三人讨论后续的计划。 从地形上来看,那四个杀手一天内追到这里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许直可以走水路去到抚安县。 不过,在得知了杀手是许直的弟弟慕容夕派来的之后,许直又有了新的推断:“既然杀手确实是从魔教中来,抚安县又位于魔教所在的山脚下,他们极有可能会在那里布下拦截的杀手。” “绕路呢?”燕鸿飞问。 “抚安县是去魔教的必经之路,绕不开,”许直摇了摇头:“不过,我的发小司遗就在那里,如果能跟他接上头,并由他护送我去魔教冥山,就再好不过了。” “看来抚安县是个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啊。”杨顾眼眸一转:“这次连你弟弟都派人杀你,不知道发小还能不能信任,如果他们二人勾结,我们去抚安县岂不是自投罗网?” “发小应该不会和弟弟勾结,我出发之前他曾经与我践行,如果他有心杀我,那时候就会下手了,不必绕这么大个圈子。” 杨顾:“也是。” “冒昧问句,为什么你弟弟会对你下手?”燕鸿飞说:“魔教家事,不透露也无妨。” “我也不知,”许直回忆着漫画里弟弟的模样:“他一向低调内向,不常与我交流,自从我搬去主峰修炼武功,与他来往便更少了,不知他竟生出这般心思来。” “兄弟阋墙,常有的事。”杨顾倒是毫不意外。 “唉,我打算修书一封,寄给司遗,让他来城门口接我们…只是,”许直顿了顿:“如果这信被有心人截去,可就不妙了。” “就让它被有心人截去才好,”杨顾道:“那可更有意思。” 许直眨眼之间便明白了杨顾的用意。 “你的意思是我在信件里写一个见面的地点,故意让人拿走信件,把杀手们引到那个地点去。”许直看着杨顾。 “不错,”杨顾喝了口茶:“然后我们借机去找司遗,去他家,和杀手们打一个时间差,也足够我们布下防御了,如果那些杀手再蠢一些的话,搞不好我们到了魔教他们还在蹲呢。” 许直眼睁睁看着杨顾拿错了茶杯,拿了自己的茶杯。 杨顾毫无察觉,看向许直眨了眨眼:“怎么?” “不怎么。”许直觉得刻意提出来也蛮奇怪的,好像自己在意似的。 在山洞里的时候自己和他用过一个水壶喝水,拿错茶杯小事一桩。 * 这夜,三人宿在客栈中,许直和杨顾一间,燕鸿飞独自一间。 杨顾本来想自己和许直一人开一间房,奈何盘缠不多了,光是给许直置办胭脂水粉首饰衣裳就花去不少,只得两人一间。 夜里,杨顾身上的余毒发作,许直少不了又“公事公办”,钻了杨顾的被窝。 第二次比第一次也熟练不到哪去,而且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许直也不想点灯,只能靠摸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黑的原因,第二次比第一次久。 但是,久归久,许直和杨顾对彼此的了解却更深了。 事毕,许直清理了一番便回到自己床上去,两人的温热还留在彼此的臂弯,情愫如同无色的萤火。 夜深时,许直十分久违地梦到了杨顾。 上一次梦到和他成亲,这一次梦到和他洞房。 许直不禁又怨念起杨顾来,真是烦人,白天夜里不让人安生,梦里还来折腾他。 * 次日清晨,三人搭船穿过崇江,去往抚安县。 船行路上,不远处有一小舟靠近,许直一看那船夫的腰带系法,就知道是魔教中人。那扣子的系法,是魔教独有的的弦月扣。 由于抚安县与魔教距离很近,自动被划入魔教地盘,崇江之上便有一些魔教弟子在巡逻。 “…公子日安。”那船夫见有外人,没有直呼教主,只是恭敬施礼。 许直发觉那船夫神色十分自然。 过于自然,反而反常,按理说,教主应该在一个月后才回来,现在提前回来了,他居然也不意外。显然是已经被人打点过了,特地来这里探听消息的。 “你来了正好,”许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司遗。” 那船夫接了信便去了。 这信上写着许直约司遗去宴灵大酒楼叙旧,时间就在今夜戌时。 许直在信中特意换了一种字体,就算这船夫不是弟弟的人,他把信交给了司遗,司遗也能看出这不是教主的字,不会赴约。 * 下船后,许直、杨顾要一同去司遗的府邸,本以为该与燕鸿飞道别,燕鸿飞却没有走。 “你们二人都受了伤,我想确定你们安全再离开。”燕鸿飞笑得像个大哥哥:“再说了,到了地方,不请我喝酒吗?” 许直喜欢燕鸿飞的豪爽性格:“多谢燕兄,只希望不要耽误了燕兄的私事。” “哈哈,我的事明天再办也行,不急,是替好友探望他的娘亲。” 三人边说边坐马车来到了司府,司遗果然在家,他见许直来了,十分惊异:“你不是出去游乐赏花去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快进来。” “说来话长…”许直带着杨顾和燕鸿飞进了司府,和司遗来到前厅,将路上的遭遇原原本本与司遗说了一遍,只把司遗气得拍桌:“这群人简直放肆,竟敢谋害教主!” “我已将他们引到宴灵大酒楼去了,他们会在那里等一会儿,我便先来找你,想劳烦你明日一早送我去冥山主峰。” 司遗欣然点头:“那是自然,今夜你们便宿在我处。” “只怕那群杀手会来找麻烦。”许直说。 “这倒不必担心,”司遗浅棕色的眸子里满是骄傲:“我司府前后左右的护院都是高手,且又暗布机关,那些孬种就算进来,也去了半条命,还怕他们不成?” 话虽如此说,许直还是不敢怠慢,亲自让司遗带着去验查了那些机关。 不得不说,光是影壁处的陷落机关,就足以使两队杀手覆灭。 司遗精通机关术,他的机关还是一如既往地凶。 * 戌时四刻,天已经彻底黑透,还下着零星小雨,府外终于有了动静,先是一阵频密的机关响动,而后便是一串串惨叫。 此时司遗在翻阅兵书,燕鸿飞在品茶,许直和杨顾则对坐厅中下棋。 许直的棋步稳健保守、深思熟虑,杨顾则是信马由缰、全凭心情,落子之间,外面的杀手团已经尽数覆灭。 “好可惜,是平局。”许直将棋子撂下。 “不分输赢才最好呢,”杨顾瞥了瞥堂下:“外面好吵啊。” 不一会儿,为首的刺客被三个护院押着送到许直面前,踢弯了膝盖跪下,护院一把扯下了那人的黑色面纱。 司遗倒吸一口凉气,许直浅淡地叹了口气。 那刺客的脸和许直有六七分相像,倔强地昂着头,凝视着许直说道:“别来无恙,哥哥。” “我真没想到,追杀了我一路的人会是你。”许直的表情痛心疾首。 “我也没想到,当年被选为教主的人会是你。”慕容夕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遗憾:“我出生只比你晚半个时辰,便做了你的弟弟。教内长老们从来不许我觊觎教主之位,可平心而论,哥哥你配吗?” “我是不配。”许直实话实说:“当年父亲猝亡,长老们推选我为教主,主掌一教事务,可大大小小的事情,还不都是他们说了算?你以为这教主是好做的么?” 慕容夕定定地望着许直,似乎是在揣摩许直的话中深意,明白过来之后,眼中的惊诧之色无法遮掩。 长老们只是将哥哥作为傀儡扶上教主之位。 慕容夕喃喃自语,唇角挂上了一丝自嘲:“我这都是为了什么……” “弟弟,你当真是糊涂啊…”许直闭了闭眼。 “哥哥,事已至此,可愿留我一条生路?”慕容夕眸色黯然。 是该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许直经过这一路的追杀摧残,心里早有了答案:“念在你是我弟弟的情分上,我留你一个全尸。” 司遗朝护院使了个眼神,护院一刀劈下去,血溅当场。 飞溅的血珠凝固在画面上,整个院落向后缩成了平面图像,许直的视野逐渐变白。 “看来任务完成了。”杨顾说:“幸好你刚才选择把他杀了,你要是一个心软把他放了,后面还且没完没了呢,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对教主之位并不死心。” “不过,你早就知道我会这么选吧?”许直看向杨顾。 “嗯。” 所以刚才才没有提醒。 系统的声音久违地响起:“任务成功,传送舱准备开启,开启时间预计在3分钟后,请稍候…” “好了,后面估计都是教主和情人的感情戏了。”杨顾笑道:“你觉得会如何发展?” “以我的经验……”许直食指抵着下颌,想到了什么,又没有说出口,只道:“不知。” 按照许直看了那么多BL漫画的套路,既然教主和情人在山洞里云雨了一番,后面的情节极有可能是教主怀了孩子,孩子的父亲便是那金光派的弟子,也就是杨顾的角色,江湖名医诊出魔教教主有了喜脉,震惊武林…… 许直连忙止住了自己的脑洞,一不小心滑出去很远。 传送门打开,梯子却没有放下来,门框悬在离地面五六米的距离。 许直:“系统,梯子没有放置。” 系统:“门梯出现未知Bug…修复中……” 杨顾无所谓道:“算了,就这么上去吧,我看以系统的修复速度,等门关了它都修不好。” 许直皱眉:“怎么上去?这个高度就算助跑都跳不上去。” 周围的画面已经变成图画了,也没有什么道具可以用来垫脚,更没有平时做特殊任务时穿的弹力鞋之类的东西。 杨顾走到传送门的下方,回头冲许直一笑,招了招手:“过来,我抱你上去。” ※※※※※※※※※※※※※※※※※※※※ 感谢在家不出门x4 的地雷 感谢逐墨丹书x20 的营养液 谢谢~ 第58章 魔教教主的情人9 五六米高的门口, 无梯, 杨顾提出要抱自己上去, 这个提议令许直脑子一空。 许直一瞬间像是没听懂似的, 眨了眨眼:“嗯?” 没听错吧?杨顾要抱…抱自己上去? “不喜欢被抱?”杨顾微微歪头,门口露出来的浅蓝色光线洒在他的发梢, 他单膝跪地,一手碰了碰自己的肩头:“那站上来吧。” “那个,我们还是再等等——” “别等了就现在,一会儿门关了,许队, 拿出你的果断来。” 许直没办法,只得走了过去,右脚踏上杨顾的肩头, 站上了杨顾的肩。 记忆中, 很小的时候和父亲出去看烟花, 那时站在了父亲的肩头上。 这个动作对许直来说,比拥抱更加亲昵。 杨顾的肩头结实稳固, 他双手牢牢握住许直的脚踝, 站了起来。 许直的脚踝平时不会被人触碰, 现在被杨顾的手一握,倒生出许多不自在的害羞来。 杨顾站直,将许直往上托举, 许直单手摸到了门框, 杨顾用力往上一送, 许直就顺势爬进了门内。 许直转过身,面上带着一层薄红,朝下伸出手去。 杨顾先是走远,然后一个助跑,高跳,像一枚子弹一般朝门内发射,他倏然握住许直的胳膊,许直抓准时机往门里一拽,便将杨顾带了进来。 由于杨顾蹿得太猛,整个人压在许直的身上。 “…杨队身手退步了。”许直推开杨顾,站起来理了理被压皱的衣襟。 “三个任务世界都没什么硬仗,全在跟你缠缠绵绵,能不退步么?”杨顾起身随手捏了捏许直的脸颊,施施然朝传送舱的座位躺了过去。 许直站在原地。 被捏过的皮肤上还存留着杨顾指尖的触感。 他缓缓走到杨顾旁边的位置端正坐下:“我上一次被捏脸,还是小学。” “哦?”杨顾颇有兴味:“谁干的?” “老师,”许直正色道:“语文老师夸我字写得好,我说谢谢老师,她就忍不住笑着捏了捏我的脸。” “我还以为…咳。”杨顾还以为是哪个小校霸干的,毕竟小直长得这么可爱,又一板一眼的像个小古董,谁不想上去逗几下呢? “只有老师和长辈才能捏我脸,”许直看向杨顾,一字一顿:“你不行。” 杨顾一挑眉:“怎么,我也是你前辈啊。” 杨顾比许直早了几年入职,按照管理局的称呼管理,许直应该管他叫一声哥哥,奈何两个人向来水火不容,许直不骂他就不错了,哥哥是绝对没叫过的。 “捏我脸的人那都是出于慈爱,你明显不是。”许直说。 “那我是什么?”杨顾的眼睛里带了几分玩味和期待。 “你在调戏。”调戏两个字从许直嘴里说出来,简直像新闻播报出来的一样,没一点情趣。 杨顾忍俊不禁:“三世夫夫,我碰你一下都不行了?” “在现在这个现实世界,我们只是同事。”许直戴上了耳机。 同事,共同做事之人。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感□□彩。 杨顾觉得这个词从许直口中说出,稍微有些冰冷。 可也对,不是同事……他们还能是什么呢? * 许直休息了一会,便摊开本子开始写任务报告,写到自己为杨顾解毒的情节,又免不了面红耳赤,埋着头掩饰脸红。 不多时,两人又一起看了漫画的后续。 果然如许直所料,魔教教主怀上了欧阳离的孩子,而欧阳离的真实身份是武林盟主流落在外的遗孤,欧阳离知晓身世之后没有归于正派而是投奔了魔教,即使千夫所指也始终保护着教主和孩子。 “所有人都说教主和欧阳离是因性生情,如果没有中毒一事,两人根本不会爱上对方,你觉得呢?”杨顾看向许直。 “如果没有中毒一事,两人或许是一辈子的好友吧,”许直说:“因为作者安排他们在一起,他们才在一起,这样的故事太多了。” “我倒不觉得,”杨顾的神色难得认真起来:“如果真的不喜欢对方,发生关系之后也会散的,正是因为喜欢,才有可能在一起。” “那是我们俩演出来的,”许直浅笑道:“我们必须要给那个故事一个结局,才演出了相爱的戏码…硬要说是喜欢的话就有点牵强了,说起来,他们究竟看上了对方哪一点?” 杨顾望着许直的眼睛,许直等待他的答案。 许直坚信这是一个连杨顾都回答不出的问题,漫画里的确没有对慕容殇和欧阳离做出太多情感上的描绘。 半晌,杨顾莞尔一笑:“不愧是许队,一开口就问了一个千古难题。” “看吧,你也不知道。” “等你有一天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知道,有时候你爱他哪里,恰恰是说不出来的。”杨顾笑吟吟道:“可是你的心知道,你会觉得那个人很可爱,是任何事物也无法比拟的那种可爱。” “你是不是业余诗人什么的?怎么你说话好像作诗啊。”许直不自觉地仰着头看杨顾。 “被你看穿了。”杨顾笑。 许直不知怎地唇角也带了笑容。 * 传送舱门打开时,外面依旧没有落下门梯来,不过跳下去可比跳上来容易多了。 如果不是许直心里还琢磨着杨顾的那些关于爱情的话语,他是不会在跳下来的时候崴了脚的。 偏巧就是那么一个寸劲儿,落地的时候转了筋。 许直的右边脚踝剧痛无比,像骨折了一样。 许直一声不吭地扶了下右腿,不太能走动了。 “完了,许队你失足啦。”杨顾说。 “……住口。”许直一边说着,左手又不得不抓着杨顾。 “我来挽救失足队长吧。”杨顾说着,拦腰将许直抱起。 “你——”许直还没反应过来,就在杨顾怀里了。 什么情况……! 许直惊了,他睁大眼睛,压低嗓音,用力攥着杨顾的前襟:“你该不是要这样出去吧?!” “嗯。”杨顾轻轻点头,往前迈着步子。 “别别别……”许直摇着头,崩溃的心情溢于言表:“千万别!” 就这样被抱着出去,被管理局所有员工看到… 那和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 么么~ 第59章 魔教教主的情人10 “放下我, 我自己走!”许直用力阻止着杨顾走出去,他的整个身体都在抗拒着前进, 不得不使劲往杨顾怀里窝。 外面还有一道门,出了这道门,就会被所有人看到。 现在止损还来得及…应该。 “你自己走要蹦着出去, 一晃一晃的,也许会加重脚踝的伤情。”杨顾走得毫不费力, 许直的竭力抵抗就像小猫抓挠。 “杨顾你再敢往外走一步试试…”许直双手蒙住了杨顾的眼睛。 杨顾轻笑:“你难道不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挑战底线?”他低头凑在许直耳边小声道:“其实只要你乖乖不动就行了。” 许直蹙眉望着杨顾, 这个人真是分裂,时而温柔时而……恶劣。 门打开的一刹那,外面行走着的职员看到这一幕,如同被定格一般愣在了当场。 许直闭着眼睛躺在杨顾的臂弯,垂着胳膊和腿,雪白的制服微乱,如同落难王子被魔王拘在怀中。 许直一动不动, 他在最后关头权衡了一下, 装晕总比清醒着接受众人的目光要好。 职员区涌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我的天……” “我的妈妈呀……” “这是什么绝美画面……” “许队能让杨队抱着?没一脚把他踢飞吗?” “许队好像晕了?他俩到底在传送舱干什么了?” “不敢想不敢想……” 许直的红耳朵贴着杨顾的衣服, 热度怕是能把衣服烧个窟窿。 “许队!”许直的队员张濛率先扑了过来,一脸紧张:“我们许队长没事吧?怎么这样了……” “他脚崴了, 我送他去保健室, ”杨顾对张濛微笑道:“不用担心。” 许直表面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心里在骂杨顾:编瞎话不打草稿!明明是你非要抱我出去, 我才只能装晕!什么人啊! “啊?”张濛一愣。 许队向来意志坚强, 崴个脚不至于晕吧? 张濛跟着杨顾一路走, 想问又不太敢问。 在从传送舱到医务室的路上,杨顾和许直吸引了无数的目光,仿佛有追光灯打在他们身上。 许直每分每秒都在煎熬。 还不到…怎么还不到? 杨顾则像是无声宣示着主权一样,牢牢将人抱在怀里,进电梯上到十四层,再穿过走廊,左拐…… 医务室的医生和护士看到这一情景,吓得纷纷站了起来:“许队这是…怎么了?” 事态一定非常非常严重,否则就凭许直和杨顾的关系,杨顾怎么可能会抱许直过来? 医生不禁往最坏的可能性去想,许直该不会在任务中受了什么致命伤吧?如果救不回来,可怎么和局长交代?… “崴脚了。”杨顾说着,帮护士一起把许直放在了病床上。 医生一怔,护士眨了眨眼:“呃,除此之外呢?” “没了啊。”杨顾说。 “可是许队人事不省……”护士眉目中满是担忧。 杨顾:“因为他睡着了,估计待会儿就醒了。” 医生:“……” 护士:“……” 张濛:“……” 许直内心: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许直在医务室“睡”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假装醒来,一脸懵然地问:“我怎么在这儿…” “噢,队长你在传送舱睡着了,是杨队把你抱……”张濛换了个措辞:“送回来的。” “哦。”许直面无表情。 崴到的脚腕处已经上好药并打了石膏,肿肿的。 “别看杨队平时嘴上不饶人,我发现杨队对队长你还是不错的,嘿嘿。”张濛笑着给许直倒了一杯水:“一直在旁边看护着你,打好石膏他才走。” “他是想看我的笑话罢了。”许直叹了口气,接过水杯。 “怎么会,”张濛摇头:“他刚才出去的时候还跟医生说,他要在这里照顾你呢。” “咳咳,咳……”许直一口水呛在喉咙里。 “队长慢点喝……”张濛拍了拍许直的背。 “我有那么多队员,用不着他照顾。”许直狼狈地红了脖子。 “我们要加紧训练啦,可能都顾不上来看队长,杨队长是向来不参加训练的……”张濛说到这里,眼里露出艳羡之情:“哎,天才就是这样啊,不训练都比我们强百倍,我待会儿也要去训练场了。” 两人正说着话,杨顾和护士走了进来,杨顾一手拿着保温桶,一手拎着一副拐。 “许队醒啦?”杨顾笑着把饭菜放在病床前,“刚才去给许队量身定制了一副拐,给许队复健用。啊,还有这骨头汤,给许队补补。” 许直看着那打扮得像圣诞树一样的花花绿绿的拐杖,嘴角抽搐了一下。 “一会儿要开会了,不过许队受伤了没法过去,我也就不过去了。”杨顾打开保温盖,清淡鲜香的热气冒出。 “什么叫你也就不过去了…你该去去啊。”许直心说别想拿我当幌子。 许直知道杨顾讨厌开会,每次开会不是睡觉就是在本子上乱涂鸦,现在竟然以照顾自己的名义公然旷掉会议。 “那不行,我的好搭档病了,我怎么能不留下照顾,”杨顾说得情真意切,他拿出手机:“刚才已经跟领导打过招呼了,我们可以用视频的形式参与会议。” 许直:“???” 想象一下会议厅那尴尬的场面…高层围成一圈,屏幕上露出自己和杨顾的脸,画面太美许直不敢想。 “不太好吧……”许直捏了捏眉心。 “我看看啊,待会儿用哪种可爱特效呢…”杨顾在手机上戳戳点点,选中了长颈鹿特效,“这个。” “啊?”许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杨顾搂着肩在手机屏幕里同框,头上罩了个长颈鹿,两只棕色小鹿角和小鹿耳微微发颤,衬得小脸更加严肃。 “太可爱了,我能拍照吗?”杨顾忍俊不禁。 “不行!” 护士:“杨队不要骚扰病患。” 不过许直被杨顾这么一闹,倒完全忘了脚上的疼。 ※※※※※※※※※※※※※※※※※※※※ 感谢 みどりや いずく的地雷 感谢洋洋的糖的营养液 第60章 魔教教主的情人11 杨顾没有拍照, 只是趁许直喝骨头汤的时候跟护士借了纸和笔,用蓝色圆珠笔在笔记本上涂抹起来。 “你在做什么?”许直看杨顾专心致志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 心生好奇。 杨顾平时连笔都懒得拿,这会儿一没开会二没上课,他瞎划拉什么呢? 杨顾笔尖一顿, 抬头看了许直一眼,眼角眉梢荡漾着轻飘飘的笑意:“等会儿你就知道。” 许直埋头喝汤, 把汤里的菜果都用勺子捞着吃光, 吃完后抬袖抹了抹额角的细汗,用早就预备在桌边的湿纸巾擦了擦手和嘴。 双腿不能动弹的感觉真不好受,许直只躺了这么一会就觉得僵硬,好在手机在手边,他用手机连入管理局的数据库,浏览着关于蓝麒麟的相关调查资料。 这家伙一天不被解决,许直就一天不能安心。 许直刚看完【蓝麒麟血液鉴定】的文件夹, 只听歘地一声, 杨顾将薄薄的纸页从本子上撕下, 递到许直面前。 “这是……”许直定睛一看,纸上画着的是自己穿长颈鹿服装的画像, 有好几只, 一只懵懂地盯着自己脚上的石膏,一只双手捧着小锅子在喝汤, 一只抱着手机微微蹙眉, 小耳朵都垂下来了。 好吧, 还挺好看的……许直不得不承认。 即使杨顾不是专业的画家,没有画得尽善尽美,但许直觉得他的画有一股灵气,让人有种说不上来的喜欢。 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是独特。 杨顾的画和他的人一样独特,你不好直接评价他画得怎么样,光影、线条、比例…都不能用常理来判断,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这画是独属于他的东西。 “你还会画画啊?”许直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嗯,”杨顾点了点头,“不经常画,便宜你了。” “跟谁求你画的一样。”许直把本子放到一边。 “之前…”杨顾说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止住话头,睫毛低垂。 “嗯?” 杨顾拿过本子,转了话题:“我只对着有灵感的人才能画得出来,”杨顾望着许直,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笔帽,笔管咔哒咔哒地缓慢发出声响,“灵感很重要的。” “好像我是你的缪斯一样。”许直忍不住笑了,他的笑容在清浅日光的照射下显得很清透。 许直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从小规规矩矩长大,三好学生,别人说他像一块钟表,一分一秒都不带错的,这样的人…好像和缪斯两个字不太沾边。 杨顾不说话了,就只是看着许直的眼睛。 在危险生物管理局这样的地方,忙碌常有,生死离别常有,紧张刺激常有,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专注凝视,太罕见。 许直被杨顾这样看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团异样的、朦胧的情绪徘徊在心底幽暗之处。 许直突然想到杨顾喜欢男人。 那自己呢?许直之前没怎么关注过自己的性向,但上个任务世界中,他和杨顾山洞云雨,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对男人之间的那档子事特别反感… 一些过往的情热画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许直的脑海中,使他的理智为之一震。 许直一想那些潜在的可能性,胳膊上就起了鸡皮疙瘩。 许直把这个反应解读为“恐惧”,而不是“兴奋”。 “要开会了吧?”许直开口打破沉默。 “嗯。”杨顾掏出手机:“我连接一下会议室那边。” “别用同一个手机,”许直拿起自己的:“各用各的就行。” 杨顾一愣:“我没说用同一个呀。” 有人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也没往那想啊。”许直的眼神躲闪了一瞬。 * 许直和杨顾参与会议,和高层一同商讨了对付蓝麒麟的计划。 上一次蓝麒麟神秘消失,说明管理局现有的监|禁手段失策,好不容易将蓝麒麟捉住了,却没看管住。 不过好在之前技术部分析了蓝麒麟的血液和部分器官样本,发现这只蓝麒麟是由青狮和墨蛟杂交而成,而它的年龄才不过两岁,据推测,它应该是第一只蓝麒麟。 据此,管理局敲定了两个方案,第一方案是技术部和武装部继续研究抹杀蓝麒麟的方法,第二方案是让许直和杨顾穿越到蓝麒麟出生的一年前,通过控制住青狮和墨蛟的接触,从根源上断绝蓝麒麟降世。 “许队长脚踝受伤不太方便,我提议这次让三组的队长李玉情和杨队长一起去完成任务。”总负责人说道。 杨顾原本昏昏欲睡,一听这句醒了,眉目间掠过一抹疑惑:“李玉情?” 三组组长李玉情,有名的冷美人,也是筹谋策划的一把好手,组织上有意用她来顶替许直的位置。 要是放在以前,许直会为换搭档而感到谢天谢地,终于不用和杨顾搅和在一起了。 但现在,他却有点不自在,也说不清是哪里不喜欢,反正说不上多开心。 “我只是轻伤,医生说三周之内就会好,不会耽误出任务的。”许直语气淡然道:“况且,我和杨队也磨合出了默契……近几次任务都完成得很顺利,也可见一斑。况且,现在我和杨队刚刚回来,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去应对蓝麒麟,我个人认为不必急于一时。” 负责人:“杨队,你觉得呢?” 杨顾皱着眉揉了揉额头:“我最近有些头疼,状态不好,我也得休养一阵子,可能是连续下了几个任务,有点过度劳累。” “你刚才看着许队不是笑得挺欢的嘛?”负责任吐了口烟圈:“这会儿又头疼上了?” “我这头疼是一阵一阵的,刚才没犯,现在犯了。”杨顾虚弱道。 负责任没办法了,本来撤换掉许直就已经很肉痛了,如果杨顾再不去,那任务的成功率微乎其微,只能妥协道:“行行行,你俩养着去吧,就三周啊。” 关了视频,杨顾笑吟吟望着许直:“有些人好像还挺舍不得我。” 许直认真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头疼的?让医生看了没有?医生怎么说的?” 杨顾一把搂过许直的肩,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头疼是小事,反正许队长什么时候好,我就什么时候好。” ※※※※※※※※※※※※※※※※※※※※ 感谢小赞的初九x2 的地雷 感谢洋洋的糖x2 的营养液 明天我尽量多更点QAQ~ 第61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 三周的时间不长也不短, 许直在病房里度过, 杨顾就在那里陪他。 许直本以为回到现实世界后, 自己对杨顾的感情会有所改变, 起码不会像在漫画世界中那样关注,但事实和他的想法颇有出入。 许直的眼神时不时就会落在杨顾的身上, 无论是杨顾闲着没事打游戏、或是漫不经心在纸上图画、亦或是低头帮他挽裤脚的时候。 当杨顾发现许直在看他的时候,就会微微笑着眨一边眼睛,许直就会像被电了一下一样,把视线转移到报纸上,或窗边的绿植上。 杨顾半夜也在病床前照顾, 许直说“又不是腿断了, 你回去睡觉”,杨顾却说“你起夜或洗澡都不方便”,许直说“有护士呢”,然后又意识到, 护士是女孩。 “说出去别人该笑我了, ”许直感慨道:“太矫情了, 崴脚这么一点点皮肉小伤, 也要住院, 还需要杨队全程看护。” “相信我, 没人会笑你, ”杨顾说:“都是我愿意的, 跟你没什么关系, 他们要笑也会笑我小题大做, 许队又不是个玻璃人,这么紧张兮兮做什么……”杨顾笑着耸了耸肩:“随他们说去,我不在乎,我乐意。” 许直发现杨顾经常露出“毫不在意”的表情来。 “好像很少见你在意过什么事情啊。”许直说着话,看向杨顾的眼睛,由于两人离得比较近,屋子里光线亮堂,许直从杨顾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我在意的大部分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杨顾浅笑若无。 “比如说?” “感情。” 许直着实吃惊。 杨顾这样没心没肺的人重视感情,听上去像天方夜谭。 “那小部分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呢?”许直问。 “你。” 回答太过直白,许直的心脏抽动了一下,思维有一瞬间的卡顿。 杨顾不假思索:“我在意与你的感情,不难理解吧,和你一起做任务的感觉还挺有趣的。” “嗯,友情嘛,战友情,我知道。”许直笑得灿烂:“这方面我也一样。” 杨顾想说什么,却没有说。 * 三周后,许直的脚伤和杨顾的“头疼”都已经痊愈,他们再次走进了传送舱。 然后,他们再次听到了那熟悉的开场白。 系统:“这次的任务是进入BL漫画世界……” 许直摊开本子准备记录,表情云淡风轻,丝毫没有第一次时的那种慌乱无措。 实在是习惯了。 进入BL世界,自己是主角,杨顾是主角的爱人,自己在下,杨顾在上,牢记定位…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好奇的了。 他甚至提前把这几行字写在了本子上。 系统:“许直是全篇主角,杨顾是单元篇主角,这部漫画已经连载了三年,主角是为人牵线搭桥的妖精,他撮合了无数情人,但就在漫画准备结尾的时候,编辑却无论如何无法接受作者画的结尾,作者后来也没能画出结尾,就这样坑掉了。这次的任务是帮这部漫画达成一个完美结局。” 许直微微一愣,他缓缓抬头看向屏幕,杨顾看向许直。 屏幕上只有男主一个人的画像,身着绯红衣衫的纤瘦男子倚靠在红豆树下,低眸浅笑,双手在翻花绳,红线缠绕在他的指尖,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这次的任务……居然不是和杨顾扮演情人,而是要帮杨顾撮合一个情人吗? 一丝失落淡淡萦绕在许直的心头,像是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闷在那里。 许直觉得这一定是因为任务打破了自己原本的预期造成的。 嗯,一定只是因为自己猜错了的缘故。 “有点特别。”杨顾拿到漫画书随手翻了翻。 许直看了看杨顾,杨顾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还是和往常一样。 “嗯,这次的任务,终于不用和你扮情侣了。”许直说。 杨顾看着许直,半晌,笑了笑:“开心吗?” “当然了。”许直笑着翻开漫画书。 多有意思啊,帮杨顾撮合情人。许直还从来没做过这种牵线搭桥的任务,有一种新奇感。 许直从头开始看故事,奈何今天有点分心,看第一遍的时候没看下去,后来重头又看一遍。 最后一个单元篇作者只画了一个小开头,许直知道的信息也不全面,因此没办法很快做出计划,还要等进入漫画世界之后再决定这次的计划。 许直沉默地在本子上记录着漫画中的设定,杨顾托腮望着许直,指间的笔寂寞地一转一转。 “到漫画世界里再联络吧,要是喜欢上了哪个人就告诉我,我帮你们牵线。”许直说:“而且,我们也要找一下让这个漫画结尾的方法…” “嗯。” 两人都没有说太多话,就进入了漫画世界。 * 许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端坐在一间小庙中,眼前是黄木供桌,桌子上点着两根烧得短短的香烛,矮香炉里燃着半根香,桌子正中放着四个小土瓷盘,里面装着金桔、白梨、葡萄和柿子。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夜风寒凉,但庙里还是暖烘烘的。 这部漫画的主角名叫“红”,镇子上的人都叫他红公子、红郎君,只因他出门撮合姻缘的时候身穿红衣,因此闻名。 这红公子原本只是一件嫁衣,穿着这件嫁衣的新娘因家境贫苦,竟在婚礼当日遭到新郎的退婚,母家和亲家更是打作一团,新娘颜面尽失,将一把剪刀扎进了心口,羞愤自尽。 那嫁衣染了血,又得了人的怨气,机缘巧合下便修炼成精,修成人形。 它没有向那新郎复仇,也没有祸害百姓,只是见有谁为情所困,便上前襄助,一心只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镇子上的人都知道有个爱穿红的公子好牵红线,又见他容颜总是不老,以为他是个神仙,就为他立了庙,塑了像,供上香火,隔三差五便有人来求姻缘。 “公子,天色晚了,没人来了,我们先歇息了吧?”庙里冒出一个稚童的声音。 许直寻着声音去找,只见一个穿粉白袄子的男童正歪在泥像下面揉眼睛。 这孩子名叫“白”,是红公子在一百年前捡来的一只绣鞋,见他颇有灵气,就带着他一起修炼,也算做个伴。 “小白困了?”许直问。 “有一点…” 小白话音未落,庙外面竟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一个男人的歌声。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歌声混着雨声,悲凉中带着一股子洒脱,是年轻人的嗓音,却染着了几分酒意沧桑。 那男子走到庙前,许直心跳一紧。 夜深,看不清他的样貌,只看到他手里提着一壶酒,清冽的酒香顺着壶嘴流出来,破了雨夜清寒。 “哈…哈哈,”男子仰面灌了口酒,倒有一半浇在地上,他零碎地笑了几声,感慨道:“天下之大…竟无一人知我,懂我!” 许直听出来了,是杨顾。 虽然杨顾换了个声音,但许直熟悉他说话的语气。 “公子,那人说无人知他懂他,又下雨天借酒浇愁,一定是孤单寂寞啦,”小白扯了扯许直那尊泥像上披着的红衣裳的衣角,笑道:“咱们为他寻一个好姻缘吧!” “也好。”许直点头,指间出现了一截红线,他将红线系在香炉脚上。 原漫画中的红公子有一个习惯,他即将出门牵线的时候,便绑一根红线在香炉脚上,表示自己不在庙中。 许直刚绑完红线,庙中地下便咻地钻出一个矮人来。 “红郎,又要出门给人牵线啦?”土地公笑容可掬,满头白发,拄着一根白藤拐杖。 “是啊,土地公公。”许直笑道:“可是要我带什么东西给您么?” 红公子与土地公关系很好,平时他出门,土地公会帮他看庙,土地公想要什么东西,也会托红公子给他买来。 土地公摇头道:“不用啦,上次你送的枣糕老夫和家里那口子还没吃完呢,老夫只是来告诉你,这已经是你撮合的第一千桩姻缘了,这次如果成功的话,功德积满,你就可以飞升成为真正的神仙,获得不老不死之身…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恐怕天劫将至,轻则元气大伤,重则灰飞烟灭……红郎可要把握住这次机会呀。” 许直连忙躬身致谢:“多谢土地公公提醒。” 许直觉得自己找到了达成完美结局的方法。 撮合杨顾和匹配者相爱,成就两人的姻缘,自己飞升成仙,是对这部漫画来说再圆满不过的结局了。 许直看向门外,檐下雨流如注。 ※※※※※※※※※※※※※※※※※※※※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西江月》苏轼 今天比昨天长~ 第62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2 由于天色太晚, 许直没有让小白跟着自己出去, 只让他乖乖在庙里睡觉,自己则撑起一把素色油纸伞, 寻着那男子的歌声而去。 由于他是妖, 追踪人类易如反掌,拐了几条街便发现了杨顾的身影。杨顾拎着酒壶,脚步踉跄,浑身被雨水淋得湿透。 许直走上前去, 将伞遮在他的头上。 “天黑路滑,阁下小心。”许直扶住杨顾的胳膊, 顿时自己的袖子湿了半边。 街边的铺子还未完全打烊,有几盏疏疏落落的灯笼在屋檐下泛着毛茸茸的暖光,许直借着光勉强看清了杨顾的面孔。 杨顾的面容俊逸潇洒, 凉凉的雨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几缕湿发垂在鬓边与肩旁。 他的眸子很深,如同一口枯井, 将心事都埋藏内, 却又极浅,一眼看过去, 仿佛世上所有纷扰皆如烟云。两种矛盾的感觉交织在他的眉目之间,更添几分神秘。 杨顾没看许直一眼,抽出胳膊, 一言不发往前走去。 “你这是要去哪里?我送你去吧?”许直打着伞跟在杨顾身旁。 杨顾这才醉着抬眼, 只说了两个字:“随你。” 许直一路撑着伞, 倒要看看杨顾要去哪,两人过了几条街,杨顾停在一座彩楼前。 许直抬头一看,只见红底金字的花云牌匾上富丽盈润地写着三个大字:醴乐楼。 门口敞开,两边有四名男女打伞迎客,已是秋季,他们身上穿的还是夏季的薄衫,脸上的妆容艳若桃李,纤纤玉手中提着长瓜形状的灯笼,丹红的嘴唇轻启,用柔媚的声音招揽客人:“大官人,小公子,外面雨下大了,快来我们楼里避一避雨,我们这儿有上好的酒,喝一杯暖身,喝两杯暖心,喝三杯快活赛神仙啦——” 许直瞥了杨顾一眼。 杨顾你长出息了…别告诉我你要进去。 杨顾晃了晃手里的酒壶,黑亮的酒壶只剩个底儿了,里面还有不少雨水。 “打壶酒。”杨顾进门的时候将酒壶往迎客的男子身上一扔。 “哎,客官您里面请——” 许直愣了一下,他以为杨顾在外面看看就走,没想到人家真迈腿进去了… 许直震惊之余,只得跟着进去,进门费一两银子,是许直从衣服上抻出一小截线头变的。 杨顾在庙外许愿求姻缘,晚上还来青楼…莫非是他的情人在青楼里?许直一面思索一面跟着杨顾上楼。 一群莺莺燕燕簇拥着许直和杨顾进去,见许直比杨顾长得更周正,调戏许直的人反而最多,许直感觉像是唐僧掉进了盘丝洞,左一个“不要”右一个“抱歉”。 许直好不容易才跟杨顾进了同一个房间,杨顾也没拦着他,一切随他去。 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最显眼的是雕花大床和银红色的鸳鸯被褥,窗户闭得死死的,窗前的桌上点着蜡烛,香炉里还燃着香片,有一股浓腻的桂花香气。 “客官,这是我们的名帖册子,看上哪个就点……”一个面嫩的少年捧来精致册子,给杨顾挑选陪寝的人,少年见杨顾满面醉意,倒也不怕,这楼里的人醉酒是常态。 许直以为杨顾不会点人。 然而杨顾定睛看了看那册子,手指一晃,指了一个名叫“皎兰”的小优:“叫她来。” “是。” 许直仔细看了看那皎兰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笑得很甜,唇边有梨涡。 杨顾一拂那册子:“打两桶热水来,我要沐浴。” “是,”少年转向许直,笑吟吟道:“客官要点谁?” “我不用。”许直摆手:“也给我打点热水就行。” 毕竟许直是嫁衣成精,怕脏怕湿,稍微有点洁癖,湿了就顺便洗洗。 少年退出去后,许直和杨顾大眼瞪小眼。 “你跟着我作甚?”杨顾脱了外面的湿衣服,只露出里面的白衣。 “第一,夜深路滑,你又醉了酒,我担心你,因此跟来,”许直坐下道:“第二,我本是云游四方的算命先生,看出你身上有卦,不得不跟了你来,想了却一段尘缘。” “哦。”杨顾也不叠衣裳,只把衣裳胡乱往椅子上一挂,躺在木榻上。 榻旁的桌子上放着烟盘、烟袋和烟草,杨顾低头往烟袋锅里装了烟草,三两下点燃,吞云吐雾,怡然自得,俊秀的面孔隐在乳白的烟雾之后。 许直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就不好奇自己身上有什么卦象吗?一个“哦”就打发了?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卦象吗?”许直问。 “嗯?”杨顾从烟雾后面探出头来:“你说吧,不过什么卦象都无所谓就是了。” “我看你周身环绕赤色云气,你最近有桃花运,”许直一本正经地说:“而且,还是一朵雄桃花。” BL世界,给杨顾撮合的恋人也自然是男性,这一点许直还是能够确定的。 “哦,”杨顾放下烟袋,“对了,不知先生叫什么?” “我吗?我的名字是红。”许直看向杨顾:“你呢?” “我没名字,你随便叫我什么好了。”杨顾吐了口烟气:“叫‘喂’啊,‘那个谁’啊,都行。” “这……” 虽然许直看觉得杨顾像个无业游民,但没想到他连名字都没有…… 不,不是这样 。 许直心念一转,如果杨顾真是什么无业游民,那他喝酒听小曲的银子是哪儿来的? 这其中必有隐情。 半晌,热水打来了,杨顾洗完澡后舒舒服服歪在塌上,皎兰也抱琴而来。 “公子要听什么曲子?”皎兰温软如玉,露着雪白的肌肤,眼如秋波。 “《佳人曲》。”杨顾说。 “是。” 皎兰款弄琴弦,莺喉婉转,唱起了曲子。 许直则在一旁观察着杨顾,杨顾边喝酒边听曲,目光说不上认真,却也不算敷衍。 他的手指在桌案上打着拍子,表情里却没有一点兴致。 好奇怪的人啊。许直想。 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 ※※※※※※※※※※※※※※※※※※※※ 感谢洋洋的糖的营养液 第63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3 皎兰唱得动情, 她在任何人面前都能如此动情, 歌声就如同一场梦,即使是像许直这样平时不常听音乐的人, 也觉得听她的曲子是一种享受。 一曲唱罢, 皎兰微微欠身,为杨顾倒了一杯酒,眼波潋滟:“公子还要听些什么?只要是奴会唱的…” “你再唱一遍方才的曲子吧。”杨顾懒懒道。 “这个,我可以喝一杯吗?”许直指了指杨顾的酒杯, 杨顾点头。 一个人喝的是什么酒,也许可以反映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许直为了更加了解杨顾, 和他喝了一样的酒。 这酒辛辣如刀,宛如一团火下了肚。 许直没想到会这么辣,因为刚才杨顾喝酒像喝白水一样, 眉头都没皱一下。 心事越重, 越是要喝烈酒才相称,这个人绝对有故事……许直想着, 又喝下一口, 冷不防辣到了嗓子。 “咳…”许直用袖子轻轻掩住嘴唇。 杨顾的目光不由得往他那边瞟了一下。 按照原书设定,杨顾的角色表面什么都不在乎, 此时莫名跟来的红公子即使喝酒呛住了,也不关他什么事,没必要往那边看一眼。 但杨顾没管住眼睛, 看了, 不仅看了, 还在许直背后拍了拍——反正可以解释为他喝多了,醉酒的人干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皎兰浅笑:“公子慢着些,若喝不惯酒,奴叫人倒些甜梨汤来。” 说着,皎兰吩咐人倒了梨汤上来给许直喝,又弹了一遍《佳人曲》。 许直喝着甜梨汤,杨顾饮着烈酒,一同听曲。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 嘣—— 琴声和歌声戛然而止。 皎兰的手指离了琴弦,第五根琴弦断了,她倒抽一口气,肩膀一颤。 来这里听曲的都是来找乐子的,断弦是十分不吉利且扫兴的事情,有待客不周之嫌,她连忙低头道:“对不住,二位公子,奴这就去把琴弦换上……!” 许直倒不觉得有什么,见她慌张的样子,安慰道:“不用着急。” 皎兰匆匆出去了。 杨顾叹了口气,眉目间竟有些郁然之色。 “这曲子对你来说很重要么?”许直问。 杨顾把这首曲子听了两遍,第二遍没有唱完,他还在惋惜,可见这曲子对他来说有意义。 杨顾虽未答话,眼神却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答案是肯定的。 但杨顾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许直:“外面的天气如何了?” 许直往窗外一看:“还在下雨。” “有多大?” “还很大呢。” “那什么时候会停呢?”杨顾随口问道。 “看样子…明早会停吧。”许直说。 “这样呀。”杨顾自斟自饮。 少顷,皎兰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公子。 许直仔细一看,这公子生得温柔俊雅,眉如月眸如星,唇红齿白,身穿一件浅竹色长衣,墨发垂腰,风流倜傥。 这实在是一个漂亮的男人。 “两位公子,我是楼内的乐师柳密,小徒皎兰不慎断弦,还望公子们莫怪。”柳密躬身一笑,坐下为琴换弦调音。 许直觉得柳密说话的声音很好听,绵绵润润,如同春雨。 许直看了杨顾一眼,发现杨顾也在看柳密。 也是,这么好看的男人,谁不想多看两眼呢? 许直仰头灌了一口烈酒。 柳密三两下便将琴弦换好,又弹了一小段欢快的曲子,和他们寒暄几句,才离开房间。 皎兰继续将《佳人曲》唱完,杨顾只叫他多唱几遍,唱到夜半更深。 “公子,您和以前的一个将军很像呢,那个将军也最喜欢《佳人曲》了,每次都让奴唱好多遍,”皎兰浅笑着望着杨顾:“说实话,这不是奴最拿手的曲子,但有人喜欢听,奴还是很高兴…” 杨顾没有答话,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从前的将军?”许直问皎兰:“你对那个人有什么印象,能和我说说吗?” 皎兰回忆了一下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那个人很年轻,满腔热血的样子,他醉酒的时候跟我说他有一个愿望。” 皎兰顿住了口,不再说下去了。 “什么愿望?”许直身子微微前倾。 要不是为了给杨顾牵线,他也不想这么八卦的… 皎兰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能说,他不让我说。” “那将军常来这里吗?”许直换了个问题。 “对呀,他的老家就是这里呢。”皎兰说着,压下一个哈欠。 看来可以和当地人打听一下这个将军是何许人也,顺着将军再把杨顾的身份摸清。 许直见她困了,便让她先回去了。 * 许直和杨顾在醴乐楼住了一宿。 次日清晨,许直披衣去走廊里透透气,雨并没有停,天色还是阴沉沉的。 “红公子早。” 一个熟悉而悦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许直转头一看,原来是昨晚上帮忙换弦的乐师柳密。 柳密抱着七弦长琴,亭亭玉立,言笑嫣然。 “柳公子早,”许直笑道:“一大早是做什么去呀?” “在下去教小优们弹琴唱曲,”柳密微抚琴头:“他们的功夫可是一天都不能松懈。” “原来柳公子是教习。”许直吃了一惊。柳密看上去很年轻,竟然已经做了老师了… “混口饭吃。”柳密谦道。 “对了柳公子,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公子请问。” 许直看向廊外:“外面是什么天气?” 柳密也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道:“天降相思清泪,不知为谁而落。” “下得有多大?” 柳密垂眸款弄琴弦,琴声如雨,浇得许直心头一片柔软。 “大概如此。”柳密笑得眉眼弯弯。 “那…什么时候会停呢?” “情愿一生不止,留住公子在此。”柳密望着许直。 许直心想,这柳密好会说话,比自己有情趣多了…这就是浪漫吧? 如果是柳密和杨顾聊天,怕是你有来言我有去语,三天三夜都聊个不停。 ※※※※※※※※※※※※※※※※※※※※ 感谢浅苏光x2 的地雷 明天粗长点吧QAQ… 第64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4 许直回到房中, 杨顾还未起床。 醴乐楼来人委婉催了几次, 都被许直塞钱挡了回去。 昨晚杨顾喝了那么多,许直想让他多睡会。 这段时间, 许直也正好仔细观察一下杨顾。 昨天夜里十分昏暗, 许直没太看清,今天一看,杨顾身上有很多细节值得琢磨。 杨顾的头发虽然散乱,但是黑、密、顺, 发质非常好,皮肤也特别干净, 肌理细腻白皙,那双骨节匀称,没有一点茧子和伤口, 十指不沾阳春水。 杨顾很高, 身体又结实,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好吃好喝养出来的。 但他为什么现在这么落魄、不羁呢? 许直看着杨顾的睡颜, 暗中猜测了某种家道中落的身世…… 【杨顾:我好看吗?看到现在?】 许直呼吸一窒, 正在分析的时候突然被杨顾的话语闯进了意念,感觉就像有只手伸进了自己的心房。 【许直:……你早就醒了?】 【杨顾:嗯, 睡得好累啊。】 【许直:那你起床啊…】 【杨顾:不行,因为人设的关系,我要睡到下午才能醒。】 【许直:是吗?因为人设的关系, 我一大早就要起床帮你找对象。】 【杨顾:这对你来说真是一大考验。】 众做周知, 许直在感情方面一窍不通, 牵线搭桥是他最不擅长的事情。 【许直:等着瞧,我一定会为你找一个最般配的人。】 【杨顾:最般配的人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许直:你不用暗示得这么明显,我知道。】 不就是昨天那柳密么? 果然杨顾也留意他了,许直想。 趁着杨顾还没醒,许直又上楼去看柳密教学生。 * 杨顾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午饭时分才醒,许直跟他一起出去吃午饭。 杨顾点了一盘大闸蟹,还有酒,许直也点了蟹。 “公子接下来打算去哪里?”许直便吃螃蟹腿边问。 许直挺喜欢吃螃蟹的,边拆壳边吃蟹肉的过程有趣,蟹黄也香。 杨顾摇头,语带苍凉:“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正好,我也有浪迹江湖的心思,能跟你做个伴儿吗?”许直喝了口淡酒。 “随你。” 许直真怀疑自己要是说一句“咱俩现在成亲去吧”,杨顾也能说“随你”。 杨顾在漫画里的人设就是这么混不吝。 “哎,昨天皎兰姑娘弹的那首曲子真不错,”许直掰了一根蟹腿:“她师父柳密也挺厉害,是楼里的教习呢。” 说着,许直看向杨顾,想看看杨顾对柳密是什么态度。 杨顾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语调平平道:“柳乐师是很好。” “我也觉得,人又漂亮,说话也好听,上午我去看了,人家不只会弹琴,琵琶、二胡、箫、笛、瑟,就没有他不会的乐器。” 许直光顾着说话,不小心碰歪了酒杯,手指上沾了几滴酒,他低头轻吮手指。 杨顾不说话。 “看我干什么?在和你说柳公子呢。”许直说。 “啊?哦,挺好,会那么多乐器。” 杨顾说得有些敷衍,但许直不善察觉人的情绪,听杨顾话里的意思是好的。 “我还想听他唱歌呢,肯定好听。”许直笑道。 杨顾用筷子扒拉着蟹壳,把蟹黄都堆到一个玉瓷小碟里。 许直见状问:“怎么都拨出来了,你不吃了?” “不喜欢吃这东西。” 许直眨了眨眼:“多浪费啊。” 杨顾把小碟子推到许直面前。 “给你吃,权当是卦资了,你不是算命先生么?托你帮我算个事情。” “什么事?”许直好奇,杨顾也有想知道的事? “算算我什么时候死。”杨顾喝了口酒。 “……”许直蹙眉,这话都没法接。 “算啊,你的课筒呢?”杨顾往许直身上看了看。 许直抬手掐指一算,铁口直断:“你能活到一百岁,活不到一百你找我。” 在这个漫画世界,许直必定会保护杨顾的周全,不会让他有丝毫损伤。 杨顾一愣,笑了:“先生,你还是算错了。” 杨顾笑的时候,眸中都藏着几分无奈。 “嗯?”许直不解。 “我早就死了。” 杨顾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 两人从酒楼出来,要找个客栈住下,因为这几天雨水颇多,路不好走,要过几天才能起行。 这其实是许直的主意,他想再观察一下柳密,看看柳密和杨顾合不合适。 他们穿过两条街,正在仲街上走的时候,突然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马蹄如奔雷,鞍韂华丽,两旁的仪仗队举着大红的伞盖,有人鸣锣开道,中间是一座由六匹杂色马拉着的大轿子。 许直留意了一下,大锣总敲了十三下,意为“大小文武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这轿内坐着的不是朝廷高官就是王爷。 “快闪开,勿要挡了南凌王的尊驾!”周围的人如此喊叫着。 许直回忆起了漫画里的设定,这个南凌王在之前的章节里出现过,他是皇帝的第四子。 正在众人慌乱之时,许直忽然看到有个六、七岁的孩子没有来得及躲开,就要被马蹄践踏,坐在地上啼哭不已,孩子的母亲正往这边扑来,可看距离根本赶不上。 许直急忙暗中施法将马身定住,杨顾则在千钧一发之际冲了出去,将孩子抱走,身手之快,令众百姓看得啧啧称奇。 许直见杨顾和孩子都到了安全的地方,便把马儿解开了,两人的配合无缝衔接,百姓们都没看出破绽。 然而,马儿落地时前腿不稳,不慎将轿子晃了一下,险些将南凌王摔着,抬轿的人连忙停轿。 南凌王没好气地掀开轿帘,想看看谁这么不长眼惊了他的轿子,看到杨顾的一刹那,刚要骂出口的话就缩了回去,他睁圆了眼睛,只憋出一句:“三…?” 而后便什么都不敢说了。 杨顾看也没看他,把孩子放在地上,孩子扑向母亲,嚎啕大哭。 南凌王悻悻地退回了轿内,让轿夫快快赶路。 许直留意到了南凌王的那个“三”字。 他想说什么? 南凌王是皇上的第四子,难道他是想叫…三哥? ※※※※※※※※※※※※※※※※※※※※ 感谢小赞的初九 的地雷 第65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5 许直看杨顾和那南陵王年纪相仿, 长相有五、六分像, 猜想杨顾也许是三皇子,当今皇上的三弟。 如果他是三皇子的话, 气质落魄出手富裕阔绰便不足为奇了。 杨顾转身走进人群中,一身墨灰色的长衫, 高高绑着的马尾,底下穿一双黑布靴,泯然众人。 “恩公…恩公留步!”那老妇人伸手对杨顾喊道。 杨顾没有回头,身高腿长走得快, 老妇人拉扯着一个孩子哪里跟得上。 许直走过去道:“大娘。” 老妇人怀中的孩子抽抽噎噎, 哭得满脸泪珠, 就算这样也能看出是个小美人胚子, 墨珠一般的眼睛镶嵌在白玉一般的脸盘上, 和柳密有几分相似。 “哎呀,恩公他怎么走了哇, ”老妇人好不容易喘匀了气, 十分遗憾:“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谢他…唉……公子,你可知道那人是谁吗?” “虽不知他姓名,但与他有些来往。”许直说。 “劳烦你转告恩公, 我们家就在花紫巷左数第三家,我是柳秦氏, 恩公若是得空, 来我家坐坐, 我想请恩公吃顿饭, 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柳秦氏,柳门秦氏。 是巧合吗? 许直浅笑道:“这个好说,对了,醴乐楼的乐师柳密,大娘可认识吗?” “咦?公子知道他?那是我大儿子呀…” 果然。 许直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很高兴。 杨顾救了柳密的弟弟,这下两个人就更有机会见面了。 许直看过很多BL漫画,攻和受一般会在故事开头偶遇几次,一方意外救了另一方的家人什么的,也是经常出现的情节,能为两人增加好感度。 许直想,柳密和杨顾很可能是这个单元故事中的官配,就像之前自己和杨顾一样。 许直告别了大娘,去找杨顾。 刚才看到杨顾走的是街尾方向,许直就顺着那个方向去找,不久找到了杨顾。 杨顾刚才走得快,却没走多远,他在街尾听人说书呢。 听书还在其次,主要是为了等许直。 说书这件事是最简易的了,酒楼茶馆里有,大街上也有,只需要说书人的一张嘴,一把扇子,故事精彩,人们就站住了听。 许直走到杨顾身边的时候,说书人刚刚把百姓都吸引过来,正式开始说书: “诸位看官,今天我来说一段儿大家都没听过的故事。此事就发生在本朝,可大家为什么没听过哪?皆因这是一段宫廷秘事,寻常人都不知晓,”说书人口沫横飞,折扇轻点:“一年前,宫中发生过一场血腥残酷的皇位之争,皇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卷入了纷争,其中皇太子和三皇子实力相当,六艺俱佳…二皇子和四皇子则稍显逊色,二皇子懦弱,四皇子又豪横,暂居下风…” 许直心说,也就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才有人敢说这种书,真不怕掉脑袋…… 许直留意了一下杨顾的神色,杨顾神色淡然,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 说书人:“皇太子的母后是宫女出身,地位不高,不受皇帝宠爱,但三皇子的母妃可是贵族千金,正当盛宠,皇上甚至有意改立三皇子为太子,一时间朝堂上也分成好几派,一派支持太子殿下,一派支持三皇子殿下,另有支持其他殿下者…” “要是我我就支持太子殿下。”杨顾轻声说。 这句话被淹没在众多百姓的议论之中,只有许直听见了。 “为什么?”许直问。 杨顾无所谓地一笑:“说着玩玩。” 说书人来了个倒叙:“想当年,太子对三皇子很好,元宵节时,他亲手给三皇子做了一只漂亮的牡丹宫灯,价值连城,可三皇子却在东宫打翻了宫灯,险些把太子烧死在里面,可见这三皇子居心歹毒啊…” “是啊,简直恩将仇报嘛!”一挑水的汉子道。 “后来呢?”杨顾问。 说书人:“皇帝大怒,要罚三皇子面壁思过半年,太子殿下宽宏大量,向父皇求情,这才饶恕了三皇子,以德报怨!” “要说咱们当今圣上贤明呢,从当太子的时候起就是如此了!也怪不得那三皇子没争到皇位,邪不压正嘛!”一个货商嚼着葡萄道。 “三皇子确实不配做皇帝。”杨顾自言自语了一句,抬脚走了。 许直跟上杨顾,说:“我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说书人可以说本朝的宫廷秘事,现在明白了。” “嗯?”杨顾看向许直,他中午又喝了点酒,眉眼中带着点点醉意,眼尾也泛红,看起来既温柔又有些狠意,仿佛可以在这两极中随时切换。 “他说的每件事都要抬高太子,贬低其他几个皇子,这流言要是传了出去,只会对当朝的圣上有益无害,所以才无人来追究他。况且,他怎么可能知道宫里元宵节的细节,还说得言之凿……我看那三皇子也不像他说得那样不堪。” 杨顾愣了一下,扑哧一笑:“别那么认真,我就听一乐儿,真相是什么我不在乎。”说罢,他望着不远处积满了泥污的小水洼:“我真不在乎。” 许直看着杨顾的神情,想起杨顾自己也遭受了许多流言纷扰,那时他的态度也是像现在这样一笑置之,轻飘飘带过。 可是这种神情,落在许直眼里,却是沉重的。 许直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心疼杨顾,他只知道…他想抱一抱杨顾,一瞬间也好。 许直的手微抬,又放下。 在这部漫画中,他和杨顾并没有感情戏。 要抱也轮不到他。 “也是,皇家的事情,与你我又有何干?”许直不打算现在戳穿杨顾的身份。 杨顾的身份,得要柳密去了解才好,许直想。 而且杨顾救了柳密弟弟的事情,也要尽快设计让柳密知道。 ※※※※※※※※※※※※※※※※※※※※ 感谢小赞的初九 的地雷 第66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6 次日清晨, 许直醒来的时候发现杨顾不在身边, 远程联络了一下,杨顾说是出门去玩了, 晚上才会回来。 许直没问他去哪玩了, 感觉问出来就好像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一样,有一种微妙的难为情。 许直趁这个时间去醴乐坊找了柳密。 下午申时二刻,醴乐坊客人不多,柳密也教完了课, 许直就请柳密喝茶。 醴乐坊中有清雅的茶室,专门为喜欢清静的文人雅士准备的, 地方不大,但明亮干净。 小茶桌上放着的是两盏菊花茶,香甜的茶雾飘荡在空气中。 许直和柳密对面而坐, 许直边喝茶边请教道:“前天柳夫子弹的那首小调很好听, 不知道是什么曲子?” 柳密展颜一笑:“是《秋夕》,天阶夜色凉如水, 坐看牵牛织女星, 十分暖情的曲子呢,红公子喜欢就好, 类似的曲子像是《蒲草》、《情绵》也都是我拿手的,红公子若是爱听,等饮完茶后我弹给公子听……咳咳, 抱歉, 最近下雨, 我沾染了些风寒,还望公子莫怪。” 柳密脸颊上泛着浅浅的潮红,声音也略微沙哑。 许直不禁感叹,啊,不愧是美人,连生病了都如此惹人怜爱。 “柳夫子不必勉强,我今天来得不巧,叨扰夫子休息了。” “不碍事的,”柳密摇头:“我做的就是这个营生,能陪公子说话,我也轻省了不少,对了,还不知道公子寻常时候做些什么呀?” 柳密不好直接问许直是做什么营生,显得没有礼数,只问平时做什么。 “我是个算命先生,平时给人算算命,看看相,测测字什么的。”许直说得煞有介事。 别的不说,只说看相吧,许直经历了这么多BL漫画世界,能一眼看出一个人是攻是受,看肤色,一般皮肤白的是受,看眼睛,一般眼睛大的是受,看下巴,一般下巴更尖的是受,看体型,一般体型较小的是受… 嗯,柳密基本符合上述全部标准。 “啊…”柳密微微一惊,眸中带了些许崇敬:“原来先生会算命啊。” “对,自己的吉凶祸福,以及家人的吉凶祸福,我都能算,”许直笑道:“你我有缘又投契,我可以免单给你算。” “这…可以吗?” “当然。” “那我想劳烦先生算一算我弟弟的运势…他近期是不是不太顺啊?”柳密眉头微蹙。 许直就等着他问这句话。 许直:“昨天,你弟弟他受了不小的惊吓。” 柳密睁大了眼睛:“先生真乃神人也…” “这不是我算出来的,而是我亲眼所见,”许直坦白道:“昨日下午,我和好友在仲街上看到有个孩子险些被王爷的轿子撞了,是我好友把那孩子救下的,我看那孩子的长相十分像你,问了才知道那是你的弟弟。” 柳密这才恍然大悟:“昨天我听芝儿描述,还不知道恩公居然是昨天的…你好友没受伤吧?” “没有,他身手很好的,”许直极尽夸赞之能事:“电光火石之间,就冲到轿前从马蹄下救起了孩子,气都不带喘的,我还从没见过像他这样英武的人呢,平时虽然爱喝酒,但一点都不误事,关键时刻是个靠得住的男人。” 说完,许直的脸皮不禁红了红… 第一次牵线,好像夸得有些过头了。 “嗯!”柳密重重点了点头:“的确如先生所说,先生的好友真是侠士,他救了我的弟弟,我改日必定备上谢礼亲自感谢他。只是…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礼物,不知道先生有没有什么建议?” 许直一愣,原来柳密也是在送礼物之前会明白问清楚对方要什么的人,这一点倒是和杨顾一样,不像自己,是闷头准备惊喜的类型。 “待我回去问问他,再告诉你。”许直说。 “那多谢先生了,”柳密羞赧地笑道:“虽然太贵重的东西我负担不起,但只要是我能做的…定当竭力报答。” 依照许直的BL经验,以身相许应该也在这范围内… 看起来,柳密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许直从醴乐坊回到客栈,杨顾还没有回来,许直便回了一趟红公子庙,向小白和土地公公打听一下情况。 许直:“想问问你们,这个地方近些年来有没有出过一位有名的将军?这位将军经常去醴乐坊,最喜欢听的曲子是《佳人曲》。” 小白眨巴眨巴眼睛:“将军可出过不少呢,我也不记得是哪个呀。” 土地公公:“唔,老夫倒是记得有个将军叫魏黎,当年是追随三皇子殿下的,不过据说已经死在京城了,没再回来过…” 许直心想,皎兰认识的八成就是这个魏黎。 杨顾前天在醴乐坊点了很多次魏黎喜欢的曲子,分明是一种暗示。 杨顾现在颓废的生活状态,是否与魏黎有关…? * 傍晚时分,许直回到了客栈。 杨顾已经回来了,正一个人在客房里自斟自饮,桌子上没有菜,就干喝酒,屋子里酒香四溢。 从他的神情上看不出痛苦和忧伤,确切来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很无所谓的表情。 “白天去哪儿了?”许直忍不住还是问出了这句。 “我沿着城走了一圈。” 许直坐在杨顾对面,杨顾倒了一杯酒给许直。 “走了一圈?” “嗯。”杨顾又干了一杯。 “是去看风景吗?”许直问。 许直也喝了杯中酒,他发现今天的酒不像前天那么辣,似乎是石榴酒,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 “走就是走,走是目的,也是结果,”杨顾笑中带着醉意:“就像我现在喝的这杯酒,也不是为了消愁,只是在喝酒而已,品尝此刻酒的味道,除此之外不要想着其他。” 许直可是有目的而来的,他要问出杨顾想要什么礼物。 “对了,过几天城里有庙会,你去吗?”许直问。 杨顾摇头。 “那你有没有需要的东西?我去的时候顺便帮你买回来。” “没什么需要的东西…”杨顾转了转酒杯,看向许直:“不过,我还是去逛一圈吧,凑个热闹。” 许直并没听出来,杨顾是因为他去庙会才要去的。 “太好了,我明天邀请下柳密,到时候咱们三个一起去?” ※※※※※※※※※※※※※※※※※※※※ 小剧场: 杨顾:所以你真的看了很多BL漫画? 许直(正色):是工作需要。 杨顾:内容很H的那种也看过吗?推荐几本给我呗? 许直(脸红):我看过就忘了。 杨顾:不,我认识的小直一定会认真做笔记的,啊,好想看小直看过的漫画啊… 许直决定回到管理局后立刻马上把所有BL漫画藏起来。 === 感谢小赞的初九 的地雷 第67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7 杨顾望着许直浅笑的面容, 撂下酒杯随口问道:“为什么邀他?” 主要是为了给你们制造共处的机会…许直把这句耿直的话咽了下去。 “我觉得柳夫子有趣, 和他一起逛庙会,肯定很有意思。”许直说着, 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 白天跑了一天, 还没来得及吃饭。 就算成了妖精,也得每天吃饭才行。 “嗯。”杨顾不想多聊柳密的事情,叫来小二,问许直:“想吃点什么菜?” 许直点了两道小菜, 杨顾又加了两菜一汤。 这是要留许直在他房里吃饭。 许直也乐意跟杨顾一起吃,方便观察杨顾的习惯、性格和喜好。 跟杨顾吃饭, 不喝酒是不行的,许直看着杨顾一杯杯地喝,自己也偶尔陪上两杯。 “哎,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都认识几天啦,告诉我吧, 你叫什么?”许直喝了几杯暖酒, 说话时情不自禁地笑。 “你是算命先生,能掐会算, 你算算我叫什么。”杨顾顺手给许直倒了一杯酒。 许直醉后的眼睛如同玲珑玉磨成的一般,他垂下眼睫,用食指在桌子上细细写了两个端正的字:蓝顾。 “公子可是叫这名字么?”许直望着杨顾。 “嗯, 先生果然神算。”杨顾笑着点了点头。 许直知道, 自己无论说出什么名字, 杨顾都会说算对了。 因为杨顾之前的态度就是要隐姓埋名,不肯透露真实姓名,自己给他起个名,他自然会应。 【杨顾:你知道自古红蓝怎么样吗?】 【许直:……对不起没想到那方面,我只是看你穿着蓝色衣服而已。】 许直这才想到,其实就应该给杨顾叫他的本命的,“杨”对“柳”,这才是一对啊…怎么刚才脑子一抽,给起名叫蓝顾了呢? 许直望着杯中清酒。 可能是喝酒有些上头了… 不一会儿,菜吃得差不多了,杨顾彻底醉了,倒酒的时候一半洒在桌子上。 许直拿下他的酒杯:“蓝公子,今天就喝到这儿吧?” “蓝顾,蓝顾,”杨顾不肯放手,边饮酒边叫着自己的名字:“你好糊涂……” “你醉了…”许直去拿杨顾的酒杯,却忽然被杨顾握住了手。 !!! 许直连忙抽出手,酒醒了一大半。 这个画面应该不会被作者画进漫画里吧?否则又有些读者要站错cp了… “先生,先生…”杨顾低着头呢喃着,额发垂下来挡了半边脸,有种风流又狼狈的气质,他露出苦涩不堪的笑容。 “我在。”许直努力坐得端正。 “先生,你知晓过去未来之事,日子一定过得…过得很如意吧?”杨顾望着许直的眼睛。 “即使知晓过去未来,也未必如意,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改变,天意难测…”许直说:“蓝公子,可是有什么心事么?” 杨顾望着许直,动了动嘴唇,没说什么。 许直以为杨顾要酒后吐真言,奈何他只吐了一小半,就昏睡过去了。 【许直:还醒着么?】 【杨顾:嗯…】 【许直:晚上不舒服要叫我啊。】 【杨顾:嗯…】 许直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思来想去不放心,还是捏了个隐神诀到杨顾房间里守着。 杨顾夜里还说梦话,喊着:“柳…柳……” 许直听着,心想杨顾还真入戏,睡着了还演得这么认真。 要是漫画读者视角,可能会以为杨顾对柳密一见钟情,正犯相思病呢,一天不见想得慌。 杨顾“柳”了半天,才续上后面的:“留给我一坛酒…” 许直心想,敢情还是惦记着酒。 杨顾梦话道:“先生,咱们一起喝…喝!” 许直都听笑了,杨顾你是做梦也不放过我啊,还想着灌我呢。 * 三日后,许直亲自掏了腰包,把柳密从醴乐坊约了出来,和杨顾一起逛庙会。 许直把杨顾的名字告诉了柳密,并告诉柳密杨顾最喜欢好酒,柳密一见面就对杨顾千恩万谢:“恩公,前些日子我弟弟上街险些被马蹄所伤,幸好有恩公出手相救,”说着,从兜囊里取出一瓶桂花酒:“这是我前两年亲手酿制的桂花酒,还望恩公笑纳。” 精致的酒壶只有巴掌大小,香气扑鼻。 “客气。”杨顾也不推脱,接了酒壶,别在腰间。 “对了,也要多谢红公子邀我出来,”柳密浅笑道:“自从进了醴乐坊,好久都没有逛过庙会了。” 三人沿着街道前进。 这次的庙会主要是为了祭祀山神,街上人来人往,都往山上的山神庙去,一路上有卖豆面糕、吹糖人的,有耍杂技变戏法的,还有卖小玩具、玩小游戏的商铺,好不热闹。 柳密看到如此景象,说:“我小时候也参加过家乡的庙会,与这里的却是不太一样,家乡那边一到节庆必有舞狮队,我小时候还想着去舞狮呢。” “你家乡是哪里呀?”许直连忙问。 “彬州。” “怪不得你会酿酒,彬州有个柳家酒坊十分有名的。”许直回忆着漫画里的设定。 “那便是我家的…”柳密轻轻叹了口气:“若不是一场大火烧了我家酒窖,我也不会流落到这里做乐师。” 许直沉吟半晌,柳密是彬州柳家的后人,也算是家道中落,这经历倒是和杨顾有几分相似,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却人生不顺。 “那边有卖糖人的,我去买几串啊。”许直说着,便朝糖人摊子走去。 给杨顾留出安慰柳密的时间。 许直一边排队买糖人,一边用眼角余光看杨顾和柳密。 他们两人果然交谈起来,话题似乎是围绕着柳密送的那壶酒。 轮到许直的时候,许直对糖人师傅说:“能不能吹一对鸳鸯…不,吹一对鸳鸳?” ※※※※※※※※※※※※※※※※※※※※ 感谢小赞的初九 的地雷 第68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8 “对了, 我还要…一条龙形状的糖人。”许直怕自己只拿回去两串,杨顾和柳密会尴尬, 干脆一人一串。 糖人师傅看了许直一眼,露出懂了的表情,开始抹糖稀。 许直对糖人师傅的反应也不奇怪, BL世界,男男情侣比比皆是, 在他身旁就有两个一边吃糖人一边打情骂俏的断袖。 高个儿公子指了指手月亮形状的糖人, 对身边的小个子公子说:“你吃这头,我吃这头。” 小个子公子笑道:“好啊哈哈哈!啊呜——” 一口把整个月亮咬在嘴里。 “哇,好坏啊, 不给我吃。”高个子公子话里带笑。 然后,小个子一下子跳起来亲了高个子一口。 许直站在他俩身旁, 感觉眼睛都要闪瞎了… 少顷, 三串糖人吹好了,许直拿着糖人去找杨顾和柳密。 “嗯?怎么我们两人的是一样的,你的跟我们的不一样?”柳密指了指许直手里的糖人,疑惑道。 “噢, 我也没看,就随便指了三个图案让师傅做的。”许直笑道:“快吃, 很香的。” 柳密低头,用袖子遮掩着, 斯文地把糖人的上端塞进口中。 杨顾吃了口自己的, 糖人入口, 一种清淡的甜味在口中化开。 许直也轻咬了一小点糖人,杨顾总觉得许直吃糖的时候像小松鼠捧着瓜子磕,特别可爱。 杨顾凑到许直那边:“你的是什么味儿的?” 许直把嘴里的糖咽干净,舔了舔嘴唇:“和你的一样啊?都是饴糖,应该味道都一样。” “我的淡,你的肯定甜。”杨顾说。 “怎么可能,都是一锅熬出来的糖稀。”许直又咬了一小点,吃得津津有味。 “打赌?”杨顾唇边泛起一丝笑容。 “嗯?你们在说什么?”柳密问,他刚才一边吃糖一边看小孩子玩风车。 “我说我的糖人味道淡,红公子的肯定甜,我想尝他一口。”杨顾笑道。 杨顾已经把话这样说出来了,许直觉得如果自己不给显得很小气,只好把糖人伸了出来:“你自己尝,赢了怎么说,输了又怎么说?” “我要是输了,待会儿给你买烟花放,你要是输了,陪我喝酒。”杨顾说。 “那我来仲裁。”柳密笑吟吟道:“蓝公子尝红公子的糖人一口,红公子再尝蓝公子的糖人一口,两方确认无误,如此才公平公正。” 许直一愣,这情形倒像是柳密在撮合自己和杨顾,怎么反过来了… 杨顾咬了一口许直的糖人,把龙尾巴咬去一半,嚼了嚼:“我吃不太出来,红公子你尝尝我的。” 许直拿过杨顾的糖人磕了一小口:“明明是一样的,你舌头不灵。” “那是,哪有你灵啊,”杨顾笑着三两口把糖人吃完了,拍了拍手:“我输啦,一会儿给你几支烟花放放。” 许直叹气,杨顾这么大个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 随即,他又想到杨顾平时在管理局的形象,能指挥能扛枪能防护,连上面的高层都怕他三分,完全和孩子搭不上边。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到自己这里,杨顾就变得无比幼稚… 许直看书的时候看到过一段话,大意是男人心里都住了个小男孩,难道杨顾也是一样? 书上还说,当一个男人对你露出小男孩的那一面时,代表他对你很有好感。 “嘿嘿,红公子和蓝公子关系真好哪。”柳密有些羡慕地说道:“我在醴乐楼里朋友不多,鲜少有这样嬉笑打闹的时候。” “朋友不多吗?”许直眨了眨眼:“像柳夫子这般温柔又有才华之人,应该很容易和人相处吧?” 柳密摇了摇头:“不,楼里的事情太复杂了,人们的关系也复杂,千丝万缕理不清,今天谁和谁好了,明天谁和谁又不好了,说错一句话,给错一个眼神都是波澜,其中还有利益牵扯在内,我实在处理不好,很疲累。就不如和你们二位的关系这般单纯,高兴了便出来聚一聚,想说什么话就说什么话…我觉得这才是友情呢。” 许直听了柳密的这番话,更觉得柳密和杨顾很有共鸣。 杨顾一人隐姓埋名,漂泊江湖,正是自由之人,如果杨顾是欢场中的财大气粗的恩客,柳密也未必看得上,如果柳密是喜欢追名逐利的人,杨顾也不会喜欢。 “这算是友情吗?”杨顾看了许直一眼:“我们只认识了三两天。” “友情可以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吗?”许直笑道:“我倒觉得只要心意相通,志趣相投,就算只认识一盏茶的时间,也可算作好友,如果一直无法通晓对方的心意,哪怕认识了一辈子,都还是陌生人。” “先生高见。”柳密抚掌而笑:“我觉得爱情也是如此呢,如果爱上了,自己的心就会知道,如果不爱,再怎么努力也徒劳。说到底,是感觉的事。” 感觉吗… 许直心想,感觉也需要培养的,我就是用来培养感觉的催化剂! “哎你们看,那边的人在干什么啊?”柳密说,他吃糖人吃得最慢,还剩一小半没吃完。 许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墙角铺着一张大红垫子,垫子上放着一枚井口大的铜钱,铜钱中央的方孔里放着小铜钟,上面还刻着“钟响兆福”四个字。 围着那大铜钱的人都从荷包里拿出铜钱,去丢那口钟,谁丢中把钟砸响了,周围的人就会欢呼祝福。 许直猜这应该是一种祈福的方式。 柳密学着那些人的样子,从荷包里拿出一枚小铜钱,将铜钱合在掌心,闭上眼睛,嘴里念了一句什么,然后伸手一抛,小铜钱飞跃出去,精准地落在了铜钟上。 “哇,我中了!”柳密笑得开心:“看来我的心愿会成真。红公子也来试试吧?” “好…”许直从腰间摸荷包,腰间却空空如也。 “诶?”许直低头去找:“我荷包呢?” 难道是这街市上人太多,被挤掉了? 那自己也不该一点都没察觉吧… 还是因为这是和平的恋爱世界,放松警惕之后疏忽大意了? 许直连自己袖兜和衣襟里都找过了,没有。 “公子,我给你一枚吧?我这儿还有…”柳密贴心道。 “看看这是什么。”杨顾食指一勾,挑着许直那只绯红的荷包,荷包上的带子断了一条。 许直一把将荷包拿回来:“怎么在你那儿?” “刚才差点让人偷了,我给拿回来了,放你身上不安全,回去再给你。”杨顾从里面摸出一枚铜钱:“给。” 许直连钱包什么时候被偷的都没发现…所有注意力都在杨顾和柳密身上,结果一路下来居然是自己和杨顾互动最多。 许直接过铜钱,捏着铜钱,心中默想:这次任务一定要成功,要成功撮合杨顾和柳密…若没有闪失,则铜钟被此铜钱敲响。 许直将铜钱向前一抛。 其实许直的手很有准头的,在管理局里受过专业训练,在投掷的时候会根据距离、风速、角度、力度等多方面因素调整自己,基本能达到百步穿杨的程度。 然而,就在他抛出铜钱的刹那,旁边一女子抱着的奶娃娃兴奋地双臂一挥,直接将许直的铜钱打了出去,落到人堆里。 许直望着那铜钱,竟微微有些怅然。 怎么会呢?这么近的距离没有投中? 杨顾又摸出一枚铜钱:“再来?” “算了,玩玩而已。”许直说。 “是了,就是图个彩头,公子别往心里去。”柳密附和道。 三人继续往前走,正说着一会儿去哪里吃些夜宵,又走到一个摊子前,这个摊子是玩套圈的,地上摆着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手镯、玉坠、簪子、拨浪鼓…三文钱套五次,只要套中就能拿走套中的物件。 套圈又小又轻,不太好套,但这对于许直和杨顾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许直刚才扔铜钱没有中,就想着来玩这个。 如果他愿意,可以把地上所有的东西都套走,可那样也太对不起摊主了,他只出手套了三样东西:拨浪鼓、针线盒、关东糖。 拨浪鼓送给柳密的弟弟玩,针线盒送给土地婆婆,关东糖送给小白。 杨顾和柳密各拿了一个圈去套,柳密套空了,杨顾不知怎么一扔,那环套居然向许直的方向飞来,一下子套在许直的手上。 许直:“……” 杨顾你想干什么。 许直看向杨顾,杨顾一脸无辜:“看我干什么?套歪了。” “哈哈,套中的拿走!拿走!”店家爽朗地开着玩笑。 许直心想幸好这是大半夜,看不出耳朵红。 许直把拨浪鼓递给柳密:“给,拿回去给弟弟玩。” “可以吗?谢谢…!”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三人走到了烟花铺子,里面各色各样的烟花都用五颜六色的纸包着,大大小小的,像一盒盒的糖糕。 许直特别喜欢闻烟花炮仗的味道,尤其是混合着冬天凛冽的气息,现在是秋天,还差点意思。 “喜欢哪个?随便挑。”杨顾笑道。 许直瞥了杨顾一眼。 买个烟花而已,要不要用那么大气的语气啊。 不过,确实是自己很喜欢的东西就是了… 许直不仅喜欢闻烟花味道,还喜欢看烟花,放烟花。 可惜这些都是管理局明令禁止的,出了管理局也没办法放。 忙得没时间。 许直挑了一个“时来运转”,两个“火树银花”,三支“烟花棒”。 柳密买了一支烟花棒,凑个热闹。 杨顾买了一个“花开四季”,是店里规格最大的烟花。 ※※※※※※※※※※※※※※※※※※※※ 感谢简总监护人的手榴弹 感谢简总监护人x53、九九x5 的营养液 谢谢! 第69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9 三人走到郊外的一片稍微空旷一些的地方放烟花, 说是空旷, 其实旁边也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在放烟花,各自精彩各自的而已。 许直先点燃了自己的“时来运转”, 这是一个圆形的烟花, 点燃后会在地上不停转圈圈,像一轮太阳一样向四周迸射着五颜六色的烟火,又像是地上炸开了一个彩色的漩涡。 “哈哈,这好像我小时候养的狗, 在追自己的尾巴。”许直笑得开心,指着烟花对杨顾说道。 “它的尾巴还挺斑斓多彩的。”杨顾笑道。 “好漂亮…”柳密说:“早知道我也买一个。” 烟花转着转着便熄灭了, 绚烂的时间非常短暂,为了延续这种绚烂,许直又点燃了两个“火树银花”, 两个小树墩一样的烟花立在地上, 一点火,就喷出像花树一样繁茂丰满的烟火来, 一直往上顶着, 越顶越高。 “看这个,像是火做的喷泉!”许直的眼睛被烟花映照的亮晶晶的。 杨顾觉得许直的眼睛也是一道烟花, 点燃了他心里的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心底某个地方藏着一条引信,许直的眼睛却找到了,人和人的感情便是这样神秘而奇特。 火树银花熄灭后, 许直最后点燃了自己那三支烟花棒, 火光小而摧残, 仿佛是星星在燃烧,跌落点点亮屑。 杨顾发现许直在放烟花的时候不像平时那么刻板,而是相当活泼。 许直甚至会忍不住挥舞一下烟花棒,烟气在空中划出细小的痕迹。 “哈哈,没想到红公子放烟花的时候像小孩子一样呢。”柳密掩口而笑。 许直一愣,挥舞烟花棒的手停了下来。 “你刚才说什么?” 许直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映着烟花的双眸中泛着茫然。 “啊,我、我是说你放烟花像小孩子,”柳密放轻了声音:“别误会,不是在嘲笑你,只是我弟弟每年放烟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呀。” 许直静静立在黑暗的郊野,手中的烟花在燃放,发出细小的声响,和他喜欢的味道。 但许直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烟花这里了。 我放烟花的时候像小孩子,而我喜欢烟花。 那杨顾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像小孩子… 许直又皱起了眉头,这是他进入认真思考状态的表现。 少顷,烟花棒熄灭了。 许直的心里第一次有如此清明的感觉,他清楚地感知到了一个关于情感的信息…杨顾或许喜欢着自己。 这个念头一出,许直又像是遮羞一般将它按下,再三怀疑,真的吗? 真的吗? 杨顾…会喜欢我? 这个念头如浪涛一般席卷了他。 和杨顾相处的所有细节,纷至沓来,在脑海中无序闪现。 “到我的啦。”杨顾把他的大烟花炮摆在地上,方方正正:“你们后退。” 许直懵着,被柳密拉着后退几步。 杨顾用火折子点燃了引信,然后来到许直身边。 随着砰地一响,天空炸开了无数艳丽的花朵,光芒映照在三人的脸上。 许直的心早比烟花还乱。 “好看吗?”杨顾问许直。 “啊?”许直回过神来:“…嗯。” “我想起一个人…”柳密望着绚烂的烟花叹了口气,脸上却没有不悦,很平静:“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为我燃放了盛大的烟花,但他后来离开了。” “我想起好多人,”杨顾望着天际:“好多一起看过烟花的人,现在也都不在了。” 许直没有说话。 杨顾从腰间解下那壶桂花酒,灌了几口,继续观赏着烟花。 “我也想喝,可以吗?”许直看向杨顾。 许直平时不怎么喝酒,但现在,他真的想喝酒压压惊。 杨顾把酒壶递给了许直,许直喝了几口,微微皱眉。 最让他感到惊恐的不是“杨顾喜欢自己”这件事,而是…杨顾在自己面前出现小孩子般幼稚的情态,完全可能是因为杨顾喜欢和自己相处,友情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但是,自己却在一瞬间就想到了爱情那方面。 如同面前有两条完全相同的路,自己却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其中一条。 刹那之间,自己的心已经做出了选择。 莫非是…自己也喜欢着杨顾? 许直边想事情边喝,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把一壶全喝光了。 “酒量不错啊,红。”杨顾面露惊讶之色。 “抱歉……”许直把酒壶还给杨顾,走了半步,只觉得头晕眼花。 酒壶里的酒并不多,但许直醉个彻底。 许直这才知道,原来醉与不醉与心事有关,酒浇透了心事,不醉也难。 此时,柳密的烟花也放完了,安安静静的,不知何时就结束了,许直的心思在杨顾身上,杨顾的心思在许直身上,柳密的烟花独自璀璨。 “我背你回去。”杨顾看许直连站都站不稳,索性背起了他。 许直软乎乎趴在杨顾的背上,怎么也想不明白,只是放了烟花喝了酒,怎么就变成杨顾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杨顾了呢? 那柳密怎么办? 明明自己要撮合柳密和杨顾的…… 杨顾走着走着,忽然发觉身后动静不对,他微微侧头,肩头的衣裳湿了一小片。 许直也没想到自己醉酒后居然哭了。 一直执拗着不肯承认的,对杨顾的喜欢,被酒一激,便化作泪水流下。 为什么会… 为什么会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喜欢他? 喜欢他哪一点?许直说不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许直不知道。 世界上哪有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爱? 杨顾回过头的时候,许直连忙把脸埋在杨顾背后。 醉酒后居然会哭,可千万不能让杨顾看到,奇耻大辱。 杨顾看到了,那张月光下湿乎乎的、淌着泪水的脸。 可爱到让人想立刻吻上去。 ※※※※※※※※※※※※※※※※※※※※ 感谢小赞的初九x2 的地雷 小直哭了。 杨顾:awsl。 第70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10 杨顾不知道许直为什么会流泪, 尽管他心里也为许直担忧着, 产生了“他怎么啦?”“怎么好端端喝完酒哭了呢?”这样的疑问, 但更多的是…他觉得许直真可爱。 平时看上去一本正经、从来不轻易示弱的人, 这样的人哭泣起来,惹人怜爱的程度要翻好几倍。 因为杨顾喜欢许直, 这可爱程度还要再翻好几倍——是无可救药的可爱。 一时杨顾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杨顾解决能力的问题很强,他解决了无数别人想破头也不知道如何解决的问题,无论是幽密地宫中的古老谜题,还是深海极渊中的生死困境, 他都不觉得有什么难的。 唯独喜爱之人的眼泪, 让杨顾有些不知所措。 杨顾一门心思地走着路, 不去打扰许直。 许直那么要强的一个人, 他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失态, 杨顾知道的。 一路上行人渐渐变少, 灯火也不如来时明亮。 “红公子他还好吧?”柳密有些担心地问道。 “嗯, 他没事的,回去我给他弄点解酒茶喝。” 许直醉了酒, 呼吸很烫,杨顾觉得肩头暖呼呼的, 像趴了一只小猫一样,心里痒痒的。 杨顾喜欢这样背着许直在街上走, 这样简单的事, 也实在是一件浪漫的事。 回想刚进管理局的那会儿, 杨顾也没觉得许直有多可爱, 就觉得是个小古板,做什么事情都规规矩矩的,还总跟自己炸毛,很不友好的样子。 但是相处下来,不知不觉之间,只要许直出现在视线之内,他的心便忍不住欢喜,许直离开,心里便空落落。 会思念他,会想和他发生更亲密的事,会想和他说一些自己从来没说过的话。 杨顾一向很清楚自己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是喜欢上许直了,喜欢上了这个和自己脾性完全相反,总是吵架炸毛,但又认真可爱的人。 哪怕是吵一辈子呢?杨顾想,就算天天吵架,还是喜欢他。 * 三人在醴乐楼前分别,杨顾背着许直回了客栈,在楼下让店小二泡了解酒茶送上来。 杨顾把许直放在床上,许直假装醉得厉害,脱了鞋之后就把身子埋在被窝里,不让杨顾看到他哭红的眼睛。 “红,都说酒后吐真言,你喝了我一壶桂花酒,倒是什么话也不说。”杨顾坐在床边。 许直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小二送了解酒茶上来,杨顾端着茶回到床边:“解解酒吧,不然这样睡觉很难受。” 许直这才起身,垂头接过解酒茶。 许直这边喝着解酒茶,杨顾那边就开始喝酒,客栈里卖的酒,不如桂花酒好喝。 许直借着茶汤,看到自己的眼睛已经红得没那么厉害了,这才和杨顾说话。 “你真是喝酒如喝水。”许直的声音带着鼻音。 “烈酒似水,人生如梦,”杨顾笑道:“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酒喝多了,也和水没什么区别,水解的是口渴,酒解的是心渴。” “心渴?”许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心也会渴的,爱不到想爱的人会渴,求不得想成的事会渴,后悔愧疚的时候也会渴…”杨顾转了转白瓷酒杯,浅琥珀色的酒液在烛光下轻轻摇曳,他看向许直:“对了,你今天为什么突然找我要酒喝?” 许直的眼睛下意识逃避:“我只是口渴。” “真的?” “……真的。” 许直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心事都是关于杨顾的,而且,还是自己喜欢杨顾这样的事。 “你不愿说心事给我听,那我说给你听吧。”杨顾饮尽杯中酒后放下了酒杯。 许直点了点头:“你说。” 了解了杨顾的心事之后,才能更好地撮合杨顾和柳密… 许直还在想着这件事,自己的感情归感情,任务归任务,而且这任务是关乎人类未来的,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感情就轻易改变计划… 许直便是这样理性的人,就算胸中溢满了感情,他也不会被感情冲昏头脑,感情用事,而是用理性下决断。 任务第一。 “我是当今圣上的三弟,曾经的三皇子。”杨顾风轻云淡,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几年前的皇位之争中,我也有参与,你现在看着我是个闲散的人,但当初…我也是个十分热血的人,为了争夺权力,我使出了浑身解数,当时朝中有几人也在帮着我,其中一人便是将军魏黎,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说到这里,杨顾沉默了几秒,又继续道:“我希望能和他一同夺下皇位,然后让他做辅国大将军,但是在皇位争夺的过程中,他为我而死。我没有心气再争下去了,我退出了。魏黎去世之后,世上再也没有能懂我的人,我的心因此而渴,也就再也离不开酒了。” 三皇子最潇洒明亮的模样,似乎只存在于魏黎的眼中,魏黎一死,便将这样的三皇子带走了。 “我对不起魏黎啊。”杨顾长长叹了口气,醉眼半闭。 许直没有说话。 如果是以前的许直,可能有点难以理解这种感受。 但现在的许直,似乎有点懂得了三皇子这个人物的心情。 如果杨顾不幸殉职,自己会受到比这更严重的打击。 许直用自己的解酒茶去碰杨顾的酒杯,然后饮了一口。 话都在茶里。 杨顾一笑,又干了一杯。 “你是算命先生,能算尽天机……”杨顾望着许直的眼睛:“可我看你也不怎么快乐。” “医者不能自医,卜者不能自卜,”许直闭上眼睛,自嘲地一笑:“我算来算去,却算不到自己,你说可笑不可笑?” 没算到自己爱上了你。 也算不到你爱不爱我。 甚至连面对面,都不敢问一句:你喜欢我吗? 许直太怕看到杨顾一脸惊讶的表情,或是“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 他不确定杨顾是否喜欢自己。 毕竟喜欢不喜欢这件事,只有杨顾自己知道,许直再怎么“感觉”,也不会知道答案,更何况他自己不擅长感情这方面的事。 许直觉得自己太笨拙了。 如果自己有柳密一半的风情就好了,如果是柳密的话,一定能半开玩笑地把事情问出来,能用各种方法暗示。 忽然,许直的眉心一片温热,杨顾伸手抚平了他皱起的眉。 “又在为什么事情苦恼了?”杨顾问,眼中满是温柔。 ※※※※※※※※※※※※※※※※※※※※ 感谢简总监护人x10 的营养液 今天更晚了,抱歉!!! 第71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11 “我没事, 只是醉酒有些头晕。”许直喝了解酒茶,头脑已清醒了许多, “蓝顾,你告诉了我关于你的事,那我也告诉你一件关于我的事吧。” “不必。”杨顾摇了摇头:“没这个必要。” “你不想知道吗?”许直眨了眨眼。 对我毫无兴趣吗? “我想不想知道不要紧, 要紧的是…我不希望你因为知道了我的事情而有所负担,”杨顾浅笑道:“我说出心事的时候, 可没想着你用你自己的情报来跟我换, 我想你我之间不存在完全对等的交换,我说自己的心事,也不是为了套出你的心事。” 杨顾喝了口酒:“如果你只是因为自己想倾吐心事, 那就说出来,我愿意倾听, 如果是为了还我的情, 还是算了。” “其实我现在不是很想说…”许直坦白承认。 “嗯,我知道。”杨顾完全接受:“如果你真的想说,刚才我问你的时候你就会说了。没关系的,如果遇不到想倾诉的人, 就把心事一辈子埋在心里。” “你真不像是个喝醉的人啊。”许直说。 杨顾的思路比谁都清楚。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勉强。”杨顾说:“舒心最重要。” “嗯。”许直觉得和杨顾待在一起很舒服。 在老师面前,他要努力学习, 努力表现出上进的样子。 在同事面前,他要承担责任, 努力顾及到同伴的感受。 在杨顾面前, 他能放下一切, 无所谓必须要如何表现。 许直突然觉得很讽刺,他发现自己喜欢上杨顾,偏偏是在这个“杨顾属于别人”的任务世界中。 前面三部漫画中,自己和杨顾的距离那么近,自己却没能发现这一点。 许直思绪烦乱地迷糊睡去,次日醒来,前一天的情绪似乎被清空了。 崭新的一天,崭新的心情。 杨顾不在屋子里,许直穿衣洗漱之后,去楼下找他。 杨顾正坐在楼下靠窗的位子上喝茶。 “早。”许直走到杨顾身前。 “早,头不痛了吧?”杨顾凑近,俯身伸手摸了摸许直的额头。 许直后退半步,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褪去了些。 许直发现自己对杨顾有一种很特殊的感情。千万人之中,只有在看见杨顾的时候,许直才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想要靠近的心情,但靠得太近,又会涌起害羞的情绪。 许直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搞的,害羞的情绪总是在一瞬间就转化为类似愤怒的情绪。 所以,当许直表面上凶凶的时候,其实内心在害羞。 杨顾:“坐下吃点儿。” “还好,不饿。”嘴上这么说着,身子却坐了下来。 杨顾给许直点了他爱吃的菜,陪他吃饭。 许直小时候吃饭细嚼慢咽,但父母工作都非常忙,没时间陪他吃,父母吃完后就马上去做自己的事情,饭桌上只剩许直一个人,清清冷冷地吃完。 许直最讨厌这种一个人吃饭的感觉,他后来每次都是在父母吃完之前把自己的那份吃光。工作之后,许直身为队长,要操心的事情更多,吃饭的速度就更快,忙起来干脆也不吃饭,把胃折腾出了毛病。 杨顾已经吃完了,但还是不声不响地坐在那儿陪许直吃完。 许直心里其实很喜欢。 许直正吃着花卷,眼睛往窗外看,少顷,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街上,柳密和一个高大的男子并肩而行,有说有笑。 许直心里一沉。 那个男子是什么人?该不会是柳密的追求者?不过只是一起出门逛街也不能说明什么… “那不是柳密吗?”杨顾也注意到了。 “好像是,他们关系好像挺好的。”许直观察着杨顾的表情,发现杨顾神色如常,并没表现出一丁点的吃醋。 “嗯,”杨顾看了看许直盘子里的半个花卷:“你还吃不吃了?” “吃不下了。” “那走吧,今天我们出去登山坡怎么样?”杨顾闲懒地笑道。 许直就这样被杨顾拐出门去登山,聊了一路,许直越聊越慌。 这样下去不行。 杨顾和柳密的感情戏进展太慢,约等于零,自己和杨顾这边感情倒是有点进展,但他们不是主cp… 必须要做出决断了。 许直决定再为杨顾和柳密安排一场约会,邀请他们去听曲看戏,然后自己中途抽身离开,给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如果这次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就代表柳密和杨顾不合适,需要换人。 许直在感情上越是不想让杨顾和柳密独处,理性上就越是必须这么做。 任务高于一切,组织的任务高于个人的感情。 杨顾在认真扮演他的角色,自己怎么能因为私情让杨顾的努力也泡汤?许直不愿做这么自私的事。 当晚,许直独自去了醴乐楼。 许直和柳密寒暄了几句,便说起“后天戏楼里有出不错的折子戏,要来听吗?我叫上蓝公子一起。” 柳密含笑摇头:“多谢红公子好意,我那天…有约了。” 柳密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羞涩。 许直觉得柳密和杨顾这对cp基本凉了。 回到客栈之后,许直马不停蹄地开始计划下一撮合方案,要为杨顾挑出更符合他的人选。 许直爬上了客栈的屋顶,坐在清寒的秋风中,望着一轮银月陷入沉思。 昨晚已经了解了杨顾的过去,许直仔细揣摩了一下杨顾的心态,一个从权力场中退出的人,一个失去了好友的人,他会想要什么样的爱人… “你回来了?”杨顾从楼下提着一壶酒爬了上来:“喝会儿?” “没心情。”许直摆了摆手。 “怎么了?一副受挫的样子。”杨顾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给你找个合适的伴侣! “没事。”许直莫名烦躁,不想看到杨顾,一看到他心就乱,许直说:“我下去了。” “先别走。”杨顾拉住许直的手腕,“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啊…”许直急着从杨顾身旁逃离,因为看着杨顾会动摇他做任务的信念。 “你觉得我怎么样?”杨顾的表情难得严肃而认真。 许直:“?” ※※※※※※※※※※※※※※※※※※※※ 许直的大脑:呃…现在是什么情况? 许直的心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直的嘴巴:请大脑发布指令,我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许直的双腿:为什么动不了,大脑你在做什么! === 感谢小赞的初九 的地雷 第72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12 许直被杨顾问懵了。 根据许直的经验, “你觉得我怎么样”这句话属于告白的前奏,一般后面紧接着就会是表白。 表白?杨顾对自己? 无论是这个世界, 还是现实世界, 都是不可能的吧? 许直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好痛。 “我说不上来。”许直重新坐下来。 “不管你是怎么看我的, 反正我觉得你很可爱。”杨顾笑着,如水的月色洒在他的肩头。 当面被说可爱… 许直的心雀跃了一下后,又有些失落。 许直低头小声道:“一般不都是觉得这个人没有什么可夸赞的时候,才说他可爱的吗?” “怎么会?”杨顾微愣:“一个人可以有很多让别人喜欢的品质, 像是认真、聪明、开朗…但可爱是很特殊的, 我会因为一个人的聪明而赞赏他, 但如果我觉得一个人很可爱,我会想一直跟他在一起。” “一直跟他在一起”这七个字在许直脑内循环播放。 “我是男人,可爱什么的, 并不适合我。”许直板起脸孔, 坐姿也端端正正。 “哈哈哈…”杨顾忍不住笑了:“你这样真的好可爱……” 可爱到想抱在怀里揉揉头, 想每天早上逗他起床,每天晚上再为他盖好被子, 跟他一起入眠。 许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小时候幼儿园老师夸他可爱,他总会害羞地用双手把脸遮起来,现在这个方法怕是不行了,他只能干坐着, 面无表情, 一动不动地地默默害羞。 “我喜欢你。”杨顾看着许直的眼睛。 “你让我觉得…世界上有很多值得我清醒着去感受的东西, 比如对一个人的喜欢,爱,还有和他相处的时光。”杨顾说。 每句话都像是一枚子弹,贯入许直的心房。 这应该是杨顾在演戏吧? 可是为什么…心里的感觉如此真实,就像是他本人在向我表白一样? “我…我不适合你,柳密更适合一些,可惜他……”许直的第一反应是退缩。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躲着什么。 “柳密哪里更适合了?”杨顾一头雾水。 “你还记得你问过我三个问题吗?关于外面是什么天气、雨下得有多大,雨下多久会停,我回答的一点也没意思,这些问题我又问过柳密,他的回答就很有情趣,他还用琴声模拟了外面的雨声…”许直微微低下头:“我是一个没情趣的、寡味的男人,我自己知道的啊……” 与其日后让杨顾发现这一点,还不如现在就挑明了说。 “问题和答案都不重要,”杨顾说:“我喜欢你的回答,因为回答的人是你,仅仅如此!” 许直一怔,刹那之间,心底的喧嚣都安静下来,如同月光照射的谷底一般清净。 因为是我,仅此而已…… 第一次有人对许直说这样的话。 这样动听的、令人心动的话,居然是从他的死对头口中说出。 “我必须再向你坦白一件事情,我是妖,不是人。我的原身是一件嫁衣。” 杨顾目不转睛:“我不在意,你是人是神是妖是鬼都好,是你就好。你问问自己的心,喜不喜欢我,喜欢我,我们今后一起走下去,不喜欢我,我也不会纠缠。” 许直静默半晌,缓缓握住了杨顾的手。 许直的原身只要再撮合一桩婚事,就可以升仙了。 如果此时答应了杨顾,他就成不了仙,但他可以作为人类活下去,和人类的寿命相同。 为什么许直会知道这一点?因为他流过眼泪。 妖是不会流泪的,会流泪的只有人类而已,当一只妖落泪,他便具备了做人的资格。 许直当初之所以落泪,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喜欢杨顾,心已动,情已生。 本想为杨顾寻觅一桩婚事,没想到自己却被杨顾渡成了人。 “我问过它了。”许直说。 “它怎么说的?”杨顾反握住许直的手,再不放开。 “它说…它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很喜欢你,只是心的主人太笨了,一直没有察觉,还要靠别人点拨才能开窍,不过它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也不知道怎样去回应别人的喜欢,它还有很多很多不懂的地方,横冲直撞的,笨手笨脚的,可能无意间会让自己或别人受到伤害,但对于你…它即使受伤害,也不愿意错过。” 许直潸然泪下。 他从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完完全全把自己心里所想告诉另一个人,超脱理性,超脱禁锢,将自己的情感展露给另一个人看,他的软弱、他的喜欢、他的信任、他的勇气…毫无保留。 这个人是杨顾。 这个人只能是杨顾。 杨顾的心中生出无限怜爱,他曾无数次想过,理性又古板的许直流露出真实的爱意时会是什么样子,但没想到会这么…动人。 杨顾抱住许直,吻上了他的唇,用自己所有的温柔去吻。 许直闭上眼睛。 不再像之前那样挣扎,那样惊愕,那样愤怒,只是接受着杨顾的温柔,并且试图用自己的温柔去回应。 杨顾感受到了许直的回应,十分青涩、笨拙、不知所措,这种回应反而使杨顾的温柔变为猛烈。 忽然,许直推开了杨顾,大口地喘着气,脸上一片潮红,心脏跳得不受控制:“呼…我没法呼吸了。” “接吻的时候也要呼吸呀。”杨顾扑哧一笑。 “我当然知道了…!”许直逞强道:“没注意罢了。” “那再来一次,看你会不会。”杨顾说着,又吻上许直,轻吻几次。 根本不舍得放开。 “别在外面。”许直抬手捂住杨顾的嘴。 “这儿只有月亮能看见。” “回房间去。” 许直从耳朵红到脖子根。 ※※※※※※※※※※※※※※※※※※※※ 感谢小赞的初九 的地雷 感谢小赞的初九、半夏闲庭、洋洋的糖的营养液 第73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13 杨顾少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许直一说回房间,他立刻带着许直回了房间。 一路上, 许直的脑子还沉浸在告白的冲击中, 没缓过神来,根本不知道是怎么走回房间的。 他刚打开门, 身体就失衡了,杨顾用手臂将他禁锢在墙边,随后,杨顾反脚一踢把房门关上。 许直被猝不及防的吻压得喘不过气。 “你干什么…突然这样。” 许直羞得把杨顾推开一点距离, 杨顾捧着许直的脸颊, 挨着他的鼻梁笑道:“突击测验, 你果然还是没学会接吻,不及格。” “……”许直一扬下巴,不服气:“这种东西及格了又有什么用, 能增加战斗力吗?你就算练到精通又能怎么样?” “我练到精通, 就能让你很舒服。”杨顾眨了一下左边的眼睛。 “……” 许直觉得杨顾怕不是公狐狸精转世, 一天不骚浑身难受。 “你舒服了,心情就好, 心情好了,精神力得到了滋养,战斗力就上去了,”杨顾用食指一挑许直的下巴:“怎么样, 有没有认识到好好接吻的重要性?” “…强词夺理。”许直说。 以前许直对杨顾说强词夺理, 是冷冰冰的, 现在这四个字从许直口中说出来,不知怎的就带了几分调笑,有温度了。 “再让我亲口。”杨顾贴上来。 许直没有拒绝,嘴上言锋辞利,让亲还是让亲的,就乖乖被杨顾把嘴唇印上去。 许直的嘴唇很软。 杨顾的吻像是一团火,或是闪电,从口中落下,掉到许直的心里去,又贯穿下去,许直觉得腰里一阵酥麻。 杨顾俯身将许直拦腰抱起,抱去了床上。 许直要起身,杨顾还把他手腕箍住。 “等等,你要干什么?”许直难以置信:“刚求偶就交.配,你是禽兽吗?” “嗯,我不是人。”杨顾上下嘴皮一碰,说得十分轻松。 “……” “你也不是,正好,咱俩真是绝配。”杨顾笑了。 许直这才想起来自己在这个世界真的不是人类。 “你是嫁衣成精,衣服最怕脏了,你怕不怕?”杨顾望着许直的眼睛,笑里带着点坏。 许直跟杨顾这老畜生相处久了,就隐约感觉这家伙是憋着什么东西呢。 按照自己的性格,肯定是说不怕,不肯服输,但如果自己说不怕脏,杨顾恐怕就会干点脏脏的事情… 大丈夫能屈能伸。 许直思索一番后,露出为难的神情:“我怕。” “越是不让干我越想干,你越怕我越兴奋。” “???” 这是什么魔鬼发言… 许直拨浪鼓状摇头:“我不怕我不怕!” “不怕?好,那我就让你彻底脏一回,让你这辈子都打上我的印记,身上永远去除不了我的味道。”杨顾的声音低沉。 “……”许直疯了。 “哈哈哈……”杨顾觉得调戏许直真是天下第一快乐事。 两人逗着逗着就滚一起去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虽然许直嘴上不愿意把那事说出来,但心里并不怎么抗拒。 杨顾告白的时候,许直的心里已经接受了杨顾,身体上自然也会接受他。 许直之前从来不知道,杨顾这么喜欢接吻。他细碎的、温柔的吻,无时不刻不在向许直宣告着“我爱你”、“你是我的”。 深夜,杨顾抱着许直。 【杨顾:你说我明明已经向你表白了,这个世界怎么还没结束呢?应该已经达成结局条件了啊,柳密有了喜欢的人,而一直为他人牵线的红公子最终找到了自己的爱,多好的结局啊。】 【许直:你不觉得还差了点什么吗?】 【杨顾:比如说……?】 【许直:你给我好好想想。】 【杨顾:哦,我知道了,咱俩还得要个孩子吧?】 【许直:要你大爷!】 【杨顾:哈哈哈……】 【许直:拜堂成亲啊!咱俩还没成亲呢,一个系列漫画,最后不得有个婚礼场面吗?】 【杨顾:不愧是看了很多BL漫画的人,我甘拜下风。】 许直和杨顾的婚典,原定的是在小庙里,不打算大操大办,但这消息一走漏,镇上的许多人都要来参加婚礼,两人不得不找了一处大酒楼。 来贺喜的人多半是镇子上的百姓,都是受过红公子恩惠的,看到红公子也成了亲,他们别提多高兴了。 在这部BL漫画中,断袖之间结为夫夫是常事,百姓并不惊讶。 “红公子也找到如意郎君啦?媒人是谁呀?”成衣铺的掌柜问道。 “好像是……我自己。”许直的薄脸皮红了一红。 妈的可爱。 杨顾克制了一下当众吻许直的冲动。 “之前一起出去逛庙会时,就觉得你们二人很合,恭喜恭喜。”柳密挽着情人,送上一架古琴:“愿你们琴瑟和谐,白头到老。” “多谢。”杨顾笑着接下礼物。 吉时已到,夫夫对拜。许直和杨顾穿着新红的喜服,一个是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的少年郎,一个是丰神俊朗、容颜清俊的翩翩公子,他们被欢笑和祝福簇拥着,对彼此躬身一拜,画面定格。 【杨顾:等等,完事了?洞房花烛夜呢?不用我们演了?】 【许直:意境到了就好。】 【杨顾:我仿佛损失了一个亿。】 端庄如许直,并不想去考虑杨顾损失的那一个亿是什么东西。 两人进入传送舱。 “说起来,我第一次跟你一起做任务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我们成亲了,”许直说:“结果还真有啊。” “所以你在第一次和我做任务的时候就惦记着让我娶你了对吧。”杨顾划重点。 “…完全不是那个意思!那是我做的一个噩梦,我梦到系统故障,我们永远困在任务世界回不去了。” “哦,原来你潜意识里希望永远和我在一起,只是你太高傲,在压抑这个情感,所以梦里才表现得那么扭曲。”杨顾说得头头是道。 许直陷入沉思。 搞不好…真是他说的这么一回事啊…… ※※※※※※※※※※※※※※※※※※※※ 感谢小赞的初九 的地雷 感谢九九x5、半夏闲庭x2、小赞的初九 的营养液 第74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14 杨顾看着许直认真思考的样子, 忍不住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许直之前不让杨顾动手动脚的,现在被刮了一下, 倒也不说什么。 “好乖, ”杨顾笑道:“对了,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是班长?” “嗯。”许直点头:“我还是纪律委员。” “我说呢, 刚认识你那会儿,你一开口说话我就想起我以前的班长,他总管我。”杨顾慵懒托腮。 “那你肯定是班上最不听话的学生。”许直浅笑。 “哈哈,谁都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杨顾垂眸:“我是没想到人能再少年, 我们一次次穿越时空, 倒是越活越年轻了。” “这次要穿越回两年前, 记得那年我跟你闹得很凶,几乎不见面,一见面就掐架。”许直现在想想还是有点气。 “嗯, 那时候我刚从上面调下来, 脾气不太好。”杨顾也不否认, 他看向许直:“其实…那时候你帮了我很多。” “我?帮你?”许直有些惊讶。 两年前,杨顾刚从上面调下来不久, 杨顾原本是总部的高层,比管理局的局长职位高,前途无限光明,却因为一次任务事故而被关押着拷问、调查, 过一阵子就被下放到了管理局。 管理局的人都以为他是犯了滔天大罪, 但由于消息被总部封锁得死死的, 没人知道他犯了什么错,于是杨顾的身份就更加神秘、危险。 许直回想起那时候的杨顾,话少,冷漠,不近人情,的确不怎么讨人喜欢,再加上空降下来的杨队长屡次抢他的风头,还“抢”他的队友,更让许直对杨顾充满敌意。 “怎么说呢,那时候我挺消极的,我的父母对我失望,我的朋友对我寒心,我的同事不信任我,你虽然不喜欢我,处处跟我对着干,但你关心我,”杨顾的眼眸中露出几丝柔软:“记得有次我出任务回来晚了,食堂饭都卖光了,你还去外面买了吃的回来放茶水间,说是我队友留给我的。” “啊?”许直一愣:“你怎么知道?” “那天我队友全都不在…不可能是他们买的,我早知道是你。” 许直的确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杨顾,虽然他不喜欢杨顾,但他知道杨顾对整个管理局的价值和意义,以及,他欣赏杨顾的能力。 “小直,我从一开始就不讨厌你,我觉得你是个挺认真、积极又开朗的小朋友,长得又帅。”杨顾说到这儿,观察了一下许直的反应。 许直一双清亮的眼睛望着杨顾,露出一种又不好意思又有点得意的眼神,杨顾喜欢。 “如果当年你不那么好强,我不那么冷硬,也许早就在一起了。”杨顾自嘲地笑了笑:“两个笨蛋,绕了一大圈,才知道爱的是彼此。” “说起来…你当年出了什么事故?为什么会调下来?”这个问题已经在许直心里盘旋很久了。 “如同传言所说,在一次清理丧尸的SS级任务中,我杀死了所有队友,独自一人回到了基地。”杨顾的语气淡淡的,但许直能听出其中的苦涩。 杨顾望着前方的空白显示屏:“那时我和队友去营救幸存者,但幸存者的基地中混入了一个刚刚被感染的、病症还不明显的丧尸。” 许直的心都被揪紧了。 “我和队友到达的时候,大部分幸存者都被感染了,”杨顾微微皱起眉头:“我和队友竭力寻找幸存者,在这过程中,我的队友们全部被感染,而那个地方根本没有治疗药剂。” “我知道。”许直握住了杨顾的手,杨顾的手冰凉,在微微颤抖。 “我杀光了所有的丧尸,”杨顾闭上眼睛:“包括我的队友。” 许直难以想象杨顾经历过这样的事,光是听着简洁的描述,已经让许直有些喘不过气来。 “总部怀疑我才是被感染的丧尸,否则怎么会忍心杀死队友…”杨顾说:“经此一事,我在总部也混不下去了。” “如果是我,我也会做相同的事情。”许直说。 对于许直来说,队友变为丧尸,就算感情上无法下手,从理性的层面也必须将他们杀死,以保障其他市民的安全。 无论多么下不去手,都必须要做。 在性格、行事风格上都截然不同的许直和杨顾,在面对这个问题时,却能够达成共鸣。 “嗯,”杨顾的手在许直的手中渐渐恢复了温度,他自嘲地笑道:“这些年我偶尔会想,为什么死的不是我?那时候我很年轻,身上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没有污名,要是在那时候死去,也挺风光的吧。” 许直这才知道,平时杨顾总是笑不羁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但他心里很沉重。 他是这样一个背负着一切活下去的男人。 “没想过重来吗?”许直问:“以你的身份,一定有时光机的使用权限。” “我不会因为个人原因启用时光机,”杨顾的神情带了几分严肃:“只有关涉到人类的未来这种事情,我才会去使用。” “原来如此。” 许直恍然大悟,之前就觉得有些奇怪,杨顾明明是总部的高层,却从来没用过时光机系统,原来原因是这个。 毕竟谁也不知道穿越回去还能不能救到人,如果失败,又要再来。杨顾不希望掉进这个循环,杨顾选择了往前走。 往前走,最幸运的事情是遇到了那么好的许直。 “关于我的事情,就是这样了。”杨顾舒了口气。 “嗯。这次回到两年前,我们不要做死对头了,”许直握住杨顾的手:“我们重新开始,重来,好不好?” 杨顾凝视着许直,许直就像一缕阳光,闪耀而温暖。 “好啊。” 十指相扣。 ※※※※※※※※※※※※※※※※※※※※ 感谢半夏闲庭x2 的营养液 第75章 回归1 许直重新回到了最熟悉的管理局。 然而, 心情却是陌生的。 因为他和他身边的这位死对头, 已经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关系。 “可以拉着你的手出去吗?”杨顾站在传送舱门前,浅笑着望着许直。 “会不会太高调啦?” “有吗?之前我还抱着你出去呢, 好多人都看见了。” 许直想起那次, 脚踝处就凉飕飕的,心口又热乎乎的。 “慢慢来吧,我怕他们看到我们关系这么好,会吓到, 而且,我也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许直拍了拍杨顾的手背。 “哎, 我真是恨不得去广播室拿大喇叭广播一下。” “广播什么?”许直眨眼。 “就说许队长是我男朋友,谁也不用惦记了。”杨顾说着,轻吻了许直的左脸颊。 他的眼神里满是自豪。 “没有人会惦记的。”许直老实巴交地挠了挠头。 “瞎说, 惦记的人可多了。”杨顾心说, 也就许直这个傻孩子自己看不出来。 “嗯?” “你平时没注意观察,从我认识你到现在, 追过你的人怎么说也得有七、八个, 其中80%是女性,20%是男性。” “……”许直愣了, “骗人的吧?” “嗯,骗你的哦。”杨顾顺口应下来。 “别闹了,快告诉我, 都有谁?”许直拉住杨顾的胳膊。 “上班了, 下了班再说吧。”杨顾坏笑着按开了传送舱的大门。 大门打开, 外面有一个穿着工作制服的高个子男人走过,见到两人,他停下来打了个招呼:“队长好。” “啊。”许直的心头一紧。 是纪林,他的发小。原本是最好的朋友,现在…是一种尴尬又难以形容的关系。 之前杨顾空降来做队长,在挑选队员的时候,许直曾经非常强硬地告诉杨顾不能从他的队里挑选队员,当时纪林是他队里的重要成员之一,许直尤其不希望他被杨顾挑走。 但是,也不知杨顾给纪林下了什么蛊,纪林居然主动要求去了杨顾的队,这让许直难以置信,对杨顾无法原谅。 因为从许直的角度来看,纪林是不可能离开自己的,两人关系那么好,在队伍里也从没闹过矛盾,杨顾一来纪林就跟着去了,那原因只能在杨顾身上。 “那什么,刚出任务回来?”纪林简单寒暄了一下。 “嗯,你呢?”许直问。 “我去训练室。”纪林干巴巴地说:“我先走啦。” “再见。”许直摆了摆手。 曾几何时最好的朋友变成了只能说这么两句话的人。 许直的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当初他来找我,我并不意外。”杨顾对许直说。 “我到现在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许直叹了口气:“是我给不了他他想要的,而你能给他,所以他去了你的队?” “错了,也没错。”杨顾说。 “嗯?” “他不是因为不看好你的实力才走的,也不是因为看好我的实力,说白了是因为感情。”杨顾看向许直。 “就凭我跟他那么多年的感情,为什么…”许直喃喃自语。 “别想了。”杨顾拍了拍许直的肩膀。 * 许直和杨顾回归之后,蓝麒麟计划再次启动,这次的行动主要针对防止青狮和墨蛟的交.配,因这两者交配会诞下蓝麒麟。 如果这两种生物数量繁多,控制起来还比较麻烦,好消息是墨蛟的数量非常稀少,在境内只有不到三条,如果把这三只抓捕回管理局并控制起来,就可以避免蓝麒麟灭世的悲剧发生。 为此,三个战斗组的队伍轮流展开训练,目标只有一个,万无一失地捕捞墨蛟。 往日,杨顾极少去训练室参与训练,因他天赋异禀,刚入行的时候已经把技巧训练得十分纯熟了,就算要适应新武器,也是拿上手不到半天就能学会,所以不太需要去训练室。 但是,和许直一起穿越回来的杨顾一改慵懒本性,每天按时按点地去打卡训练,比大多数队员到得还早。 别问,问就是陪男朋友练习。 许直和杨顾不在一个宿舍楼,杨顾每天早起十分钟,去许直宿舍楼底下等着。 然后两人一起去食堂吃早饭。 “你那包子什么馅的,好吃吗?”杨顾一边吃面一边问。 “是蘑菇馅的,好吃,给你吃。”许直递过一个热腾腾的、雪白的包子。 “哈哈,”杨顾接过包子,笑了:“我已经很久不和人一起吃早饭了,有人一起吃饭真好,吃着特别香。” “有吗?”许直和杨顾说话的时候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我觉得吃起来和以前味道一样。” 小直还是那个理性的小直没错。 “不过,心情是挺开心的。”许直承认。 从前和杨顾是死对头的时候,许直出门都不想碰到杨顾,跟防贼似的,现在和他在一起了,心里的那份防备也卸下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两人去训练室训练,许直无论坐在哪里,都会下意识给杨顾留一个位置。 记得第一次训练完后,许直主动给杨顾买了一瓶水,然后,杨顾走过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瓶水。 “你…给我买的?”许直眨了眨眼。 “你也?” 两人大眼瞪小眼,抱着四瓶水坐在旁观席上喝。 两边的队员匪夷所思。 “许队和杨队在干什么,比谁喝的水多么?这也要比?” “他们俩这什么状态啊……怎么喝着喝着开始干杯……?” “卧槽,许队拿错瓶子了,间接接吻…!” “卧槽,真亲上了!!!” 正在咬耳朵说悄悄话的许直和杨顾,从另一个角度看,和亲上了一样。 “你说咱俩的关系不会太明显吧?”许直说。 “我觉得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杨顾说。 “怎么可能?”许直说。 ※※※※※※※※※※※※※※※※※※※※ 感谢小赞的初九x3 的营养液 第76章 回归2 杨顾不说话, 就看着许直笑。 “怎么了?”许直拿出手机, 用漆黑的屏幕当成镜子, 看了看自己脸上, 怕有什么东西。 “你再这么可爱我亲你了。”杨顾压下许直的手机。 “你敢。”许直说得一点气势都没有,像小猫挥拳。 “一会儿还练吗?双人协作潜艇练习。”杨顾说的就好像一起去玩碰碰车一样。 “嗯, 我要带我队员。” “带带我吧。”杨顾一脸可怜样。 “你都精通了,带什么带。”许直往旁边扒拉杨顾:“你带你队员去,别跟我们这儿捣乱。” “我早忘光了,你教教我。”杨顾的眼神人畜无害。 “……”鬼才信。 “好不好?” “不行。”许直坚定反对。 嗯,非常非常的坚定。 * 人造深水池旁边, 队员均匀排开。 已经穿上作战服的杨顾笑道:“接下来,我和许队长跟你们示范一下双人协作潜艇作战的进阶技巧…” 许直面无表情站在旁边。 “杨队怎么这么高兴啊…” “跟刚结婚的新郎官似的,这笑得……” “许队好像不太开心哎, 好凶。” 和杨顾一起站在众人面前, 许直不知怎的有点不适应, 一种又害羞又紧张的感觉。 都怪杨顾,谁让他刚才说“大家都知道恋情”的事情的, 现在许直看谁的眼神都觉得奇怪。 一行人全部坐进了潜艇, 潜入深水。 许直坐在指挥室的座椅上, 熟练地操控着潜艇,这潜艇是小型的,灵活敏捷, 但正因如此也很考验操作。 杨顾在没有告知许直的情况下打开了干扰仪和侦测仪, 混沌的水中顿时出现了许多探测灯的光线, 一条条寒白的光如同利刃,只要潜艇的任何部分被光照到,就会响起警报。 许直面不改色地飞速操作,右手操纵拉杆左手按按钮,眼睛望着屏幕,潜艇完美从光柱中间穿过,并在同时切换成隐身模式,开启反侦察。 “哇…” “天…这是怎么做到的……” 即使队员们已经知道许直的能耐,但看到这一幕还是觉得惊人…时间之短,反应之快,这根本不是人能完成的操作。 “许队长这个手法,就算是我也未必能做到,”杨顾对队员们说:“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神仙。” 杨顾说话的语气很显然是“我老婆天下无敌”。 其实两人说话的时候,杨顾也是坐在副驾驶操作着潜艇的,许直的操作能这么顺滑,杨顾的配合有很大原因。 许直实在没忍住瞥了杨顾一眼。 以前杨顾从来没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夸他。 “大家一定记住,操作潜艇时要专注,像许队这样东张西望是不可取的,他能这样做是因为他的操作水平极高,他闭着眼睛都能过,你们不要学。”杨顾笑道:“我知道我好看,许队想看的话可以一会儿结束练习了再看个够,不急哈。” 队员们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得辛苦。 许直:“你简直比干扰仪还能干扰我,请你安静。” “哦是吗?那我继续来干扰一下好了,许队今天下了班准备干些什么呀?”杨顾问。 “……”许直倒了两口气。 “哈哈…”杨顾笑了一阵,又清了清嗓子,转脸对队员们说:“严肃一点,我们在练习呢。” 许直内心:你还要不要脸… 队员内心:最不严肃的就是队长你… * 练习过后,许直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就被杨顾堵上了。 “你,跟我去局长室走一趟。”杨顾抱臂,俯视着许直,唇角含笑。 “干什么啊。”许直要走出门,却被杨顾拦住,杨顾神秘道:“有重要的事情。” “嗯?”许直露出疑惑的神色。 不远处,躲在楼梯口偷看的队员—— “完了,果然我们之前看到的都是假象吗?杨队和许队又要打起来啦?这次都要闹到局长那里去了。” “在潜艇练习的时候,许队还是生气了么?” “不不不,我觉得他们是要去让局长给他们证婚。”一女队员一本正经说。 “哈哈哈怎么可能啦!”一男队员压低了声音说道。 * 局长室。 “局长,我充分考虑了一下,我和许直的小队可以合一。”杨顾说。 局长惊讶得仿佛没睡醒:“……啊?” 合一?那还不弄得鸡飞狗跳? 许直:“嗯,如果我们两个队合成一个,平时调度起来比较方便。” 许直在路上听杨顾说了这个提议,他觉得这个组队方式比以前更灵活,可以更便捷地调用队员,队员们也不用因为想跟着哪个队长混而感到为难、纠结。 “可是…”局长的啤酒肚起伏了一下,他摸着下巴看了看许直和杨顾,思忖道:“队伍合一的话就需要一个正队长,一个副队长。你们谁来当正队长?” 按照以前,两人各不相让,肯定都觉得自己应该当队长,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他来当。”许直说。 “他来当。”杨顾说。 局长惊了。 这两个人还能互相谦让的吗?太阳打北边出来了? 许直:“杨队比我经验多,阅历也广,足以胜任队长之位。” 杨顾:“许队比我更加谨慎,能力也强,更善于维持队员的和睦,我懒,我不想当,让他当吧。” “嗯……许直,你愿意当队长吗?”局长慈祥地看向许直,他还是很喜欢这个认真努力的孩子的。 “我相信你,你来当吧。”杨顾望着许直。 “嗯。”许直最终还是点了头。 “哎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啊?”局长忍不住八卦了一下。 “做任务的时候培养出的感情,说来话长,简短来说,小直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杨顾望着许直。 阳光穿过透明干净的玻璃窗落在许直的身上,许直的长相俊雅,再加上挺直的身板和一丝不苟的气质,像王子一样。 “他的魅力,只有他自己不知道。”杨顾说。 “我还在这里呢。”许直感到害羞,哪有当事人还在就说他有魅力的…这种话不是应该在背后说吗? “啊,小直在啊,”杨顾假装突然发现:“那我再多说两句好了,局长,小直这个人超可爱的…” ※※※※※※※※※※※※※※※※※※※※ 感谢简总监护人x39、小赞的初九x6 的营养液 想必大家也看出来了,这篇文快要完结啦,预计下周完结~ 第77章 回归3 “杨顾啊, 我发现你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局长笑呵呵地望着两人:“小直也变得不太一样啦,两个人都比原先…怎么说呢, 更像人一些了。” “像人?”杨顾愣了愣,随即笑道:“局长,我们之前不像人吗?” 许直也好奇地望着局长, 一脸好孩子听课的表情。 “嗯, 以前的杨顾呢, 总感觉心里搁着事情,有点放不开, 像是活在一个玻璃罩子里,而小直则太不食人间烟火, 理性得不像个有血有肉的人…现在就不一样了, ”局长拍了拍许直的上臂:“表情和声音什么的, 都比以前丰富多了。” “真是这样,局长我跟你说,他表情和声音确实丰富了很多,”杨顾只要说起许直, 话题就源源不断:“前几天我晚上去找他,从窗户进去的, 他看见我的表情就很复杂,既惊讶, 又兴奋, 又担心, 又犹豫——” 许直的脸色一变,顿时掐了下杨顾的手心。 在局长面前说这个,你有毒! 局长深深一笑:“我记得宿舍楼夜间禁止串宿,即使是相同性别的寝室也不可以,你晚上去找他是做什么啊?” “我记错了,不是晚上,是下午。”杨顾立马改口。 “杨顾,你这个月没领罚单没记过,是不是特别不适应?”局长摩挲着大拇指。 杨顾是他手底下最有能力同时也是最能找麻烦的调查员之一,他吃过的罚单能放满一个抽屉。 “是我让他去找我的。”许直的右耳朵红了:“局长要罚的话连我一起吧。” 局长的眸中掠过一丝惊愕。 许直是整个管理局里最乖的崽,他是在局长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局长一直把他当半个儿子看待,许直乖巧懂事,诚实正直,平时几乎不会撒谎,这时候为了杨顾破戒了。 而且,许直从来没吃过一张罚单、没记过一次过…局长相信,这绝对不会是许直主动让杨顾晚上来爬窗户找他的。 许直和杨顾的关系还真是很好啊… 局长扁了扁嘴,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有种养大了的乖儿子被坏小子拐走了的感觉。 老父亲感到很痛心。 “跟小直没有关系……” “差不多得了,”局长摆了摆粗厚的大手,看了杨顾一眼:“看在你们在蓝麒麟事件中立下的功劳,串宿的事情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只这一次。” “肯定就这一次。”杨顾说。 “嗯?”局长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我一个人住宿舍怪冷清的,我已经跟宿舍管理员申请,让许直搬到我宿舍去住。”杨顾笑道:“管理员同意了。” 许直也微微笑着,很开心的样子。 “真要一起住啊?”局长顿了顿:“宿舍内斗殴也违反规定的。” 许直和杨顾多年不和,局长怕他们只是一时脑热要住在一起,万一在生活上又有摩擦,新账旧账叠在一起,打起来也是有可能的。 “这个肯定不会。”杨顾拍胸脯保证,而后又小声对许直说:“床上打架应该不算互殴。” 许直的脸红了红。 * 会议厅。 许直和杨顾召集了各自的队伍,一队坐在左侧,一队坐在右侧,中间隔了两个空位。 虽然近些日子以来,两个队伍的队员都目睹了许直和杨顾两位队长超乎寻常的亲密互动,但他们还是不太相信两个人就这么和好了。 “今天把大家叫来,是想和大家商量一件事情,”许直拿着两队队员的档案,合在一起:“我和杨队考虑了一下,如果两支队伍合并的话……” “啥?要合并?!”杨顾队里的李铜铜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他是个急性子,平时杨顾开会的时候他也是想说啥说啥,杨顾一般不介意有人插嘴。 杨顾说:“让许队把话说完,坐下。” 李铜铜:“……” 其他队员:“……” 夭寿了,最不遵守秩序的杨顾居然开始维持会议秩序。 “如果两支队伍合并,以后在人员调动的时候会更加方便,我和杨队也可以在出一些高难度任务时进行合作,之前那种组队方式有些拘谨,而且我和杨队之前关系恶劣,导致两队的成员之间互相仇视,这一点我要检讨,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两队合并之后,我会尽力维护队员之间的和睦,每次任务的计划由我和杨队共同规划,大家觉得如何?”许直说。 “赞同!”许直队里的张濛甜甜地说道:“人多力量大嘛,一加一大于二呀!我相信许队和杨队!” 纪林抬起头,望了望许直和杨顾,半晌,像松了一口气似的笑了。 许直队里的周柠关心地望着队长:“那…老大和杨队谁来当队长啊?” “局长决定让许直当正队长,我当副队长,”杨顾说:“不过大家不用在意,正副只是个称号的区别,重要的事情我们会和大家一起商量的。” 连杨顾这个队长都没什么意见,他队里的人更没什么意见,况且队长之位还是局长定的。 “那从今天开始就是一家人啦,老大是不是得请兄弟们一起喝顿大酒啊?”周柠笑嘻嘻地问。 “杨队觉得呢?”许直转头看向杨顾。 “这样吧,等我帮许队把他的行李搬好之后,晚上去喝一顿怎么样?明天再一起集中讨论解决蓝麒麟事件的计划。”杨顾说。 许直浅淡一笑。 杨顾说这话多少有点宣布主权的意思。 “好!”队员们一起答应着。 “搬行李?许队你要搬去哪里啊?”张濛问。 许直认真道:“搬去和杨队一起住。” 整个会议室安静了三秒。 “什么?!——” “诶?!——”队员惊得下巴都掉了。 “骗人的吧!哈哈哈!”李铜铜笑得响。 杨顾笑道:“队伍都合并了,两个队长以身作则住在一起,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许直忍俊不禁,理所当然什么啊! 会议室沸腾着。 “老大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呜呜…”许直的队员抱着许直的胳膊啜泣。 “我们双方自愿的。”许直无奈地苦笑道。 “大哥,你不是被他拿住了什么把柄吧?”杨顾的队员一脸沉重。 “别瞎想。”杨顾安抚道。 杨顾趁乱对许直耳语道:“什么时候公开?我让我队员叫你大嫂。” 许直:“……” ※※※※※※※※※※※※※※※※※※※※ 感谢简总监护人的手榴弹 感谢小赞的初九 的地雷 感谢小汇汇x10、暄和x10、九九x5 的营养液 第78章 回归4 当天下午, 杨顾拖着行李箱去许直的宿舍收拾东西。 “从正门进来还真不习惯啊。”杨顾笑着用门卡刷开门, 吹了个口哨。 “这句话才更奇怪吧。”许直打开灯,雪白的光线照亮房间, 在光线的照射下,整个房间里的温度仿佛都低了一些。 许直的房间是极简的性冷淡风格,目之所及几乎只有黑白二色, 只在细微处有不同的颜色。 纯白的被子叠成豆腐块放在床头, 纯白的床单平得没有褶皱, 白漆木书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书、笔记本电脑和他的文具。 地板干干净净,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从哪里开始收拾?”杨顾望向石膏白的衣柜:“这里?” “嗯。”许直拉开衣柜。 衣柜里挂着七件同样款式但不同颜色的衣服, 说是不同颜色,但也只是黑色、白色、棕色、茶色、灰色这样的区别。 “哈哈, ”杨顾忍不住笑了:“你简直…像个小机器人, 穿不同的衣服和换皮肤似的。原来灰色的和黑色的是两件不同的衣服啊, 我还以为是你穿到掉色了呢。” “这样就省得挑了,节省时间。”许直拿起衣服,把衣架拿出来,把衣服放在床上。 “为什么不全买一样颜色的?更省得挑了。”杨顾坐在床上叠衣服, 叠好就放进真空袋里。 “那样你会吐槽我不洗衣服,每天都穿一样的。”许直看向杨顾。 “不会, 你身上有好闻的洗衣液味道,我知道你每天都洗。”杨顾叠好了衣服, 拉开鞋柜, 果然, 里面也只有三两双普通款式的鞋子。 许直真是个朴素的孩子啊… 杨顾想起自己那快要撑爆了的衣柜,不禁有些感慨。 两人收拾好了衣柜和鞋柜,就开始收拾书桌。 之前杨顾跳窗户来找许直的时候,并没仔细看他的书桌,现在倒是有机会了解一下。 拉开书桌的第一层抽屉,金灿灿的光芒扑面而来,杨顾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抽屉里面摆着整整一盒勋章,大大小小、形状不一,全是许直立功时得来的,每一枚奖章都擦得亮晶晶的,盒子的第二层还放着厚厚的一摞奖状,从小学到现在的他都没有丢。 许直小心翼翼地拿出那盒沉甸甸的奖章,抱着,像一条守护着珍宝的幼龙。 许直知道杨顾向来对奖项这种东西不屑一顾,嗤之以鼻,杨顾得来的好多勋章都不知道被他丢哪里去了,自己这样重视的奖章,在杨顾眼里可能什么都不是。 然而,出乎许直意料的是,杨顾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说:“小直太优秀了,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认真地收藏奖章,也难怪越来越多奖章要往你这边跑啦。” 许直微微睁大眼睛。 “我打算弄个勋章墙,把你这些都挂上去,你觉得好不好?” “……嗯。”许直表面的反应很平淡,但心里高兴得开出了花。 杨顾搂着许直亲了一大口。 许直被亲得晕晕乎乎,仿佛心里被浇了一勺蜜,甜丝丝的。 “这是什么?我可以看吗?”杨顾从第二层抽屉里拿出一个褐色的厚本子,看得出来用了有些年头了,本子的封面都有些掉色。 “可以。”许直还没从刚才的吻中回过神来呢,正飘飘然,鬼使神差就说了句可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 那个褐色的本子是…… 日记本! 许直的大脑瞬间清醒,想把本子抢过来,但又觉得已经答应了人家可以看,又拿回来显得很小气,出尔反尔。 许直默默把奖章盒放进行李箱,埋头整理箱子。 杨顾翻开日记本,先粗略翻了翻,发现十篇日记里有八篇都是吐槽他的。 杨顾从第一页看起。 日记1: 星期一,天气晴。 今天,我,当上,队长啦! 可爱的队员们,我们,一起,努力吧! [掌声!][烟花!][鞭炮!] 啊啊啊啊! 谢谢大家! 日记2: 星期二,天气阴。 今天局里来了个好奇怪的人。 又懒,又冷,又拽。 开会的时候坐我旁边睡觉,叫他起来态度还很差。 我属龙,不知道他属什么的,反正气场不和,看不顺眼。 杨顾看到这,转头对许直笑道:“我属狗。” 许直:“……我知道了。” 日记5: 星期五,天气雨。 气死了。 杨顾居然说我的雨伞土。 哪里土?! 这个雨伞可是我高二数学竞赛的奖品! 杨顾什么都不懂,真的是! 一个用玫瑰花雨伞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豹纹的雨伞土! 杨顾你最土了! 土老帽! 杨顾看到这篇,忍不住笑抽在椅子上。 许直脸红红,埋头捣腾着抽屉,提高音量:“不要看了!快来收拾东西。” “哈哈哈哈哈……”杨顾笑道:“就算跟你在一起了我也要说,你那豹纹雨伞,是我见过的最土的伞。” “!!!”许直抄起枕头往杨顾脸上扔。 “我再看一篇。”杨顾单手接住枕头,翻了下页。 日记8: 星期一,天气晴。 干。 食堂最后一份清蒸鲽鱼被杨顾买走了。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吧?! 什么仇什么怨? 我最喜欢吃的清蒸鲽鱼。 杨顾大混蛋! 还发消息让我一起吃,我会那么没有骨气么?我才不会去呢! 日记9: 星期二,天气晴。 今天小组比赛杨顾又是第一。 不想说话。 下次如果不能超过他,我就不姓许。 日记12: 星期五,天气阴。 [鞭炮!][烟花!][鼓掌!] 我们小组终于又第一啦! 我又能姓许啦! 不过,杨顾那混蛋怎么没来比赛啊… 补:原来那家伙睡过头了,呵呵,我去你的。 杨顾笑着翻日记,根本停不下来。 “混蛋,你还看!”许直一把夺过日记本,瞪着眼睛。 “我从没见人把日记写得这么可爱,或许我也应该写一本,关于我们两人的,怎么样?”杨顾笑着在许直唇上吻了一下。 “不怎样。” “今天星期一,天气晴,我帮最喜欢的小直收拾行李,他要搬进我的宿舍,成为我的室友了,我很高兴,鞭炮,烟花,鼓掌~” ※※※※※※※※※※※※※※※※※※※※ 感谢小赞的初九x3 的营养液 第79章 回归5 杨顾笑得灿烂, 阳光透过清透的玻璃倾泻到房间, 洒了他满身的金辉,那双浅色的眸子里映着许直的脸。 许直的心里流淌过一股暖意。 虽然和家人、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心里暖暖的, 但和杨顾在一起的时候却不太一样,心里有种特殊的情愫。 “…哪有口述日记的。”许直望着杨顾。 “你笑了,哈哈。” 和杨顾说话的时候, 许直笑得更多些。 许直轻拍了下杨顾的腰:“少来, 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吧。” “箱子是满了, 先送一趟。”杨顾把行李箱合上,起身。 开门的时候, 门外的几个队员没来得及躲,被杨顾逮个正着。 “啊, 大哥, 我们只是路过, 哈哈,路过一下——”李铜铜挠头。 “想帮老大搬点东西,没好意思进去打扰……”周柠傻笑道。 “听多久了啊你们……”杨顾扶额。 如果是平时的杨顾,门外什么时候来的人肯定能听出来, 但杨顾刚才一心和许直说话,所有注意力都在许直身上, 压根没留心门外。 李铜铜凑在杨顾耳边:“大哥,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一两句, 你和许队长该不会是…咳咳, 该不会是在搞对象吧?我和我女朋友聊天都没这么黏糊…” 鼓掌、鞭炮、烟花什么的…简直不相信这是自己队长会说出来的话。 杨顾回头看了许直一眼, 笑而不语,拍了拍李铜铜的肩,拉着行李走了。 “诶?”李铜铜看了看许直,又看了看杨顾。 什么情况? “队长,你真要搬过去和杨队一起住呀?”周柠对许直关切地说:“队长可千万要保持住自己的作息,不能和杨队的作息一样乱,否则胃病更严重了。” “没事的,”许直把柜子里面的书拿出来摞好:“他的宿舍房间比较大,如果作息时间有冲突,我睡客厅。” “啊?”周柠懵了,微微张着嘴。 作息不一致睡客厅……言下之意,否则俩人就该一起睡卧室了。 “老大你、你原本打算…和杨队住一屋?睡一张床?” “是啊。”许直眨巴眨巴眼睛。 半晌,脸上微微有点热。 “好朋友之间就是这样的吧。”许直又找补了一句:“你前阵子不也和小静睡过一张床吗?” “那个…”周柠凑到许直耳边,小声说:“听说杨队是gay哎……他该不会对队长你有什么企图吧?” “不会。” 许直说的是实话,杨顾没什么企图,都在一起了还有什么企图不企图的? 两人聊着,杨顾拖着行李箱回来了,把书籍、生活用品什么的都装上,四人边聊边走向杨顾的住所。 队长的住处一般会比普通队员的大很多,就像高档公寓一样,有客厅卧室厨房淋浴间,还有阳台和阁楼,但许直把自己的那一间让给前辈住了,他一直也不太在意住宿环境,特别好养活。 李铜铜和周柠两人没走,帮着队长们归置归置东西。 名义上是归置物品,实际上李铜铜是想确定下两人是不是在谈恋爱,而周柠则是想进一步判断下杨顾究竟对自家队长有没有什么心思。 杨顾从冰箱里拿出四瓶冰水招待几人,这时门铃响了。 “您的快递。”快递小哥把包裹放在地上。 “谢谢。”杨顾签名后把包裹拿进屋。 李铜铜三两步跑了过去:“大哥买什么好东西了?” 许直也走过去看。 包裹上有“润滑油”字样。 许直眼前一黑,李铜铜“唔哇”了一声,周柠脑中警铃大作。 许直当然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他在BL漫画里看到过无数次了。 杨顾买了一箱,许直看着箱子就觉得腰疼。 “嗯?”杨顾拎起包裹,看到三个人表情一个比一个奇怪。 李铜铜和周柠安静如鸡,不敢说话。 “这是他买来修摩托车的。”许直的语气非常肯定:“就是这样。” “哦,嗨!我还以为那什么…哈哈哈!”李铜铜干笑了几声,气氛更尴尬了。 “修摩托我在行,一会儿我帮队长修吧。”周柠说。 李铜铜戳了周柠一肘子:“少说两句。” “不用了,一会儿我和许队就要修,修摩托其实很有乐趣,”杨顾笑着看向许直:“你们许队也知道的。” “许队不是不太喜欢骑摩托吗?”周柠嘀咕道。 “啊,上次杨队带我骑了一次,感觉还不错。”许直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转移话题道:“我先整理东西去了……” “我也去了。”杨顾跟着许直进了屋。 * 许直把自己的一些书籍放进床头的小柜子,拉开第一层抽屉,发现满满当当全是避孕套。 “放第三层吧,一会儿我把润滑放第二层。”杨顾说。 “……不是,你买这么多,用得了吗?”许直没想到杨顾还像个仓鼠似的喜欢囤东西。 “宝贝,你有没有看过一组数据,在男男、男女和女女的爱情中,男男的做.爱频率是最高的,我得时刻准备着。” “……不行你别叫宝贝,听得我想打人。” “宝贝——” “呕……” “哈哈哈哈…哎呦哎呦……” 门外听墙角的李铜铜和周柠:“……” 李铜铜:“卧槽。” 周柠:“完犊子。” 李铜铜:“你队长打我队长。” 周柠:“你队长调戏我队长!” 屋内。 闹够了的两人。 杨顾躺在床上拉着许直的手,双眼真诚:“我诚挚邀请你今晚一起修摩托。” 许直:“我废了你的小摩托你信不信?” ※※※※※※※※※※※※※※※※※※※※ 感谢小赞的初九 的地雷 第80章 回归6 杨顾喜欢听许直这样说话, “废了你的小摩托”, 听着就带劲。 许直可不经常调戏别人,他说出口的话一向比较理智、客观、中立, 能让他说出这种话,杨顾觉得很值,他笑着抓住许直的手:“快, 别说虚的。” 许直抽出手, 起身就去卧室外面的阳台翻工具箱。 “干什么呢?”杨顾眨了眨眼。 “找扳手, 废你的摩托。”许直侧头:“你知道,我是一个实事求是的人, 说一不二。” 许直说着,看向院子里停着的那辆浅灰色的摩托, 款型靓丽、高贵, 像一头月光下昂首的豹子, 杨顾就是喜欢这种漂亮又拉风的东西。 “哈哈…”杨顾忍不住被许直一脸正经的表情逗笑了:“你也会开玩笑。” 许直笑了:“怎么样?我把它毁了,你会心疼吗?” “特别特别心疼,眼泪在眼睛里打转那种。”杨顾抱住许直,轻轻蹭了蹭许直的脸颊。 “我才舍不得, 它一看就好贵。”许直恢复了理性。 “等你有空了,我带你兜兜风去。”杨顾笑着揉了把许直的头发。 许直望着宁静的小院子, 背后是暖洋洋的男人的胸膛。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有时几缕微风吹过, 带来院子里那染着阳光的草叶的味道。 许直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仿佛时间凝止了, 不是在外部静止,而是在心里静止。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这样的啊… 原来知道自己被人喜欢,是这样的。 许直以前总是执着于事实、真相、客观、理性…忽略自己的感情和感受,把它们当成多余的赘肉一样剔除出脑海,把它们像吵闹的孩子一样冷冷地关在门外,但到头来,这些东西还是会像柔嫩的草叶、和煦的阳光、轻淡的微风一样扑向自己,并将自己包裹在一片温暖之中。 “杨顾,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爱这种事情可以被人教会。”许直轻轻抚着杨顾的手,杨顾的手在他腰畔。 “你学会了?” “刚刚快要入门吧,”许直怕自己不够客观,还补了个“也许”,“起码我现在知道,我爱着你。” 杨顾一愣,随即眼神中隐隐波动了一下,他的眼睛像是一片深色的湖,湖底发生了一场爆.炸,湖面只翻腾起细小的縠纹。 天啊。 小直说他爱我。 小直亲口说的,他爱我。 “有你这句话,我死不瞑目了。” “嗯?”许直转头看向杨顾:“怎么了嘛?”说得这么严重。 “死了都不舍得闭眼。”杨顾凶猛地亲了许直一下:“我也爱你。” “今天说了好多废话,”许直笑道:“就这两句有用的。” “你以为谈恋爱是怎么回事?不就是能和另一个人废话连篇嘛,我一点也不讨厌这种所谓的废话,”杨顾从后面抱着许直:“我从来就是废话很多的人,能让我说一两句正经的都不容易。” “我知道,”许直垂眸笑了:“我跟你正好相反,我几乎每说出一句话之前,都要想想这句话是不是废话,值不值得对面的人听,如果是没有用的话,我就不说。” “这样啊,”杨顾缓缓点头:“我想做让你无忧无虑地开口说废话的人,不顾虑任何东西,就原原本本地呈现出你自己。” “相信我,这样的话过不了三天我们就会分手。”许直认真道:“还是顾忌着点好,留点余地也不坏,就好像…一个大美人站在你面前,他没穿一件衣服,另一个大美人站在你面前,他半脱半露,你觉得哪个更诱人?” “都不诱人。”杨顾不假思索。 “嗯?”许直眨了眨眼。 “因为都不是你。” “哦,我不是大美人。”许直坦然接受。 “不,你是大美人,这毫无疑问,”杨顾挑了挑眉:“我指的是…你既不可能不穿衣服,也不可能半脱半露,你会穿得齐齐整整,然后由我来扒掉,这才是你呀。” “……我都让你绕到沟里去了,我的意思是,如果全无保留地说话,就像不穿衣服的人一样没什么看头了。”许直解释道。 “如果是你的话,怎么都很有看头,如果不是你,露多少我都不看,”杨顾任性道:“就是这样。” 许直压下心头涌起的甜蜜,点了点头:“嗯,我们现在是热恋期,是会有这样的现象,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本来就是大美人啊,我之前在总局的时候听说过你,”杨顾说:“我听说你们那届出了个特别漂亮的小子,他们把照片发给我看,是你在图书馆看书的照片,我还保存了。后来军校找我回去给你们上课,我没去,其实是因为你。” “因为我?”许直对这件事还有印象。 “我怕我要是真去了,会跟你发生点什么,”杨顾顿了顿:“你知道,我是疯惯了的人,什么校规校训、道德伦理我都不在乎,但我怕给你惹麻烦,我没去。” “你想多了,就算你来了,我也没工夫搭理,我那时候一心都是学习,哪有心思谈恋爱。” “嗯,我白操心了。”杨顾笑了:“后来我降职,居然调到了你身边,近距离一接触,发现你就跟玫瑰花似的,看着好看,一摸都是刺,不好下嘴。” 许直回想起当年的种种,也觉得自己那时候是太针对杨顾了。 年轻气盛,万事争先,太过锐利。 许直心中一动,拉着杨顾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静静看了他几秒。 “你…你现在摸着还有刺吗?”许直喃喃地说,眼神里露出一点笨拙。 啊我死了。 杨顾被萌得差点从楼上跳下去,跳到摩托上绕着管理局骑行三百圈。 ※※※※※※※※※※※※※※※※※※※※ 感谢小赞的初九 的地雷 感谢凉杏念虞君可知x30 的营养液 我回来了,很想大家,么么~ 第81章 回归7 杨顾用吻回答了许直的问题。 杨顾吻上去的时候, 许直伸手拉上了窗帘, 将和煦温软的阳光隔在了浅米色的窗帘之外,而窗帘之内, 是香草味道的吻。 “这个吻的意思不是你已经没有刺了。”杨顾蹭了蹭许直的鼻尖。 “嗯?” “就算你还是有刺,我也还是会吻上来, ”杨顾垂眸笑道:“在《夜莺与玫瑰》中, 夜莺为了得到红玫瑰, 将自己的心脏抵在荆棘之上, 唱了一整夜, 第二日树上便开出了血红的玫瑰。” “那夜莺呢?”许直的目光纯净,如同浸泡在冰水中的白水晶。 “夜莺死了。” 许直的眼中流过些许惊愕, 半晌, 道:“只是为了得到一朵花?” 杨顾笑而不言。 许直已然明了。 “是为了爱情吧。”许直说。 杨顾的心头涌起几分暖意, 同时又掠过一丝怅然。 既希望他明白,又宁愿他永远也不明白, 保持清明的理性, 不为了任何人牺牲自己,甚至不要起这样的念头。 但是, 另一方面,杨顾也知道,两个人的相处可不是一方控制另一方的思想, 而是两个思想之间的交流。 “走吧, 外面两个小孩儿该等急了。”杨顾笑着在许直额前印上一吻, 下颌挨着许直柔软、干燥的头发。 门外, 李铜铜和周柠望着杨顾和许直静默不语。 李铜铜和周柠都意识到了,两个队长应该是在谈恋爱,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出卖了一切。 许直和杨顾之间的气氛,有种呼之欲出的暧昧。 许直不懂得掩饰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杨顾也无意去遮盖,于是这气氛在外人眼中便更明显。 “老大…”周柠叫了一声。 “嗯?”许直抬眸看向周柠,杨顾的目光也几乎于同时望了过去,两人目光的角度、身体的姿势都微妙地达成了一致,如同照镜子一般。 这一瞬间,许直面对两个队员,居然有一点心虚。 他怕周柠问出口的话是“你们不会真的在谈恋爱吧?”、“你和杨队是不是…一对儿啊?”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杨顾是自己的男朋友,名正言顺追求来的,相处了好久好久了,两情相悦的,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就是……很紧张,像是目睹一杯水被推到了桌沿,马上就要掉下去洒一地的那种感觉。 周柠说:“屋子里都收拾好了吧?要不我们俩先去订个酒店?晚上再见?” 许直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好,晚上见。” 暂时安全了…… “去吧,少吃点零食,留点肚子。”杨顾笑着送两人离开。 “哎对了,”周柠一只脚跨出了门槛,又撤回来小声对许直说:“那个…老大,节制一点哈。” 砰,有什么东西撞上了心脏。 许直明白过来的刹那,从脖子红了到头顶。 直到门关上了都没缓过来。 “怎么了?”杨顾弹了下许直的脑门。 “他发现了,”许直握住杨顾的手指,如临大敌,小小声说:“我们谈恋爱的事情!” 许直反应过来了,如果那箱润滑油真是用来修摩托的,怎么会被杨顾搬到卧室…周柠和李铜铜两人一定也发现了这一点。 真是的,都怪杨顾… “我们是合法恋爱,不用搞得像是在偷地|雷一样吧。”杨顾也小小声,靠近许直的耳边说道。 杨顾快要憋不住笑了,许直这个小心翼翼的样子,像小仓鼠。 “合法,我知道啊,可我还是觉得…男男好像很禁忌。” “那不是更好?”杨顾不羁地一笑。 “啊?”许直拍了下杨顾的脸:“说正经的呢。” “嗯,是,你继续,来,上屋里说。”杨顾拉着许直往卧室走。 “小直,你为什么不愿意让大家知道我们在谈恋爱?因为我们是两个男人?”杨顾的声音温柔得像是窗外的风。 杨顾问许直问题的时候,话里没有任何出自一个前辈、经验者的高高在上,只是“我想知道”、“请你说给我听”。 “我不知道。”许直垂眸:“一想到要公开,我会很紧张…这个问题我想过很多次,之前没回到现实世界时,我觉得我可以克服紧张,但真回来了,我又在逃避。抱歉,你会不会不高兴?” “嗯,”杨顾笑道:“不能告诉全世界的人你是我的,我当然很不高兴了……不过也很好,有种秘密恋爱的刺激感。这种事情,随着你自己的心态就好了。” 许直望着杨顾,半晌,下定决心。 “等解决了蓝麒麟案件,我们就公开,我要做一件有史以来没有做过的大事来纪念。” “大事?” “比如用广播告诉所有人我和你在一起了,如何呢?”许直一脸凛然。 “……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杨顾震惊了,完全不像是小直的作风:“不要勉强自己啊。” “我想做一次不一样的自己,”许直看向杨顾:“跟整个管理局最放肆的杨队在一起了,不做些‘放肆’的事情怎么行?况且,如果迈出了这一步,跟家里出柜也就不在话下了。” 杨顾明白,许直是要逼自己一把。 “其实这些事情我可以帮你完成。”杨顾早就做好了打算,如果许直不擅长处理出柜这种事,他可以帮他说服家人。 “相信我。”许直浅笑着。 “遵命。”杨顾吻了一下许直的手背。 今晚的聚餐之后,全员将正式进入备战状态,一直以来的努力,成败在此一举。 ※※※※※※※※※※※※※※※※※※※※ 感谢阅读,鞠躬。 第82章 回归8 许直和杨顾收拾好了房间, 就收到了李铜铜发来的短信, 他们已经订到了一家酒店,离管理局不近, 但风景绝佳。 “我载你去吧,”杨顾指了指院子里那浅灰色的摩托:“我好久没骑了。” “唔……”许直略一沉吟。 许直曾经见识过杨顾开摩托的英姿,杨顾开摩托比开车帅气, 一双长腿的身材优势被摩托衬得显露无疑, 整个人都年轻好几岁。 “怕我骑太快?怕我不遵守交规?怕我耍花样?”杨顾笑着将许直的心事一一猜出。 “的确都是你会做的事情。”许直浅笑。 杨顾从柜子里摸出车钥匙, 银钥匙在指尖晃了一圈,清脆的声响, 杨顾笑得骄傲:“放心,我不会, 这车是我爸在我成年时送的礼物, 我宝贝得很。” “噢, ”许直拨了袖子,露出一块泛着银光的石英表:“这是我的成年礼物,我父亲希望我如同这块表一样,一分一秒都走得正确。” 杨顾握着许直的手腕垂眸看了看:“哇。” “好看吧?直到现在这款型都不过时呢。”许直有些骄傲地说。 “你的手好白。” “……” “哈哈, 下楼,你不是想挑战自己吗?先从坐坐我的摩托车开始如何?” 许直想着杨顾那么宝贝他的车, 一定会好好开的。 然而,这份期待没到五分钟就随风而逝。 杨顾把摩托车开得像是要飞起来——也许已经在平地上飞了, 只恨车上没长翅膀。 许直坐在前面, 被杨顾环着, 只感觉自己在风中穿梭,似乎马上就要与风融为一体。 许直忍不住问:“你不是很宝贝这车吗?!”照这个开法,根本开不了十年! “对啊,平时很宝贝,现在有更宝贝的在车上,就放纵一回好啦——”杨顾笑着一个漂移。 “!!!” 路边的景色如同画师用杂色的笔刷一抹,通通模糊在身后。 许直当了一辈子三好学生,所有的放纵,都给了杨顾。 “怎么样?还好吗?”杨顾飙了一会儿放慢了速度。 “……不坏。”许直知道,胸膛里的那颗心在叫嚣着,希望延续刚才的刺激。 “嗯,小直的不坏就是超喜欢。” 许直惊讶于杨顾竟猜中了他的心事,却又想,这不是当然的吗? 杨顾的心思比自己细腻多了。 两人穿过一条街,街上有卖鱼的小摊,最惹眼的是色彩浓丽的斗鱼,深红紫蓝的斗鱼装在水杯中,一晃而过。 “你养过斗鱼吗?”杨顾问。 “没有。” “猜也知道。我父亲养过两条,”杨顾说:“在我十二岁那年,我父亲拿着两个瓶子,瓶子里各放了一条斗鱼,他让我做了一个选择。” “嗯?” “他问我,要不要把两条斗鱼放进一个瓶子里。” 许直立刻摇头:“当然不行,它们会打到死为止的。” 即使没有养过斗鱼,许直也知道斗鱼的特性。 如果把两只斗鱼放在一起,它们会打得头破血流,把鱼鳍、鳞片都撕下来,输的一方有可能会死。 “我当时也说了不要,”杨顾笑了:“跟小直一样的选择。不过父亲又说,如果不把它们放进一个瓶子里,他就会把两条斗鱼都放在地下室,永远不见光,没有任何人能看见它们的美丽,它们会在那里保持完好,直到死为止。” “为什么……?”许直凝眉,这显然也是很窝囊的下场。 “是在安全的地方完好地度过一生,还是拼死一搏,小直,要是你来选择呢?” “如果那条鱼是你,我倒是愿意放你去一战。” “哦?”杨顾眨了眨眼:“出乎意料的回答。” “如果是你的话,在地下室郁郁而终比杀了你还难受,还是战斗吧,而且,你一定会赢的。”许直相信着杨顾。 “那我会感谢你的。”杨顾笑了:“我听完父亲的那番话之后,说那就让它们打吧。” “他没有那么做吧?”许直觉得父亲还不至于真的给小孩子造成心理阴影。 “不,他真的把两条鱼倒进了一个瓶子。”杨顾回忆道:“那一瞬间,两条鱼开战的时候,它们身上的颜色愈发艳丽,简直像是在发光一样…它们打得很惨烈,红色的斗鱼赢了,蓝色的斗鱼输了,连头都被咬下了半边,死得壮烈。我把它埋了。……当时我以为父亲要教我的是勇于面对困难,不要做一个懦夫。” “呃…难道不是吗?”许直一愣。 怎么看都是这个主题吧? “父亲告诉我,还有一种方式就是当他把鱼关进地下室后,我想办法把鱼偷出来,养在自己卧室,或送给朋友。这样既保全了鱼的性命,又可以让它们过得好一点。” “……”许直突然恍然大悟,为什么杨顾破坏规则破坏得这么顺手,思维这么与众不同了。 家庭教育如此。 “我还挺感谢父亲的,在我那么小的时候就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路不只一条。” “可是你不怕吗?要是把鱼偷出来…那可是偷哎。”许直微微蹙眉。 性质恶劣,歪门邪道。 被家长知道了,还不被骂死…? “如果我是那条鱼,你可以选择让我永远在地下室,或让我和另一条鱼战斗,或把我偷出来,你怎么选?” “哎,是不是快到饭店了啊?”许直探头。 “少转移话题。”杨顾笑了:“怎么选?” 许直不说话。 杨顾知道,许直的脑中在做道德挣扎,在疯狂计算过程和后果,成功率和失败率。 酒店到了,杨顾停了车。 许直下车摘了头盔:“我偷你出来。” ※※※※※※※※※※※※※※※※※※※※ 感谢黑化粉的手榴弹 感谢黑化粉x5 的地雷 感谢苏瑾墨x47、小汇汇的营养液 感谢订阅!!! 第83章 回归9 杨顾一笑, 没有多说, 他知道许直会如此说。 “那是什么得意的表情啊?”许直看着杨顾的脸。 杨顾笑得更开,揉了把许直的头发。 杨顾和许直带队员们吃了饱足丰盛的一餐, 大家在氤氲的蒸气和暖黄的灯光中拍了合照。 杨顾不会像许直那样站得如同三好学生一样,双手都贴着裤线来拍照,他在拍照的一瞬间侧头, 垂眸看向了许直。 于是, 照片中留下了深情注视许直的杨顾。 “啊, 杨队,要不再来一张?”周柠问。 “这张就挺好的。”李铜铜十分了解杨队, 杨顾照相要是能老实那就不是杨顾了。 “你上幼儿园时肯定是全班最皮的小朋友,每次睡午觉都不肯好好闭眼的那种。”许直叹了口气, 保存照片。 “哈哈, 听我爸说, 幼儿园老师使劲浑身解数,终于把我哄睡了。”杨顾披上外衣。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是装睡。”许直说。 “没错,”杨顾笑了:“我上幼儿园时就会骗人了, 不像你这位小朋友,到现在都不太会撒谎, 除了跟我闹别扭的时候,才会撒一撒那种像肥皂泡一样一戳就破的小谎。” “骗人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许直嗤笑一声。 “好啦两位队长不要打情骂俏了, 现在我们要回局里了对吧?”周柠调侃道。 “嗯。”许直点头。 周柠一愣:“呃, 队长, 完全不反驳打情骂俏这个词没问题么…” 旁边的几位女队员看了看许直,又看了看杨顾,又联想到了他们近日的种种亲密行为…… 信息量有点大。 “没没、没什么好反驳的呀,本来就是开玩笑。”许直一着急,嘴都结巴了:“心虚的才反驳。” “哈哈……”杨顾笑得欢,搂过许直在他耳边低语:“再这么可爱我亲你了。” 许直抬眼,目光跌入杨顾的眼睛。 看进一个人的眼睛,有时候是蛮可怕的事,有时又变得很轻松,甚至目光是被吸引过去的。 从前许直看杨顾的眼睛只觉得可怕,那双如烟雾般淡漠的眼神遮挡了所有心事,什么也看不出,但现在,杨顾的眼睛清澈如溪,仿佛有灼燃的桃花盛开在里面。 许直看着那双眼睛的时候,就觉得,在这儿亲也不是不行啊…… 然后又被脑海里狂摇「理性」大旗的小人拉回了念头。 杨顾要是搁在古代,保准是个大狐狸精,许直想。 . 出了酒店,大家都要走一回儿消消食,正好晚风清爽,从不远处的一条河吹过来的,带着河水的细腻柔凉。 杨顾和许直走在人群的最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说谎呢吧,刚才。”许直不咸不淡地说。 “嗯?”杨顾饶有兴味地望着许直。 “你小声说的那句。”许直摆弄着手里的钥匙串,清脆细碎的声音掺进风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好端端提起这句话。 兴许是没话找的话,兴许是另有所图。 其实,他还挺想吻杨顾的。 如果放在以前,他不敢想象自己在渴望着另一个男人的吻,更难以置信的,这个人是杨顾。 “不好说。”杨顾抹开打火机的金属盖,轻轻用手拢着点了根烟,烟雾散在风里,“你以为别人在我就不敢亲你?” “小点声。”许直看着杨顾烟头的红点,红点一明一灭的,像心脏的搏动。 杨顾轻笑,笑得像他指尖的烟一样淡。 “笑什么?”许直问。 两人并肩走了十几步,杨顾没说话。 许直默默挪步,朝杨顾那边走得近了些,晚风把杨顾的衣摆吹到许直胳膊上,杨顾却似乎不为所动,始终漫不经心却又无比认真地抽烟,看路。 也不知道这最普通的城市夜景有什么好看。 他在想什么?许直时不时偷瞟杨顾一眼,夜色有些暗,即使路边有浅银色的灯光,被旁边的树荫遮挡住了,也看不清楚。 “哎你看那儿有什么?”杨顾忽然开口,用只有许直能听见的音量说。 许直顺着杨顾的手指看去,路边有棵树,再寻常不过,没什么特别的。 但许直还是下意识往树边走了,杨顾顺势跟了过来,两人正好在树干的背后,前面的队员都看不见的位置。 许直认真地看向树坑。 杨顾自然地扳过他的肩,俯身吻了他的唇。 墨碧的叶子筛下了点点星光。 许直的身体不能动弹,脸上佯装淡定,心脏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脱离胸腔。 “看,这儿有个吻。”杨顾看着许直呆愣的模样,忍不住笑着用食指节蹭了许直的唇。 说完,又意犹未尽吻上。 . 许直的脸几乎红了一路。 快要走到管理局时,纪林走了过来,问杨顾说能不能单独和许直聊一会。 杨顾看向许直,许直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在纪林选择去到杨顾的队伍之前,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曾经。 当年杨顾空降到管理局当队长,缺乏组员,纪林从许直身边离开,去了杨顾那边,这也是导致许直和杨顾多年不和的原因之一。 当时的许直对自己和纪林的友谊有着十足的信心,认为纪林不可能「背叛」自己,一定是杨顾用了什么手段才把纪林挖过去的。 一晃,都好几年没正经说过话了,连见面的时间也寥寥无几。 许直之前受伤的时候,纪林也只敢在病院外面站着看一会。 两人去了楼下的角落,许直故作自然地开口问:“找我说话,怎么先问杨顾,而不是直接问我?” 多少是有些生疏了,许直都听出了自己声音的生硬。 “他是你爱人,我知道。”纪林望着许直。 许直惊愕了一瞬。 他看出来了? “那种气场,很明显。”纪林浅笑着,右手食指指节抬了一下,又收回。 很早以前,他和许直相处的时候,说话总爱捏许直的脸,现在这习惯也戒了。 许直看着纪林,纪林的长相和他记忆中不大一样了,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现在变得沉稳了很多,气质也更疏离。 “没想到你和他…”纪林看着许直的眼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半晌又放弃了:“没什么,我找你只是想说,你可能一直误会杨顾了。” “误会?” “当初我去他队伍里,是我自己的意愿,杨顾知道我是你的朋友,根本没有邀请我入队,是我求了几次,他才同意的。”纪林一口气说完,而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什么……?” 许直看着纪林的眼睛:“你主动去他队里?” “嗯。” 许直更加疑惑:“如果是你自己想去,我当然不会拦着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怕我觉得没面子?怕我不同意?还是?” “你别激动…”纪林说,“我知道你为此大发脾气,说杨队是挖墙脚的,我那时候没站出来澄清,但我实在没办法澄清……” “为什么?”许直的脸色痛苦:“有什么理由是不能澄清的?你就说不喜欢我的作战方式,不想待在我身边继续战斗,你认为我会接受不了?” “因为我爱上你了…” 几个字说得无比艰难,像是从喉咙里剜出来的。 纪林的眼睛红了一圈。 空气寂静,只剩风吹树叶的沙哑声响。 许直感觉有什么炸裂开来了,导致他彻底失语。 这简直比最复杂的战局还难理解。 纪林…喜欢过自己? 许直不敢往深了去想。 “我当年喜欢上了你,情感不能自控,这影响了我的训练,我的战绩…我发觉如果再在你身边待下去,我绝对会连累你,杨队的到来是个转队的好机会……我想试着离开你,淡忘你,但离开得越久,心里撕扯得越是严重,”纪林垂眸苦笑:“我根本不懂怎么处理这种事……搞得一塌糊涂。” “……抱歉,我现在完全组织不了语言来回答你,再给我几分钟。” 许直知道自己一向对感情有点迟钝,但没想到会迟钝到连被好朋友暗恋都不知道的地步。 回想起来有些怅然。 当然不是为错过这段暗恋而怅然,只是,因为这件事,和最好的朋友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以及,为了这件事,经常在心中恼恨杨顾,现在想想也十分不该。 “事到如今也不需要什么回复了,”纪林轻叹:“你听了就忘了这件事吧,哦,别忘了杨队他真的没有刻意把我从你身边抢走。” “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解释……”许直有些懊丧地低下头。 误会了他这么久,许直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像他那种人,一直都蒙受着很多误解,早就习惯了吧……” 当年因为队员在任务中丧命的事故,杨顾一度被高层调查、监|禁、降级,高层又封锁了关于那个案件的档案,难免传出很多流言蜚语,说杨顾是罪犯、危险分子、精神失常之类的。 许直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杨顾漫不经心、随性地笑着的模样,心中有些痛楚。 “总之,今天把这件事告诉你了,之后的救世之战一起努力吧,无论是什么结果,希望不要给我们,以及你和杨队留下任何遗憾。”纪林露出微笑。 ※※※※※※※※※※※※※※※※※※※※ 感谢黑化粉x2、浅苏光、弋飞花的地雷 感谢苏瑾墨x47、浅苏光x38 的营养液 非常对不起让小天使们等这么久,之前一直没有找到什么状态,最近稍微好一些了。 感谢,感谢,感谢 第84章 回归10 许直将钥匙扭进锁孔, 扑进了一片黑暗。 屋子里没开灯, 只有一片腥红晶亮的屏幕在闪烁,还有轻锐的剑刃击打在短刀上的声响。 杨顾靠在电脑椅上打游戏, 英俊的脸颊被明明暗暗的光芒勾勒着,眸子里深红一片,看不清情绪。 无论到了什么时候, 他总是有心情玩游戏, 哪怕是在拯救世界的前夕。 许直提着个热乎乎的塑料袋进了屋, 关门开灯。 “好香啊~”杨顾十根手指在键盘上慵懒地敲着,“买了我最喜欢吃的糖醋小排?” “吃饭了。”许直把从食堂买的饭菜放在厨房桌上, 拆开塑料袋,把餐盒、餐具摆好, 放上水杯, 接了两杯温水。 杨顾在三秒内结束了战斗, 来到餐厅。 “刚才跟小纪说话来着。”许直打开餐盒。 “哦,他跟你表白了?”杨顾说。 许直看着杨顾眨了眨眼,撂下筷子,翻了翻自己的衣领, 摸了摸腰带。 “找什么呢?”杨顾探头看。 “你没在我身上安窃听器吧?” “哈哈,纪林那小子, 看他那样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还瞒得过我么…”杨顾笑着夹了块排骨到许直碗里:“而且, 看你这表情也泄露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喜欢我那么长时间, 我不知道。”许直喝了口白开水。 “以你的反射弧, 能主动告诉我你喜欢我,我真觉得这是个奇迹。”杨顾的语气十分认真。 “……你嘲笑我。” “或许我们可以把这称之为…调情。”杨顾笑着眨了左眼,从冰箱拿了瓶白葡萄酒,开了倒进新杯子里。 “杨顾。”许直郑重地叫了全名。 “嗯?” “之前误会你抢走了小纪,对不起。虽然现在说对不起也晚了。”许直站起来鞠了一躬:“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歉意。” 杨顾忍俊不禁。 “笑什么……”许直坐回远处。 “没什么,我只是不太擅长这种场合,”杨顾耸了耸肩,垂眸:“被人当面道歉什么的,还这么正式。” “不喜欢?” “不,”杨顾摇头:“我很少被人道歉,大家看了我这种样子,都觉得我什么也不会放在心上,渐渐的道歉这种事就没有啦,我倒也落得轻松。其实都没什么的,要是天天想着谁又对不起我了,谁又辜负我了,挺累的,全忘了就一身轻。” “这怎么行,做错事情就要道歉,原谅不原谅是对方的事,但是道歉是最基本的,而且要有诚意。” “嗯,你觉得自己刚才的道歉够不够诚意?”杨顾唇边染上了淡淡笑意,像望着逐渐走到陷阱里的小麻雀一样望着许直。 许直稍愣一下,眨了眨眼:“如果你原谅了我,就够诚意,不原谅就不够。” “我看还不够。”杨顾单手托腮,戳弄着碗里的米饭。 这是许直预料之外的回答。 “你、你是想……” “如果道歉的人是你,我觉得到床上去道歉是基本的诚意。”杨顾笑意更深,眼睛眨得很慢。 “你刚才不是说要全忘了吗,”许直捧着碗,“一身轻什么的。” “那是对别人,你不一样啊。” “……”许直红着脸埋头吃排骨,不吭声。 * 次日会议,许直站着开的。 周柠关切地仰脸问“队长怎么不坐下呀?站着多累”,许直说是中午吃多了站着消消食,然后瞪了杨顾一眼,杨顾露出纯良无辜的笑容——就好像腰疼不是他弄的一样。 关于作战计划,许直一共拟定了五个计划,前三个都是让墨蛟直接毙命的,后两个则是让墨蛟失去繁殖能力的。 毕竟是墨蛟与青狮交|配生下了蓝麒麟,才导致蓝麒麟灭世的悲剧,如果要从根源上解决,只要永远别让这个物种出生即可。 “计划就是这些,大家有什么问题吗?”许直整理了一下文件,扫视队员,连续回答了几个队员的问题。 杨顾开腔:“队长,我有问题。” 杨顾一说话,许直身上就跟过了层电似的,腰部深处隐隐作痛。 “你说。” “这些作战计划都太保守了,”杨顾修长的手指间一下下转着金属壳打火机,“而且每个计划的时长都超过了五天,在墨蛟的栖息地雾澜湖,正常人即使全副武装也不能待超过七天,时间越长对人体损伤越大。” 许直就知道,杨顾不喜欢这些计划的风格。 即使两个人在一起了,战术方面仍然无法统一。 有几个队员传递着“又来了”的眼神,低头喝水压惊。 “我已经尽量缩短了作战时间,控制在六天半以内,这是极限了。墨蛟是一种很有智慧的生物,她们身边有许多被列为S级危险生物的生命体,这些生命体作为部下守护着她们……我们必须谨慎推进。”许直在众人面前依旧是那样温和理性。 “三天就够。”杨顾指间的打火机停止了旋转,立在玻璃桌面上。 此话一出,队员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三天?!” “杨队又不做人了……” “讲真,这个真的不太可能。” “就算把总部的人叫来,三天也不可能完成……” “你忘啦,杨队之前就是总部的人啊……” “三天,你要如何解决墨蛟?”许直面无表情地望着杨顾。 “找个机会,绕过那群S级生物的看守,直取墨蛟,一击毙命,然后回家。”杨顾说得轻飘飘,不费吹灰之力,仿佛说的不是去龙潭虎穴杀个虎崽子,而是去岁月静好的菜园子里捡根葱。 偷家,是杨顾的拿手好戏,他用这个方法捣毁过很多危险生物的巢穴,这个战术的优点在于极低的物资损耗、极高的收获、极快的作战时间,当然,这需要特工极高的战斗意识和身体素质。 但也有致命的缺陷。 “容错率太低,风险太高,一旦失败很难有退路,这个方法的成功率不到5%。”许直叹了口气,摇头。 “许队夸张了,这怎么也得有个10%吧。”杨顾望着许直笑得一脸春风。 “……10%很高么?”许直捏了捏眉心,半晌,说:“这个计划暂时保留,我考虑考虑。” 队员们面面相觑。 震惊,许队长居然对杨队长的计划「暂时保留」而不是「直接否决」。 看来住一起了是不一样。 . 当天晚上,许直一夜没睡,写写画画了几十页纸。 “还在想计划?”杨顾端来了牛奶,坐在许直身旁。 许直应了一声,揉了揉眼睛,继续在纸上计算着。 杨顾瞥了一眼,那纸上密密麻麻写的全是如何把「杨顾方案」的成功率提升到90%以上,以及,生命安全提升到100%。 原来许直在认真考虑他那个不要命的方案。 他没想到过的后路,许直不遗余力地帮他想。 固执古板如许直,也愿意为杨顾做一些新的尝试。 杨顾想,这是出于许直对他的信任。 杨顾搂过许直亲了一口:“辛苦了,我的军师。” “哼。”许直嘴里嫌弃,唇角微微上扬:“就你没事给我找事。” 杨顾笑了,眼里氤氲着暖黄的灯光,这灯光使他原本稍显孤傲的高挺鼻梁都温柔了起来:“虽然我以前也被人信任、肯定过,但你的信任果然还是不同啊。” “我才不信你,”许直说:“要是信你,也不至于在这里给你提高成功率了,直接让你放手去做就是。” “这应该不叫不信任,叫爱吧。”杨顾自然地握住许直的手,许直的手连指甲也修剪得圆圆的好看。 “少说这些肉麻的。”许直喝了口牛奶,仿佛能把耳朵上的红色消掉一样:“不干活就去睡觉,别耽误我工作。” “哎,你真要和我一起下到雾澜湖里?”杨顾用指头点了点纸页上的计划,笑道:“局长要是知道了,该说我把你带坏了,我俩双双上头。” “这只是计划之一。我不希望你一个人去,如果迫不得已要实行你的计划,那我一定跟你一起去。”许直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的身手没得说,但你可是这次任务的主指挥官——” “我知道你的顾虑,”许直从抽屉里抽出一个文件夹,抬眼说:“我把我不在的情况也都计划好了,大概三十个方案,足够他们用了…万一我死了,他们不至于陷入混乱。” 杨顾的心里掠过一瞬间的紧张,如同海风吹过幽静的岬。 别看嘴上说得那么轻松,他心里也明白这次任务的风险有多大,要和许直一起去执行,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他终究还是没有把这样的担心挂在脸上去影响许直的情绪。 “有我在。”杨顾轻笑着捏了捏许直的脸颊。 ※※※※※※※※※※※※※※※※※※※※ 感谢啊舒呀 的地雷 感谢阅读! 第85章 回归11 许直出发去雾澜湖之前, 所有队员都要进行一次体质与精神的最后检测。 这一检测不仅用于他们归来时对比数据变化, 还用于临行动前最后确认各个特工的身体状态。 精神健康值、人格扭曲值和情绪调节值都是衡量特工是否适合这次任务的决定性指标。 进行完精神检测之后,许直和医生有一场单独的谈话。 是医生主动找许直的。 医生拿着杨顾的个人检查报告, 脸色稍显凝重。 “许队长,杨队的心理状况,您是否有所了解?”医生薄薄的眼皮, 清冷的语气, 使纯白的医疗室更添几分精细的凉意。 许直回想了一下, 杨顾在他面前一直是情绪稳定的状态,没什么太大波动。 但杨顾这个人实在太擅长伪装了, 许直并不能确定他的心理状况良好,即使相处了这么久, 他也不能完全将他猜透。 “有话直说。”许直不喜欢兜圈子, 拿起杨顾的检查报告翻看起来。 其他体检项目都是正常的, 只是精神健康值低于平均值,人格扭曲值高于平均值,情绪调节值也偏低。 “据我所知,这次的任务中会遭遇能够使人陷入幻觉的危险生物, 而且危险级别都很高,”医生不紧不慢:“我不确定它们会对杨队造成什么程度的影响, 这取决于他的意志和当下的状态,但……”医生抬眼看着许直:“希望您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显然, 连医生也很清楚, 虽然这对杨顾来说是个威胁, 但杨顾是难得的身手、意识、大局观都顶尖的特工,这次的任务他必须参加,所以他没有劝许直换人。 许直的唇抿成一条线,将个人检查报告合上。 杨顾曾经亲手杀死自己的队友,即使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这件事也给他造成极大的心理阴影。 虽然杨顾表面上从来不流露自己的脆弱,但数据不会撒谎。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过这件事,当年这件事种下的毒根,直到今天仍然在杨顾心中生长。 “我见过很多被致幻危险生物拖入深渊的病人,”医生双手交叉,垂眸道:“他们90%都疯了,直到现在还被关在疗养院里,有些人选择了自杀,有些人就仿佛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完全与这个世界脱离了联系。与致幻生物进行一次接触,哪怕不是直接接触,只要被它们的气息感染,就算是心理健康、意志坚强的人也可能疯掉,更别说他们这些本来就有破绽的人了。” “我知道了。”许直起身:“谢谢。” * 许直带领三队队员乘直升机来到雾澜湖上空,又换潜水艇潜入水下。 水下一百米左右,隐约可见黑色的珊瑚群。远远望去,珊瑚群|交织盘绕成圆形,如同编织精美的藤球,又像是墨蓝水下的黑色太阳,湖底只露出上面的一小半,下面一大半埋在更深处。 “黑色太阳”的最中心,便是墨蛟的栖息地,原先许直规划的路线是从正上方的中央垂直进入中心,优点是容错率高、便于援军搭救、成功率高,缺点是耗费精力和物资。 而杨顾提供的路线是从“黑色太阳”的左右两侧进入中心,中间需要自己开拓出一条道路来,优点是不必与太多危险生物交手,但缺点是,自古以来没有人尝试过这个方法,没有任何经验可言,更依赖运气和直觉,一旦出事很难被搭救。 许直看了下探测器表盘上显示的数据,数据显示,有几十只危险生物聚集在珊瑚群中央的正上方——全部为致幻型S级生物。 左侧的危险生物多数是搏斗型,右侧的危险生物多数是致幻型。 许直微微皱眉。 之前明明没有这么多致幻型生物堵在中央入口的,这个情形有些异常,就像有人知道他们今天会来入侵,提前布置好了针对他们的军团。 这样一来就不能从中央入口进入了,反而是左右两侧更安全。 “启用计划B,”许直对全员下达了指令:“从左右两侧进入中心,我带队从右侧进入,杨队和李队带队从左侧入。” 分两路从左右进入,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如果所有人都只从一边进入,容易被危险生物包围在里面,分散战力能至少保证一支队伍存活。 况且,如果不把致幻生物清扫干净,始终是个隐患。 “之前不是商定了我去右侧吗?”杨顾有些诧异,许直居然临时改变计划细节,把自己派去了左边。 “临时改了。”许直没有解释其中的原因。 “为什么?”杨顾不解:“理由呢?” 以前许直做出什么决定,总会给出充分并合理的理由,不厌其烦地和队员解释清楚,让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图。 但今天不同。 “没有时间解释了,分秒必争,现在开始行动。”许直看了杨顾和李玉情一眼,“有任何情况,用联络器联系,每隔半个小时汇报进度和坐标。” 说完,许直带人离开了。 李玉情对这个安排很满意,她暗恋杨顾多年了,没想到许直会主动让她和杨顾一队,简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杨队长,我们也准备下去了。”李玉情的声音软了几度。 “原来我平时私自决定事情,不和人解释清楚,是这种感觉啊。”杨顾说。 “什么?”李玉情挽了挽并没垂下去的一缕头发:“是说许队吗?我也觉得他今天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不过这么重要的任务,就算是许队也会紧张呀。” “他不会紧张的。”杨顾检查了下腰间的三把防水模式抢和包里的化物弹,“走吧。” . 许直带着队员来到了“黑色太阳”右侧,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入口,有的只是一片由海草组成的湖底森林,淡褐色的海草有好几米高,随着海浪而飘荡。 “我和周柠先进去探路,你们在外面看着我的定位,等我成功到达中心入口时,你们再进来。”许直回头对队友说。 这个幽黑的湖底森林里不知隐藏了多少危险生物,许直想尽量探出一条安全的路来,先摸透里面的情况,如果所有队员一起进入,万一全被拖入幻境就糟了。 “队长,我跟你一起去。”纪林站了出来。 “你留在这里待命。”许直的语气不容置疑:“有任何事情汇报给我。” 纪林显然也是感性的人,在致幻生物面前太容易中招了。 许直此时有些庆幸自己是偏理性的,平时的感情迟钝到现在居然也成为一种自我保护的优势,周柠也是理性多于感性的人,许直才会叫上他一起去。 “队长千万注意小心啊。”队员们纷纷把身上的保护装具挑好的递给许直。 许直转头迈进了湖底森林,周柠紧随其后。 为了不惊扰里面的生物,他们没开探照灯,只是戴着夜视镜,拨开海草前行。 宽阔柔软的海草密密麻麻地林立着,偶尔会有风吹过来,那时几乎半个森林都会发出沉浊而混沌的响声。 许直站在一丛丛海草中间,前后左右都是漫无边际的草叶,无休无止地摇晃着。 时间似乎在这里融化掉了,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连空间的感觉也变得模糊。 “还好吧?”许直问周柠。 “嗯,这条路很安静呢,都没什么生物出现。”周柠笑着挠了挠头。 又走了一段路,许直眼角余光闪光一个东西。 “等等。”许直停下脚步。 “怎么了队长?”周柠小声问。 “你看那儿,好像有个人。”许直抬手指着左前方。 海草后面半掩着一个若隐若现的人。 许直觉得这个身影很熟悉。 “队、队长你在说什么呀,那儿没有人啊……”周柠小心翼翼看着许直,眼神里略过一丝疑惑。 一直飘摆着的海草不知什么时候静止了,连海水也凝固了似的。 ※※※※※※※※※※※※※※※※※※※※ 感谢简总监护人的手榴弹 感谢简总监护人x74 的营养液 谢谢!! 第86章 回归12 许直将目光从那个人身上移开, 望向正前方。 正前方也出现了那个直挺挺的人影。 “小周, 准备A6枪。”许直一转头,身旁哪有什么周柠。 刚才余光扫到的那个人影就出现在许直的身旁。 那是一个少年, 眉目清秀,颜貌如生。 是许直最无法忘记的一张脸。 许直被吓了一跳,但他立刻镇定下来。 致幻生物不会伤害到人的肉|体, 但它会吞吃人的灵魂, 有些人被致幻生物伤到之后, 一生都无法从幻境中走出。 应对致幻生物的一大禁忌是,不能回应这种生物, 如果回应了,就会越陷越深。 “小直。”少年开口了:“你还记得我吗……” 这声音清晰无比, 根本不像是在水中说话, 像是直接把声音投射进许直的耳蜗。 许直一言不发, 双唇紧闭,但内心的话语却无法阻拦:「是你……不,这只是幻象,必须继续往前走,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必须得走了……奇怪,怎么动不了?」 许直的腿像是被固定在湖底了一样, 无法迈动一步。 他知道他得往前走,他也确定他能走, 但就是动不了, 仿佛魂魄被个什么东西压住了, 肉身也动弹不得。 「得赶快和队员联络……不对,怎么会……」 他拿起通讯器,发现手上拿着的根本不是通讯器,而是一张纸条,连指尖的触感都从微凉的橡胶壳变成了细腻的纸质。 “别走。”少年握起许直的手。 许直看向那少年。 这一眼,许直的心里像被楔子凿出一条缝来一样,一股尖利的痛钻了进去。 他在这痛觉之下坚持着理性。 「我遇到了致幻生物,眼前所见的都不是真实,现在要寻找打破幻境的方法。这是通讯器。」许直在心中默念,然后低头,纸条依旧是纸条,上面的字迹是:8月2日,许直由于发烧请假一天,感谢班主任老师的谅解。 “为什么要撒谎呢?”少年摇着许直的手,一脸好奇:“明明没有生病,为什么要请假呢?” 当许直看清这一行字的刹那,四周的景象也渐渐发生了改变,原先的厚密海草逐渐变幻成了学校后门的样子,在将变未变的刹那,许直闭上眼睛,内心默念道「这是幻象,这不是真实,我现在在湖底执行任务,我的队友是周柠,海草是褐色的,现在有海风掠过我的头顶……」 他将全部专注力都倾注在眉心,周围的景象扭曲了几次,又缓缓变回了厚密的海草。 许直松了一口气,但心情仍旧凝重。 “小直!一起去海边玩吧!你只要装病请个假就好,平时老师最信任你了,你请假的话她一定会答应的!”少年笑得很甜。 「这不是真的。我那时候不该请假的。这不是真的,这是幻象。我不应该撒谎。这是幻象,我现在在执行任务!杨顾还在对面等着我。如果我不请假,一切都不会发生。不要理会幻象里的事,专注就能走出去!对不起……」 那次,是他为数不多的一次越轨。他装病请假,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去海边玩,朋友游到了很远的地方,溺死了。 许直一直认为,他的撒谎难辞其咎,他在错误的时机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让好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许直在别人看来有些过度的正经和保守,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许直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但他无法停止自己内心与少年的对话。 这些都是当年少年出事时,他没来得及说出的话,在心里藏了十几年。 少年幻象的出现就像裂开了一个口子,这些思想就像水一样往外流。 思想,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一瞬动念,眼前的事物就会相应发生变化,继续引导着思想的外泄。 “没关系,撒谎是人之常情,我原谅你了,真的。”少年一笑,清丽的容颜顿时变成丑陋的浮尸,他重重打了许直一耳光。 这一耳光倒让许直清醒了几分。 「或许是周柠试图唤醒我了,他发现我状态不对。」 少年的脸颊有些扭曲:“为什么死的是我而不是你?” 「我当时去救你了……海浪太大,我怎么也找不到你。不要再回应他了,越是回应,幻境越是不会停止,从现在起不许想,不想就好了。如果当初我没有请假。别想了。天啊,为什么我那天偏偏就。」 许直无法自控地产生了懊悔的情绪。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拼命在海中寻找着好友,却找不到的样子,当年绝望而焦急的心情,再次袭上心头,像一张大网盖了下来,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 「如果心肺功能停止就彻底完了。」许直想着,连忙大口呼吸。 “你看看我吧。”少年的声音冰冷。 「别看!他是幻象,我什么也没看到,我的眼前只有海草和海水。我很想你,这么多年不敢提起你。对不起。别想这些了,他不是那个人!他只是一个试图把我拖入幻境的怪物。原来他死的时候是这样的。清醒点,他根本不会那样说,这根本不是他,我知道不是。」 “如果你真的对我心怀歉意,答应我一个要求。”少年说。 「什么要求?不,这是幻象啊……」 许直遭遇过A级的危险生物,一般挣扎到这个阶段,就足以看清危险生物的本来面目,并将其击杀了。但S级的危险生物果然不同,它不但能挖出一个人心里埋藏最深的、最不愿碰触的地方,真实度也非同一般。 少年:“为我启动时光机,回到我死的那一年,救我。” 要命的是,许直真的动过这个念头。 当他站在时光机系统面前,他不止一次地想起自己的好友。 转瞬之间,场景突变,许直面前坐落着庞大的时光机系统,大门敞开。 如同一个沉默的、温柔的邀请。 「我不能。时光机只为人类的共同利益而启动,杨顾也是这样坚持的。即便我多么后悔那件事的发生,也不可能因此为你回溯时间。」 此念一出,周围的景象再次凝固,少年也消失了。 许直望着那扇大门,耳边听到崩塌的声响,时光机在碎裂,碎片如同子弹像他射来。 许直在浑浊破碎的海水中,看到了一只半透明的、犹如狐狸一般的生物体。 他在那一瞬间下直觉判断,这是那只致幻生物的本体。 许直从腰间掏出微型炮枪,朝那只生物体发射。 然而,炮弹穿过的却是杨顾的胸膛。 许直看到杨顾单手捂着胸口倒下。 “杨顾!——” 许直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 许直立刻朝前飞奔而去,非常狼狈,几乎是连滚带爬。 接住杨顾的刹那,许直意识到了一个残忍的事实。 他理性的那一面,居然输了,一败涂地。 对幻象做出实质回应是大忌讳,他刚才下意识喊了杨顾,等于承认幻象是杨顾了。 不对。 许直望着杨顾,心中甚至出现了某种错乱,他怀里的这个,究竟是不是幻象?该不会是真的杨顾? “小直,我好想再和你……骑摩托车兜风……”杨顾的嘴唇在颤抖,手缓缓抬起,抚上许直的脸颊。 ※※※※※※※※※※※※※※※※※※※※ 感谢阅读! 第87章 回归13 许直的身体在发抖, 他一下子站起身, 倒退。 “杨顾”也站了起来,露出了胜利的虚弱笑容, 用生疏的人类语言说:“看来…你很爱他。如果早知道这个弱点,我也就……” 话音未落,“杨顾”的身形如同细沙一般消解了, 一缕浅紫色的光芒刹那间流入了许直的心房, 在左胸的皮肤上印下了三条狐尾标记。 四周的幻象分崩离析。 许直如梦初醒, 终于看清了旁边急坏了的周柠和其他队友。 刚才周柠见许直神色异常,便用通讯器叫了其他队友过来, 但致幻生物的目标已经锁定了许直一人,其他所有人都看不到它的存在, 直到许直一枪将它打死。 “许队!刚才……难道是三尾银狐?”周柠在那生物消散前看到了它的残影。 “许队!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其他队员确认着许直的安全。 许直缓了一会儿才能开口说话:“我没事。” 那银狐将部分魂灵留在了自己体内, 用以延续它的生命, 这恐怕要等回到管理局才能处理了。 不过托这银狐的福,有银狐魂灵的感应,许直能够清晰感知到其他致幻生物的存在,并提前部署队员做出相应防范。 更有利的是, 三尾银狐在致幻生物中算是等级最高的种属,其他致幻生物感应到它的气息, 避之不及,这也使队伍顺利到达了墨蛟所在的中心。 杨顾和他的队员们早就等在了那里。 两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杨顾的队伍几乎每人身上都有血污, 杨顾更是半身挂彩, 红、蓝、黑色的血都有,而许直队,除了许直身上沾了银狐的闪紫色血液外,其他人身上相当干净。 “左半边的路线疏通了。”杨顾走到许直面前。 “我们杨队一路上都说赶紧杀赶紧杀,杀光了好去见许队呢~”李铜铜大嘴巴道:“从没见他这么心急过。” “…右半边的也是。”许直望着还好好站在自己面前的杨顾,不由得笑了:“让你们等急了吧。” “你脸色不太好。”杨顾说着,眼中有淡淡担忧之色:“受伤了?” 许直一愣,这都给看出来了?按理说隔着一层玻璃罩,应该看不那么真切才是。 周柠:“我们队长路上遭遇了三尾银狐!单杀!” 杨顾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惊讶与心疼。 许直单独面对了三尾银狐?那个传说中最致命的致幻生物? “好了,”许直转移话题:“我说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如果不出意外,墨蛟现在应该就在中心巢,我们等天黑的时候再潜入,还有三个小时,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休息一下,补充一下食水,检查装备。” “是。”队员们一一答应着。 . 队医为许直检查了一下,但水下能运作的仪器设备有限,三尾银狐又属于极其稀少的生物类型,没有检查出什么异常。 尽管如此,杨顾还是很担心。 “你们刚才遇到了三尾银狐?”杨顾问许直,眼神里是满满的关切。 杨顾明白许直是为了自己才调换了巡查的方向。 许直用理性保护了他。 “嗯,虽然废了点功夫,不过已经解决了。”许直打了个哈欠。 不知怎么,有股越来越强烈的睡意在他身体里蔓延,以前许直可以连续三天不睡,但现在刚执行半天任务,精力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也许是对付致幻型生物特别耗费精神力的缘故。 杨顾凑近,拉过许直的手,许直条件反射地一缩,但杨顾还是坚持地翻过了他的手腕,看到手腕内侧显示的精神健康值——55.80。 杨顾的眉头皱起:“掉了这么多……” 原先许直的数据在80以上,现在却跌得比杨顾还严重。 “应该是惊吓导致的,一会儿就会慢慢恢复了,别担心。”许直垂眸看着自己的数据:“如果始终无法恢复到正常水平……你看着我点,别让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必要的时候用麻醉|枪把我放倒就行了,来不及救就别救,这次任务不容有失。” 银狐对自己的影响,许直没办法估量。 任务在许直脑海中始终是第一位。 “嗯,行,你放心。”杨顾说。 但许直太了解杨顾了。 杨顾是个嘴上答应说怎么都行,但发生事情一定会保护他的人,从第一次做双人任务时杨顾奋不顾身为他挡伤的时候,就可见端倪了。 “任务不容有失,这是队长的命令。”许直换了口吻,他看向杨顾,眼神里的冰冷和理智使他看起来像一台机械。 杨顾的神色没有什么改变:“好。” 离开休息区的时候,许直站起来,左膝盖稍微一软。杨顾托住了他的小臂,掩藏了这一虚弱的细节。 . 当许直和杨顾抵达中心巢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了。 许直和杨顾按照早就约定好的计划行动,许直在地上和空中设陷阱,杨顾负责近身刺杀,这一次,他们配合得无比默契,不到半小时就杀死了一只最小的墨蛟。 许直毫不留情地将墨蛟的心脏剖出,放在准备好的金属箱中,带回去供实验部研究。 另外两只墨蛟被惊扰后,已经落入了队员们的包围圈,一步也离不开中心巢。 墨蛟十分聪明地假装暴露一个弱点给杨顾,但杨顾完全不上当,直攻要害。 杨顾的直觉比所有危险生物加在一起还可怕,墨蛟的意图和走位被他预估得清清楚楚,看到墨蛟体型和状态的刹那,他就知道了墨蛟要采用什么战术,而自己要如何进攻。 杨顾所想的一直都是进攻,直接把墨蛟逼入被迫防守的境地,墨蛟的反应也稍显混乱,它们没想到会遭到这样一个狠角色的突袭。 墨蛟才堪堪应付杨顾的攻击,扭身逃跑时落入了许直和队员布下的陷阱网。 许直的麻醉弹精准地击中墨蛟下腹处没有坚硬鳞片护着的皮肉上,墨蛟应声而倒。 解决了两只之后,最后的一只势单力孤,没过多久就被拿下了。 许直纵然状态不佳,也硬撑着完成了任务,杨顾从没离开过他的身前,墨蛟的尾巴刮伤了杨顾的肩膀,但没能碰到许直一根头发丝。 “我有时候真怀疑杨队究竟是不是人类……”李铜铜不可思议道:“打了这么久,一点倦意都没有,反而越来越上头。” “有点不过瘾。”杨顾笑着,许直从队医那里取来纱布,给杨顾肩膀缠上止血。 小队完成任务后迅速撤离了雾澜湖。 . 这次行动是否有效,还需要观测员进行多方面、长时间的观测才能知道结果,但杨顾的直觉觉得,已经结束了。 许直相信杨顾的直觉。 杨顾在回管理局后第一时间把许直送进了医疗室,经过检查,三尾银狐的魂灵有一部分残留在许直的身体里,正在伺机寄生。 医生:“情况不太乐观,银狐在最后时刻选择了许队长做它的宿主,接下来有两种后果,第一,银狐会不断为许队长制造噩梦,一旦许队长沉沦在梦里出不来,就会有脑死亡的危险,而银狐也会逐渐蚕食掉许队长的血肉,然后获得重生;第二,银狐会使许队长产生幻觉,一旦许队长的情绪不稳定,或被它找到可乘之机,它就会作祟,许队长将会面临精神崩溃、精神错乱的风险。” 杨顾:“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小直既然用枪击中了银狐,说明他已经看破了银狐制造的幻象,又为什么会……?” “有可能是银狐被许队长消耗了太多灵力,不得已才显出原形,但又在最后关头迷惑了许队长,让许队长对它做出了回应,这一回应便是它入侵许队长的机会,许队长固然看破了它的幻象,但一定有某一个瞬间彻底倒戈过了。” “现在应该怎么做?”杨顾看了一眼病房里昏睡中的许直。 医生看着杨顾,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我不能说。” 杨顾露出困惑又微怒的神情:“说。” “这个方法没有人成功过…上次有人尝试用这个方法救人,甚至搭上了自己。”医生偏头,眼底隐含着不忍。 “你先说来听听。” “……局长不会同意的,真的。” “不说我找别人了,”杨顾往外走:“以我的人脉,问出个方法是迟早的事,你不说算了。” 医生实在没办法,叹了口气:“……你进入他的梦里,制止他沉沦在梦境中,但你一次也不能失败,一旦你失败,你会跟他一样脑死亡,这就是唯一的办法。” “哪里有相关设备?”杨顾问得没有一丝犹豫。 他面无表情,面色冰冷,眼圈却是红的。 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心里的波澜。 许直和他并肩作战,穿越了不同的世界,一起历经风雨,早就是他心中无法割舍的部分。 那个理性正直又好强的许直,在杨顾心中是一道无法抹灭的光,杨顾会追逐这束光到任何地方,哪怕是最幽暗深邃的梦里。 “别,千万别……”医生苦着一张脸,快要给杨顾跪下了:“饶了我,局长要是知道你和许队长……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 “看把你吓得,”杨顾转身离开,留给医生一个孑然的背影:“我说说的,别当真。” 医生心里苦,以杨顾的脾气,肯定是自己搞设备去了。 ※※※※※※※※※※※※※※※※※※※※ 感谢阅读! 第88章 回归14 以杨顾的关系网, 能弄到一组正经的共梦仓并不是什么难事。 共梦仓可以连接不同人的大脑, 被连接上的人都能进入一个共同的梦境时空。 杨顾拜托自己信任的朋友在共梦仓旁边看守,在许直入睡的第八个小时唤醒两人一次, 如果不能成功唤醒,接下来每隔十分钟就唤醒一次。 杨顾躺在蚕茧状的梦仓里, 意识逐渐模糊。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感到浑身暖洋洋的,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着自己。 “醒醒, 你没事吧?”是许直的声音。 杨顾知道自己进入了许直的梦。 杨顾睁开眼睛, 目之所及都是无边无际的黄沙,黄沙上的褶皱如同凝固的海浪,又像是哑光的丝绸,太阳如同这丝绸上点缀的一块巨大的黄色水晶, 闪耀着迷幻的光芒。 许直把杨顾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是哪儿啊。”杨顾拍了拍身上的沙子, 他什么也没带, 不像许直背着个沉甸甸的旅行包。 “你迷路了吗?”许直眨了眨眼睛:“走出这片沙漠,就是雾澜湖了,我要到那里去。” “去那里做什么?”杨顾微微歪头:“墨蛟不是已经被我们解决了吗?” “我们?”许直重复了一下杨顾的用词,清明的眼中泛起一丝疑惑,好像没有听懂。 “是啊,可不就是我们吗?”杨顾去拉许直的手, 许直不自然地躲开了。 “抱歉……你是谁?我好像没什么印象。”许直蹙眉, 似乎在脑海里仔细回想。 杨顾一惊:“我是杨顾啊。” 梦里的许直居然不记得自己了?杨顾觉得哪里怪怪的。按理说, 一个人即使做梦, 也还是会记得自己认识的人。 杨顾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许直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的。 许直听到“杨顾”两个字,身体一僵,眼眸好像被刺痛了一般,他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自言自语:“……同名同姓吗?” 杨顾更疑惑了。 他摸了下自己的脸。 或许在梦里,他的样子改变了,所以许直才不能认出来? 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身上没镜子,暂时也看不到自己长什么样。 “我也要去雾澜湖,一起吧。”杨顾决定先观察一下再做打算。 “那里是凶险的禁地,是S级危险生物的栖息地,只有管理局的人才能出入,”许直一本正经解释地问:“你去那里做什么?申请到许可了吗?” “我去救我的爱人。”杨顾望着昏黄混沌的地平线:“不需要任何人的批准。” 许直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我也是。” “你的爱人怎么了?”杨顾问。 “……”许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闭了闭眼睛,神色有些痛苦。 “没事,不用勉强,我随便问问。” 许直默不作声,从背包里取出长长的水壶,打开瓶盖,往嘴里倒了倒。 “你没有带任何物资,如何才能去沙漠另一边救你的爱人呢?”许直问杨顾。 “我带了,或许是昏迷的时候被人拿走了。”杨顾耸了耸肩,随口胡说。 许直连做梦都是有逻辑的,他在梦里的沙漠中穿行需要带物资,还有个具体目标是要去救人。 “你稍等,我计算一下。”许直一边走路,一边心算。 “如果不遇到极端状况,我的物资可以给你用三分之一。”许直把水壶递给杨顾。 杨顾和许直并肩走着,在沙漠里印下了两串模糊、干燥的脚印。 “你知道还有多久能到吗?”杨顾问许直。 许直展开一张地图,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指南针,比对着看了一下:“我们现在已经走了五分之一的路程,大概再有十天,就能走出去了。” 杨顾凑过去看了一下。 地图,一张白纸。 指南针,没有指针。 杨顾打开水壶看了一眼,里面一滴水都没有。 许直已经产生幻觉了。 杨顾好像知道了三尾银狐在搞什么把戏,按照许直目前的状态,他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在这片沙漠里,但他的意识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会一直找下去。 许直收起地图和指南针,继续一步步往前走去。 . 夜晚,两人睡在一棵树干下。 许直睡着了,杨顾又进入了许直的第二层梦境。 这个梦境是在湖底,许直的枪口对着杨顾,杨顾的胸前一片鲜血。 杨顾虚弱倒下,许直慌张地朝杨顾奔去,叫着他的名字。 杨顾的手抚上许直的脸颊,而后无力垂下。 “杨顾!”许直突然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满头是汗。 杨顾也醒了过来,轻轻抚着许直的背。 沙漠的夜晚,月亮将银辉均匀地洒在沙上,四周寂静无人,只有微弱的风声。 “做噩梦了?”杨顾问。 “那不是梦。”许直单手扶着额头,抹了把眼睛。 杨顾看见有什么亮亮的东西从许直的眼中掉下。 杨顾已经基本确定,银狐在临死前就是用刚才那个场景迷惑了许直,并且用自己重伤等待救援的幻象把许直困在这个梦境里。 许直最惧怕的是他亲手杀了心上人,而这也成为他的弱点,被银狐反复利用。 许直以为杨顾在湖底,才必须要穿越沙漠去找他。 从许直的逻辑来看,杨顾本人在湖底,那就不可能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杨顾,所以杨顾的脸才会变成别人的样子。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的爱人没有不在雾澜湖。”杨顾说。 “他在那儿,是我亲手……”许直闭了闭眼睛。 “你没有。”杨顾望着许直:“你从来没有伤害过他,你给他的一直是温暖和欢乐。” 许直疑惑地望着杨顾,好奇为什么他会说出这番话来。 “我就是杨顾。”杨顾说:“还记得吗?我们穿越的第一个世界,我是反派,第二个世界,我们还有了一个孩子,叫钰儿——” “我果然出现幻听了。”许直自嘲地笑了笑:“你怎么可能是他。” ※※※※※※※※※※※※※※※※※※※※ 感谢阿舒的地雷 感谢阅读! 第89章 回归15(完结) 杨顾想抽烟, 下意识一摸裤子口袋,没找到。 许直被噩梦吓醒后没再睡, 靠在树干上休息, 眺望着远方出神。 “你就那么确定你的爱人在雾澜湖,万一他不在, 你不是白找了?”杨顾问。 “我去看了就知道了,”许直没有丝毫动摇:“亲眼看到才能确定在不在。” “还真执着。” 这种又轴又有执念的人,被幻境困住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即便他们的理性可以帮助他们避免进入幻境, 但一旦进入, 就不是很容易脱出。 天还没亮, 许直就要继续前行。 两人走了几天,前方终于出现了浅色的山尖。 “啊,你看!——”许直指着山尖处。 “雾峰。”杨顾认了出来, 那是雾澜湖附近的一座山。 “终于快到了。” 杨顾却不这么认为。这个山尖极有可能只是一个假象, 让许直觉得非常接近目标了, 然后无休无止地接近它,越努力越走不到终点。 “你有没有想好, 见到他的时候要做什么?”杨顾问。 “没有。”许直说:“总之我要先见到他,把他带回管理局治疗。” “如果他死了呢?” “他没死。” “我是说如果——” “如果他死了,”许直像突然泄了一口气一样,腰也弯了一下, 他重新理了理背包的带子:“那我不会回去了, 我的物资全部归你了。” “不会回去?” “嗯。” 人类在雾澜湖逗留超过七天就会死亡。 “也不至于吧, 虽然他是你爱的人,但这个世界上,你应该还有很多朋友、亲人……”杨顾说着,不知为什么心里很难过:“一个重要的人死去,不代表你没有了活在世界上的价值。即使你死了,他也不能复活,选择死亡是没有正面收益的,一向理性的你应该很容易看透这一点吧。殉情真的不值得。” 许直停了下来。 在沙漠中赶路的时候,许直很少停下来,除非是睡觉,但这次他停了下来,似乎在想什么。 他背对着杨顾,杨顾看不到他的表情。 只能看到一个风尘仆仆的、孤独的背影,伫立在满地黄沙之中,云彩把日光遮得很模糊。 在这样辽阔、空远的地方,许直心中的情绪幽微而细腻。 “说我不理性也好,说我懦弱也好。”许直的声音很轻,“但我真的不知道,亲手杀了自己的恋人后还能怎样活下去。” “总能活下去的。”杨顾想起了死在自己手上的那几个生死战友。 自己不也这么死皮赖脸、没心没肺地活下来了吗? “理智清醒了一辈子,糊涂任性一次都不行吗?”许直面无表情,眼泪却流了满脸。 很薄的眼泪,他严重脱水,已经流不出什么了。 两人沉默着继续赶路。 杨顾不禁在想,这梦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唤醒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到来。 正在他思考之际,耳边响起了阵阵呼啸的风声,由远及近。 黄沙如同海浪一般,涨了几十层楼高,汹涌着朝两人扑来,每一层海浪的形状都有些特殊。 杨顾飞快回想了一下,这沙浪的形状和许直胸前狐尾的形状是一样的。 风暴的前方有个深色的漩涡,吐纳着危险的气息。 “沙尘暴,快趴下!”许直拉着杨顾,用衣服遮住脸,趴在沙地上。 杨顾却像是没抓住许直的手一样,被漩涡的风卷了过去。 他想赌一把,用自己的命赌。 . 许直醒来的时候,面色发白,胸口阵阵作痛。 杨顾也紧跟着睁开了眼睛。 “唔……”许直才发现自己在共梦仓里:“这是什么地方?” 杨顾将来龙去脉跟他说明,然后让他解开衣服看看胸口的印记。 许直一看,三根狐尾的印记居然只剩两根。 刚才在沙漠中,银狐的魂魄没能成功吞噬许直的意识,让许直醒了过来,银狐就算是没了一条命。 杨顾在许直的梦中突然扑向漩涡,是因为他了解许直的性格,许直有着很高的道德感,看到一路走来的同伴被漩涡卷走,被吓醒的几率很大。 但是,如果许直没有醒来,那杨顾就会在梦里送命。 至此,杨顾也摸透了银狐造梦的模式,只要在银狐试图吞噬许直时制止,它失败后会损失一条命。 三个狐尾印记全部褪去的时候,银狐的魂灵就彻底从许直身上离开了。 . 许直出院的这天,杨顾骑来了摩托,带许直一起兜风。 微风轻轻吹起两人的衣摆,许直的心情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对了,之前你做梦的时候,说我要是死了,你就殉情。”杨顾说。 “我没说。”许直对梦里的事情记得很模糊。 “你当时说,理智清醒了一辈子,想糊涂任性一次。”杨顾笑着单手摸了下许直的下巴:“还说我死了你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呢。” “那肯定不是我说的。”许直也笑了,死不承认。 “我会永远记住的。”杨顾轻轻吻在许直的头发上。 “记什么啊……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看路。”许直拍了下杨顾的腰侧。 两人就这样在风里穿行着,在这个如梦如幻的明媚下午。 (完) ※※※※※※※※※※※※※※※※※※※※ 这篇文完结了。 感谢曾经阅读过的、以及阅读到这里的读者,辛苦了(鞠躬)。 这篇文在各方面都有很多不足之处,我的写作还有太多不成熟的地方,非常感谢你们的包容。 在写这篇文的时候,我多次迷失方向,写作状态很不稳定,但这篇文是我收获最多的一篇,非常感谢它能够出现在我的笔下。 下篇文还没想好开什么,想好了会把预收挂过来。 下篇文再见,感谢。